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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桃沒有參與到中午的飯局,不過作為著名的外科醫生,中午時分,醫院為她準備了一場歡送會。

長期的臨床工作,她一個區區十八歲的姑娘,竟積累了非常豐富的經驗。

眾多的護士,包括那些德國裔的護士為她唱歌,她眼窩實在是淺,深受感動的姑娘竟哭得雙眼通紅。

「親愛的大家,這一去我不知道能否回來,可能這是我們一生中最後相見。」她向著所有為她舒服的人們深鞠三躬,因為隆起的肚子,她躬得不深,當她抬起頭已是淚流滿面。

那些和她感情很深的護士,尤其是曾深入聊天同樣挺著肚子的德裔護士格雷塔,亦是淚流滿面。

離別是無比痛苦的,雖然身處戰地,雖一直面臨著生命危險,這樣的生活艱辛又充實。在這里,她對戰爭的本質有了無比清醒的認識。

這場戰爭,僅僅是一小撮人策劃發動,用哄騙或其他的方法,喚醒普通人人性中的惡,最終裹挾一個國家的全體人民,去入侵傷害令一國的老百姓。

戰爭能給國家帶來繁榮麼?不,只會是無盡的鮮血。

因為全家罹難,幼小的姑娘單純的選擇復仇,復仇的對象就是所有的鬼子。

奇遇的丈夫又奇跡般來到蘇聯,安穩的日子剛過了一年,更為慘烈的戰爭爆發了。在白俄羅斯,她幼小的心靈慘遭更大規模的震撼,既然德意日為了統治全世界而發動這場針對他國老百姓的骯髒戰爭,白俄羅斯人的痛苦她感同身受。

然而,當和被俘的德國女護士們深入談心,楊桃突然意識到,她們是多麼的可悲。

戰爭的本質是什麼?她覺得,就是一小撮野心家哄騙本國的勞苦大眾去傷害另一國的勞苦大眾。那些被俘的德國女護士,她們哪個家境優越?她們曾被欺騙,如今幡然悔悟,就以救死扶傷贖罪。

「也許小鬼子里面也有好人?如果我們消滅了所有的惡人,戰爭不就結束了。他們必須接受制裁,為他們犯過的罪付出代價。」

楊桃和關系要好的同事們一一擁抱,尤其是和德國人格蕾塔,湊在她的耳邊,甚至小聲說︰「司令告訴我,當戰爭結束,德國會在廢土上重生。愛好和平的人們會建立一個新德國。」

「但願如此。親愛的貝茜卡,希望你和司令去了莫斯科能有更好的生活。」

「是啊,只是有些遺憾我不能看到你和維爾京的孩子出世了。」

「沒關系,我會一直待在這里,終有一天你會再見到我。」

楊桃實在沒有什麼個人物品,她從醫院離開完全是空著手。

「我踏過這扇門,將不會再來這座醫院,除非戰爭勝利。」

女孩橫下一條心出了門,她眼含熱淚向送行的人們拼命揮手︰「你們不要送我了!同志們,一路保重!為了勝利!烏拉!」

她眼含熱淚回到自家的宿舍,和衛兵們打了招呼,進屋便將床底下的木箱搬出來。

「啊!去了蘇聯的首都,我應該不會再住簡陋的房子,那里應該溫暖舒適。我也能過著闊太太的日子?」

楊桃對現代化的生活幾乎一無所知,即便曾住在蘇聯遠東軍區部隊的營房,那里的環境也堪稱簡陋。

丈夫曾說,有一種床墊,底下全是彈簧,躺上去無比柔軟。還有一種名曰自來水的系統,打開開關就有能直接飲用的淨水。最神奇的是一種名叫「電視」的家用電器,楊桃完全不懂丈夫的解釋,總之那是很神奇的東西。

「今天我和戰友們告別,到了明天晚上我就能睡在莫斯科城里的軟床上?」

楊桃內心里充滿了期待,不過她的眼眸淚水未退。

她拎著小木箱出現在宿舍門口立刻引起衛兵的注意。

「尊敬的貝茜卡醫生,您的行李就我們幫您拎吧。」

「不,它並不沉重。」

「可是您還是孕婦,我們有義務對您特別照顧。」

楊桃想了想,這些警衛連的戰士們恐怕也是這輩子最後相見了。她將行李遞過去,掐著腰望著宿舍區興嘆。

「我將離開這里,這一去真不知還能否回來。」

「您可別這麼說!」衛兵安慰說,「固然司令的離開令我們很惋惜,司令向我們許諾,一年之後他回來時,一定會帶來一個方面軍,還有數以千計的坦克。僅僅一年後,我們一定會見面的。」

「您真的很自信!」楊桃抬起頭,看著衛兵的笑臉自己流露一絲可愛的微笑。

話說楊桃的身高,以斯拉夫人的角度看她實在太矮了,不僅是矮小還有些消瘦,似乎營養都供應月復中胎兒了。她清秀的面龐恍若十三四歲的俄羅斯女孩那般充滿童稚,其實她已經成年。反觀即將十七歲的白俄羅斯女孩娜塔莎,她和成年人並無二致。

今日的楊桃換上自己有著多處布丁的軍裝,礙于肚子隆起,瀟灑的武裝帶已經無所謂了。她也沒有打綁腿,頭頂著一副船形帽,徑直地走向軍事指揮部,那是和丈夫的約定之地。

下午三點,絕大多數將要登記的人已經在霍姆尼奇機場候著。

包括娜塔莎和她的弟弟科斯佳,還有波波夫以及大量的武器設計圖紙。

楊桃對娜塔莎的事非常了解,她大清早和哈爾科夫在木門緊閉的特別病房了說了許多情話,擁別後,她帶著淚水拉扯著可愛的弟弟,背著空蕩蕩的背包坐上了開往霍姆尼奇的卡車。

娜塔莎真的幾乎什麼都沒帶,倒是伊戈爾帶上了記載著她戰績的資料本。功勛卓著的SVT40,她送給了「青年旅」女兵營營長尼娜,唯獨司令送的那支托卡列夫手隨身攜帶。

想起了娜塔莎,楊桃恨不得立刻抵達霍姆尼奇再見到她。大家都是龐大戰爭中渺小的個體,每個人有著各自的歸宿。

「像她那樣優秀的姑娘,她一定有著更美妙的前程,也許以後再與她相見就很困難了。」

楊桃陷入了傷感中,她走在平坦的路上扶著自己的肚子,在她的內心里,早已把娜塔莎當做自己孩子的小姨。

她走近軍事指揮部門口,正看到兩個衛兵正押解著一個人,硬生生的按進一輛吉普車。從其軍服拉看,此人是德軍戰俘。

楊桃不以為意,不一會兒,她看到丈夫沉著臉背著雙手,站在了門口,直到看到自己,那副老臉露出醉人的笑容。

「親愛的,東西都準備齊了嗎?」

「都好啦!該拿的的都在箱子里,還有一些我背在身上。」

「很好。」楊明志點點頭,接著一個機靈鬼從他身後鑽出。

是佩里婭,也就是留學生柳紅秀︰「桃姐姐,我也準備好了。我們……我們很快就能坐著飛機去莫斯科啦。」

楊明志輕撫著柳紅秀的肩,小聲說︰「去和你姐聊聊,等車都到齊了,我們即刻出發。」

下午五點整,出發的日子終于到了。

終于到了這個節骨眼,望著陳舊的指揮部,過于的種種如同幻燈片,在楊明志的腦海里不停閃過。

一身軍裝穿在身,勛章戴的整整齊齊,他最後一次深情回望指揮部的大木屋,頭也不回的坐上吉普車。

薩林奇金、耶夫洛夫、福明還有柳得巴廖夫,還有許多人,留守游擊共和國的高級人員們執意再去機場一趟,直到看到所有的飛機升空飛走。

和上午一樣楊明志依舊客串司機,副駕駛依舊坐著戈里佐杜波娃。後座的情況截然不同,兩個分明年幼的姑娘,楊桃和柳紅秀,她們帶著為數不多的行李乖巧的坐著,同時也對據說是蘇聯最著名女飛行的副駕駛乘客充滿好奇。

對于戈里佐杜波娃她何嘗不是好奇呢?她絕對想不到,別列科夫將軍的妻子,年幼的恍若是個孩子。她側過頭悄悄問︰「將軍,我冒昧的問,您的妻子她。她真的成年了嗎?」

「當然!她不但成年,跟您一樣也是蘇聯英雄,因為她干掉了74個德軍士兵。」說罷,楊明志聳聳肩,接著扭過大半個身子,眼望身後的車隊。

他豎起大拇指,大聲吼道︰「同志們,都準備好了!我們出發!」

最後的旅途帶隊者依舊是楊明志,他的吉普恍若火車車頭,引領所有車廂前進。

對于游擊共和國亦或是整個蘇聯的游擊運動,他的形象不也是火車頭嗎?

楊明志一邊開車,也注意著戈里佐杜波娃的精神狀態,似乎她的情況還不錯。

「飛行員同志,您喝了兩大杯酒現在的情況如何?」

「什麼?風有些大,我听不見!」

「我說,你狀態如何?影響開飛機嗎?」

「我已經非常清醒了,完全沒問題。您看,現在起風了,如果我逆風飛行,飛機將迅速起飛!啊,真是妙極了!」

下午刮起了北風,瞬時風力可能有四級。北風一點不柔和,它如同刀子,白俄羅斯的氣候可謂一場北風一場寒,很可能本月底第一場雪就會改變大地的一切。無論是第聶伯河還是普里佩特河,冰封時節即將到來。

白俄羅斯如此,莫斯科的情況只怕更糟糕。但對于中國人來說,東北的寒冷是可以輕易跌到零下三十度,摩爾曼斯克的冬季都沒有這般寒冷。

楊明志絲毫不畏懼寒冷,既然刮起北風,卻如戈里佐杜波娃所以,風吹之下載重巨大的飛行將能獲得更大的升力。

他好奇的問道︰「同志,我們將直飛莫斯科嗎?」

「不!是圖拉的一處軍用機場,那里是我們101遠程航空團的臨時駐地。七月底我們對你們的援助,所有飛機就是從那里起飛的。」

「啊?」楊明志突然懊惱自己,為何到了現在,才把自己著陸地弄清楚,真是所有的時間都用于喝酒吃飯了。

他繼續問︰「圖拉機場到莫斯科有多遠?」

「走公路,大概有一百四十公里的旅途。」

「什麼?這麼遠?!」楊明志大吃一驚,以至于吉普車為之一晃。

「您不必緊張,我們將在凌晨抵達,之後所有名單上的人,上級都派了專人接待。您下了飛機將直接乘車出發,可能在明日下午就能進入莫斯科了。」

「真是……真是令我無語。難道飛機就不能降落更靠近莫斯科的機場麼?」

「非常抱歉,現在莫斯科半徑五十公里內都是禁飛區,我必須服從禁飛區的規定。」

「好吧,這是個無可辯駁的理由。」楊明志聳聳肩他加大了馬力。

約莫兩個小時後,吉普車隊由回到了霍姆尼奇。

夕陽西下,涼颼颼的西風吹著松林嘩嘩作響。突擊炮擔任牽引車的工作,將所有運輸機拉到跑到的最南端,所有飛機排成兩行縱隊,機頭清一色面相北方,正面迎接呼嘯的大風。

即便摧毀了眼鏡,光線又昏暗,楊明志照樣看得出機場上人頭攢動。他注意到似乎有許多小身影正在攀爬梯子登上機艙。

「那些孩子們,看來他們都在登機啊。」

戈里佐杜波娃看看表︰「時間還不錯,我們尚有一個小時的時間。我不得不說,您開車真是狂野,但是我喜歡。」

「謝謝您的夸獎,希望您和游擊共和國能永遠合作愉快。我們繼續前進,我要迅速登機。這該死的風,我真擔心長期吹涼風會生病。」

十架運輸機,名單上的人並不多,大家齊刷刷擠在一架飛機中。剩余的九架飛機,塞進了多達八百名戰爭孤兒。

楊明志深刻的感覺到,老毛子習慣于把一個團體全部塞入一架飛機,或許不僅僅是老毛子,這個毛病是整個斯拉夫民族共有的。一旦飛機失事,整個團體全部打出GG。

這種事不必多想,楊明志至少能想出三起糟糕的事故。最糟心的莫過于亞歷山大紅旗歌舞團的悲劇,好在現在這個歌舞團不但存在,成員們作為蘇聯重要的文藝工作者,要麼是到朱可夫的部隊中做文藝表演勞軍,要麼就是去了鐵木辛哥的部隊,他們仿佛就是給前線戰士增加戰力BUFF而存在,並為此在各個戰場奔波。

整個蘇聯時期乃至世界大戰,他們平安無事。然而蘇聯蛻變為俄聯邦,隨著一架失事飛機,他們隨著蘇聯一同化作歷史。

吉普停在碩大的飛機邊,楊明志下了車,隱約听到了機艙內的說話聲。

「看來其他同志已經登機了。」戈里佐杜波娃下了車,沒有人能看出來幾個小時前她曾大口喝酒。

拍拍身上的灰土,這位英雄飛行員立刻決定將各機機組人員集結一下,因為編隊飛行就如同打仗,她也必須做一番戰前動員。

機群計劃晚上八點整全部起飛,因為蘇聯執行莫斯科時間,普里佩特沼澤實際比莫斯科晚了一個小時。夜里八點,太陽才剛剛落入地平線,昏暗的光線對飛行的干擾不大。再說,戈里佐杜波娃長期執行的特種空投任務,決定了她的團隊夜間行動經驗及其豐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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