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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長圍久困

戰爭是一項很奇妙的運動。

當雙方急于求戰,不願等待之時,幾個時辰可能尸骨如山,血流成河,就改變了天下的歸屬。但有時候兩邊各有計較,都想以靜制動,可能一年半載都按兵不動,互相對峙,刀劍都用不著出鞘。

平手汎秀派人分為三路,先後圍下了美濃的白鷹城、三河的長筱城、遠江的二俁城,但並不急于發動強攻,只是隔絕了內外交通,坐等敵方援軍來戰。

背後三萬二千大軍,位于岡崎一帶,枕戈待旦,隨時可以出發。

然而武田勝賴,好像也不怎麼著急。

白鷹城有秋山信友,兵約三四千,被織田信忠一萬七千人所圍困。

長筱城有山縣昌景,兵約四五千,被平手秀益一萬八千人所圍困。

二俁城有馬場信房,兵約三四千,被德川家康一萬五千人所圍困。

比例上,隱約應和了「十則圍之,五則攻之」的兵法要旨。

此時武田勝賴的主力,人數大概在一萬五千到兩萬之間,坐鎮南信濃,駐扎在距離三個戰線都只有兩日左右路程的地點上,卻是按兵不動,引而不發。

听任各城被分割阻斷。

秋山、山縣、馬場在數量如此懸殊,攻方態度謹慎,而後方又未得到接應的情況下,顯然不會貿然搞什麼突圍反擊的。

就這麼原地坐下來,大家每天對峙互罵,回去吃完睡覺,第二天再重復。

根據軍令要求,攻方離城牆保持了三百步遠。

這個距離上,本世代絕大部分遠程武器都失去了用場,幾乎不存在能有效命中造成殺傷的可能性。

能打一兩千步的大筒,平手軍營中倒有二十具左右,武田軍卻沒這個條件,缺乏研發投入,完全造不出,也沒地兒可買的。

汎秀借給德川、織田各三門,調給平手秀益五門。

攻守雙方隔著城牆,例行公事、按部就班地對射著,除了大筒隊能造成一點殺傷,其他的弓手、鐵炮手需要有爆棚的運氣才可能有一二斬獲。

而就算是大筒隊,面臨大規模的石制城垣,威力也是比較有限的,主要起到听個響個效果。正面轟擊能刮下淺淺一層牆皮,仰角射進城里那就只有鬼知道打中了什麼,純屬踫踫運氣。

時光如白馬過隙,轉瞬即逝。

從八月下旬,一直圍到了年底,依然沒有打起任何大仗來。

平手汎秀命人統計,得知一百二十日以來,共有八十幾人不幸喪生,三四百人陸續受傷,一千余人先後生病,八成屬于非戰斗減員。

三座城里的敵兵估計也是這個比例,高不到哪里去。

雙方如此靜坐對峙,主要做的事情是吃喝拉撒。

把德川、織田都算進去的話,平手汎秀這邊的士兵總數有八萬三千之巨,每月糧食耗費,高達二萬七千六百五十石。

然而早已預備了十八萬石存貨,足夠支應大半年。

現在四個月過去,又讓伊奈忠次、長束正家及新入伙的石田三成籌劃調配,運來五萬石新鮮的近畿大米,讓士兵們改改口味。同時籌集大量的冬衣和柴火,應付寒冬。

財大氣粗,就是厲害。

同時各項情報顯示,武田守軍的日子過得不太好。

由于事先東海道的糧食市場被平手一方的奸商人為攪亂了,白鷹城、長筱城、二俁城都很難臨時囤積足夠的大米,只能以雜谷代替。

然後,足智多謀的「中納言中將」大人趕在八月初發動征伐,武田領內的奉行們不得不強令農民提前收割,征收了一大批尚未徹底成熟的谷子。

一邊吃新鮮大米,一邊吃陳糧、雜谷、沒熟的谷物,差別還真是挺大的。

這其中發生了一個未經官方確認的逸話。

據說長筱城守將山縣昌景,派人用弓箭射了一封書信出去約戰,大意是說你們要算是個男人就來剛正面,靠糧食拖補給算什麼本事,難道有錢就了不起了吧?

然後平手秀益以同樣的方式回信︰「不好意思,有錢就是了不起!至于我是不是男人這個問題,你要有疑問的話,讓你老母來體驗體驗如何?」

雖然只是真假不知的逸話,但也側面展示了雙方處境的不同。

可是,武田勝賴依然不急著救援任何一路。

甚至由于補給問題,讓一半士兵退回了甲斐,大大拉長了增援戰線的距離,似乎根本沒有戰意。

他仍然抱有僥幸心理,寄希望于上杉、北條停止爭端,一致對外。

不敢出兵對陣,反而不斷派遣使者兩處懇求。

不過,北條氏政始終不肯放棄「關東管領」這頂帽子,在武田勝賴厚著臉皮連日游說之下,終于做了三件不痛不癢的事情。

第一是給躑躅崎館送了兩千貫禮金資源。

第二是派板部岡江雪齋到平手家那里調解。

第三是調出三千人陳兵伊豆半島做增援姿態。

反正就是盡量表達個心意,但堅決不與平手家正面沖突。

而北條氏政本人,親自率了三萬主力,向北發動猛烈攻擊,數月之內,連滅梁田、小山、結成等多個「關東釘子戶」。

進一步殺入上野,侵襲上杉家勢力範圍。

關東管領的名分優勢顯然起到了一定作用。

倒是上杉謙信,比北條氏政稍微更將「義氣」一點,面臨如此攻勢,僅親率一萬余人到上野作戰,著力于安撫揚北眾,拉攏蘆名氏,又聯絡安房的里見家在南面牽制。

這麼一頓操作,生生勻出八千兵力,讓樣子上杉景勝名義掛帥,交給齋藤朝信、本莊實乃等人,侵入越中、能登。

結果有些讓人詫異,這一招看似軟弱無力的緩手,差點搞出了大新聞。

起源是留守能登的島清興為人過于剛直缺乏變通,與當地國人眾產生矛盾。據說一名叫做「桶口兼續」的人趁機會煽風點火,制造了混亂。以至于上杉軍走水路火速進擊兵臨輪島城下之時,島清興身邊僅僅只有五百衛兵可用。

形勢一度非常危急。

繼而島清興奮發作戰,堅守不怠,寢食都在牆頭寸步不離,以五百對八千,頑強抵抗七日連外城都沒有丟掉。

終于等到河田長親、本多忠勝援兵趕到,上杉連日強攻之後兵乏,不敢應戰無奈退去。

事後清點,守軍戰死二百,重傷百余,島清興身邊僅剩一百九十四人可以作戰,如此慘烈,仍意氣不衰,戰心昂然,令人肅然起敬。

此事傳回,一向被認為善于識人的平手汎秀也不禁十分驚訝。

島清興處事不當,引發沖突,導致了五百對八千的局面。

但五百對八千的局面他硬是給守住了!

以結果論,或者以武家的價值觀而論,還是該賞賜的。

況且,代官與當地國人關系險惡,從某種意義上講,也不一定是壞事嗎!

如此,北陸的節奏就算是先抑後揚,結局令人滿意。

島清興受到賞賜,河田長親、本多忠勝口頭表彰,受桶口兼續蠱惑的豪族地侍給予眼里處罰,能登局勢再次穩定下來。

那麼平手汎秀就有了繼續采取圍困戰術的資本。

北條不願出動,上杉有心無力,西國淺井、宇喜多、毛利戰作一團更是沒有忽然調轉槍口的理由,其他更遠的勢力都鞭長莫及。

武田勝賴是實在找不到靠譜的盟友了。

長期對峙僵持下去,守城的一方遲早會陷入絕境的。

糧食的消耗是根本性的問題,除此之外,城內的環境會因為戰火不斷惡化,傷員得不到理想的醫療條件,疫病發生的概率變大,不了解外界情況所帶來的緊張情緒,無法獲取過冬取暖的柴火,士氣軍心越來越難維持,諸多的麻煩接踵而來。

按照大眾的經驗,不管是多麼精銳的部屬,一旦被斷絕內外聯系,堅守六個月左右就有可能出大問題,堅守一年的例子則在扶桑史上極為罕見。

要麼突圍,要麼解圍,勢在必行。

否則便等于是放棄那些孤軍奮戰的忠臣良將了。

平手汎秀居于岡崎,安心等待著,想要看看「甲斐之虎」的繼承人會如何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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