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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早去為妙

雖然目前尚不能確定是否月兌離危險,但畢竟眾人都勞累了整天,身心俱疲,焦頭爛額,隨便找個草叢石碓趴著躺著就能進入夢鄉。

不到一刻鐘,馬舍中鼾聲大起,四仰八叉滿都是人。

當然也不得不留下足夠的守夜人手,但只是姑且有個形式,無法要求這些人能全神貫注保持警戒。

尤其是將軍大人身邊的親信衛兵——他們穿著沉重的甲冑,還帶了全套武具,以及幕府的譜代家臣們——他們的問題在于全無準備。于是這兩批人,一個個都挺熬不住,最早進入夢鄉。

完全沒想過,會不會有人趁夜間搞事情。

在他們心里大家既然一起逃難,肯定都是一條船上的了。

只有服部秀安和細川藤孝還有心思守著足利義昭。

前者拿出了一套奇怪的工具和藥物,聲稱可以讓將軍大人恢復精神,後者雖然不清楚情況但下意識覺得其中定然有不妥之處,一時頗覺猶豫。

服部秀安沒想太多,拉對方到僻靜處,低聲解釋道︰「這個鐵器,乃是吸食煙草的工具,細川殿您將來多到界町走一走,應該會看到很多南蠻人使用的,不足為奇。至于煙草是什麼……嗯,我左手里面這些就是一種特殊的煙草,送這玩意兒給我的商人說,受傷生病或者特別困頓的時候,稍微服用一點,能振奮百倍,最適合公方大人現在的情況了。可惜這種藥在我們這里難以種植……」

听了這話細川藤孝皺眉小心翼翼問到︰「既然是從南蠻傳來,如此神奇的藥物……會不會有什麼毒性,或者危險呢?」

然後服部秀安果斷搖頭道︰「平手刑部大人講過,這東西起初只會讓人精力無窮,除非一直服用,時間長了之後,才會有些後患而已。」

其實平手汎秀還有一句話是「此物會導致上癮」但服部秀安故意隱瞞了。

細川藤孝卻似乎听懂弦外之音,又問到︰「是刑部大人他命令今天帶著這個嗎?」

「那倒不是。」服部秀安搖頭道,「刑部大人覺得這個東西過于詭異,不宜見世。不過我覺得畢竟是個稀罕玩意兒,扔了也太可惜……如果能幫上公方大人,豈不是很好嗎?」

「……」細川藤孝想了一會兒,回頭看看呆滯如泥塑一般的足利義昭,下定決心點了點頭︰「雖然把他老人家背出了京都,但接下來必須騎馬……這幅模樣可沒法騎馬……服部殿,請把此物交給我吧。對了,您剛才說……要燃燒後吸取煙霧才行?」

「如果實在不方便,直接咀嚼也未嘗不可。」服部秀安一臉輕松地答道︰「至少送這東西給我的商人,是這麼說的。」

「好吧,既然刑部大人都肯定了這種藥物的功效,那麼值得一試。」細川藤孝沉默地雙手把鐵制煙斗和混了特殊黑色泥狀物質的煙草接了過來,正要轉身向足利義昭走去,忽又狀似無意地回頭問到︰「話說,服部殿您的身份,應該是十分隱蔽的吧!居然能有商人,可以找到門路把禮物送到您的面前?那可真是手眼通天,長袖善舞的商人啊……」

「啊哈……」服部秀安稍微有點尷尬,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解釋道︰「其實……其實商人是送禮到了我兄長的府邸。我的兄長因為在桶狹間之戰受傷過重,很早便不再從軍,近來一直負責和泉緝盜斷案之事,正是要與上上下下各方面的人都打交道的。」

「原來如此啊,原來如此……」細川藤孝露出饒有興味的眼神,語帶深意地繼續追問︰「我看令兄,大概與平手家的本多(正信)大人、中村(一氏)大人,多羅尾(光俊)大人都頗有交情吧。」

服部秀安的笑容漸漸消失,露出警惕之色,冷冷道︰「我需要講兩件事——第一,這次出來,平手刑部大人知道事態可能千變萬化,不一定來得及稟報,所以已經授予我們便宜行事的權力。第二,我和您的交情,能不能到談這件事的地步,還要看今天的任務順利不順利呢。」

「……我明白了。」細川藤孝有點惱火但更多的是無奈。

……

夜幕之中,幾個時辰如同一瞬間過去,陷入沉睡的士兵們,漸漸被巨大的響動所驚醒,從草叢上、石頭上翻身坐起來。

然後引入他們眼簾的,是馬舍中四處的火光。

伴隨著「敵襲」的叫聲,一片雞犬不寧。

天空泛著極其淺淡的魚肚白,應該還是凌晨時分。

幸好大部分人在昨夜時太過于疲憊,是就地躺下入睡的,刀槍兵器都在手邊,隨時撿起來就能投入戰斗。

湊著火光一看,好像也沒有太多敵人出現,應該不是被大隊人馬襲擊。

並非是柴田、木下、明智等人的騎兵追過來了。

然而——

這時最頭疼的是,拿起了武器,卻根本不知道誰在和誰打!

只听到很多人在大喊大叫,很多人在打來打去,刀劍踫撞和血肉被割開的聲音不絕于耳,慘叫聲也是間或傳來。

原本服部秀安帶了三十名忍者,加上在京都埋伏的三個組一共五六十人,細川藤孝帶了六個親信家臣,大館晴忠,上野清延等譜代幕臣的隊伍,主從老小加起來差不多也是五六十人。然後還有足利義昭身邊二十多個衛兵。

幾個團伙之間,相互都不認識,也無法通過服裝或者飾物辨認敵我。

天尚未完全亮堂,火光忽明忽暗,誰能分辨得清?

按說這時應該是幾個頭目站出來理事,但偏偏細川藤孝、服部秀安等人都沒有站出來,不知道是怎麼情況……

總而言之,小兵們心里都很慌亂,完全失去了組織,只下意識跟最熟悉的朋友靠在一起,組成三個一群五個一伙的小隊伍。

然後有的不顧一切往遠離火勢的地方跑,有的原地警戒著準備攻擊一切不明身份的靠近之人,有的則是更加積極主動地不做區分的揮刀砍向所有可疑分子……

「啊啊啊啊!」

「噢噢噢!」

這之類毫無意義的叫聲持續不斷,甚至漸漸壓過了刀劍與慘叫的聲音。

亦或者並不說是完全毫無意義——至少喊出來能稍微排解一下緊張膽怯的情緒。

當然不可能有人想到滅火。

至于馬舍里的馬哪里去了的問題,也來不及想——少數想這個問題的,可能是認為被火嚇跑了。

如此又不知過了多久,不知有多少人莫名其妙死了,或者跑得遠了,或者單純是喊累了,終于漸漸各種響動都慢慢停下來。

包括火勢把僅有的三間茅草房子燒完就沒得燒了。

天也是差不多亮了。

大家靜下心來一看,好像並不存在什麼敵襲之類的,只是自己在嚇自己……地上的尸體中確實有一部分看上去不是友軍,但是……

合理的推測,應該是有少數心懷不良目的的敵人潛入進來,引發了混亂。然後這些敵人迅速撤離,或者都馬上被殺死了,不過由于己方這邊難以視物,過于緊張,又沒有頭目出來維持秩序,就陷入徹底的混亂,自相誤會,互相攻擊。

說來,頭目們到底是去哪了……

此時東邊忽然又想起令人緊張的沉重腳步聲。

一眼看去黑壓壓一片,有二三百人在朝這邊疾行過來。雖然看上去並非全副武裝的士兵,但若是敵人,僅憑數量便足以全殲馬舍中一群疲憊不堪的烏合之眾。

這次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便听到那二三百人隊伍最前面,有人高聲叫著︰「我們是木下秀長大人的部隊!得到了服部秀安大人的信息才連夜找到這里!不知公方大人如何了!快請服部秀安大人和細川藤孝大人出來一見!」

听了這話,眾人這才松了口氣,然後在四周環視尋找起來。

接著——

幕府的人發現,細川藤孝好像不見了!

忍者們發現,服部秀安好像不見了!

所有人一起發現,咱們的將軍大人好像不見了!

面面相覷之下,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東邊那數百人沒多時來到馬舍門前,看著被燒毀的房屋只剩下余燼,亦是盡皆震驚惶恐,大為失色。

瞬間走出一個看上去像是領導的中年武士,帶著不可思議的表情厲聲道︰「這是怎麼回事?你們都是哪個部分的?誰能回答一下我的問題?服部殿何在?細川殿何在?公方大人……你們難道把公方大人弄丟了?!究竟是怎麼安排的啊?搞成什麼樣子了啊?平手刑部大人不是派你們事先布置了嗎?搞成這樣怎麼對得起他老人家!」

一個接一個的問題敲得所有人心里發蒙。

雖然不是所有人都能听明白在問什麼——應該說大部分都听不明白。

但這個氣勢就足以壓人。

「安靜一點!」忽然一個苗條縴瘦但卻趾高氣昂的美貌女忍者雙手抱著胸沒好氣地站了出來,毫不客氣地打斷到︰「你的廢話太多了!你是木下秀長嗎?如果是的話,我們家的……咳咳,是我麾下的某個男人有話要對你說!」

「嗯?」木下秀長露出一絲期待的神色,完全顧不上去計較禮節問題。

「唉……春日你太沒有禮貌了,下次要注意……」那個沒有取化名,真實名字又不能說,被叫做「阿虛」的男子扶著額頭一臉無奈地站出來,動作十分懶散。

他走到木下秀長身邊,躬身施禮,說到︰「由于顧慮到近江的竹中大人可能會有後續動作,也擔心內部有人泄密或者投敵……剛才發生的事證明我們的擔心是對的……所以昨天晚上,服部殿、細川殿,已經帶著公方大人和其他一些人,騎馬先走了……如果順利的話,河田殿的三百衛兵也會到適當地點配合他們。另外,服部殿讓我帶給您一句話。」

木下秀長皺眉不解,但並沒有做出任何阻止或拒絕的意思。

被叫做「阿虛」的神秘男子,微微一笑,上前兩步,附耳道︰「服部殿說,他作為家中的目付筆頭,歡迎您來到平手家。」

目付筆頭,即是監督家臣有無不法行為的職位。

木下秀長瞬間听懂,心神一震,不知該喜該憂。(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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