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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無心插柳

收集情報,制定對策的同時,平手汎秀讓士兵們稍微放松了幾天,充分恢復士氣。這期間允許在酒館宿屋賭場鯨屋花天酒地,偶有擾民舉動也睜只眼閉只眼不加追究。

同時岩成友通、安宅信康接到命令,前往勝瑞城,要求三好家也派兵參與攻略伊予一國的行動。

這個要求多少有些無禮,三好長治能想出一千個拒絕的理由。

不過,細川真之得到了五十兩黃金的許諾後,竭力勸他從命;十河存保不屑于拿這種錢,但也贊成出兵,意在用戰功重振家門聲威;三好康長十分猶豫,不願淪為附庸但更不敢得罪平手家,傾向于維持一定友善關系。

小笠原成助、新開實綱、香西佳清等人亦被收買或說服,紛紛表示︰「秋收已經完成一半,臨時抽調少數兵力不會影響貢稅。」跟安宅信康有些交情的海部友光更聲稱︰「若殿只需應允一聲,我等自備糧餉作為客軍出戰即可。」

不知是否討厭被稱作「若殿」的緣故,三好長治惱羞成怒,生出強烈的叛逆心理,一點都听不進去,反而將這些人叱罵了一頓,並對治下全境發布「未經命令,不允私自以參與阿波、贊岐以外的戰事,違者以通敵謀反論處」的命令。

勝瑞城的氣氛頓時就緊張起來。

受到斥責的家臣們,自然是無精打采,悻悻而歸,對于三好長治生出不滿。然而缺乏自上而下收集意見的傳聲筒的存在,他們的情緒只能自行壓制下去了。

一門眾的反應卻要劇烈得多。

十河存保生性暴躁耿直,又對平手軍的戰力極為忌憚,沒來得及避開家臣和僕佣,便直斥三好長治意氣用事,不知深淺,年輕的兄弟們大吵了一架,弄得不歡而散。

身為長輩的三好康長見到佷孫們少不經事,喜怒無常,深感無奈,借口說界町的津田宗及大老板請客喝茶,就輕裝簡從溜之大吉了,順便也把輔佐不利的責任全都推月兌了出去。

細川真之象征性調解了幾句,內里卻因那拿不到手的黃金而恨得咬牙切齒。小西行長早得了指示,仍是給出了二十五兩禮金,安慰說︰「縱然事憾未成,但您的善意我們確實感受到了,平手刑部特地命我送來這點俗物。」

自是一番阿諛奉承虛與委蛇不談。

最終還是心顧大局的十河存保暫時把情緒放在一邊,親自出馬裝了一會孫子,恭謙謹慎地求見,回應說「因為久經戰亂,實在無力出兵,厚顏請平手刑部海涵。」

不想平手汎秀一改寬仁的作風,當即神色不豫,大加訓斥︰「上個月與我作戰,能動員一萬四千軍勢,這個月就一個兵卒都拿不出來了嗎?我看是有些人與筱原長房那個逆賊共事太久,受了些許燻陶吧!」

這個指責的名頭是很重的,一般人還真不敢擔。

沒奈何,十河存保只能灰溜溜告罪返程,回去跟三好長治好說歹說,軟硬兼施,終于勉強取得了認可,帶了一千二百人到前線參陣。

本來只是個「掛名參戰」的簡單任務,卻弄出如此一波三折的戲劇性來,令人啼笑皆非。

圍觀了整個過程的慶次哂笑不已,當著面就摟著對方吐槽︰「我說,你們兩兄弟才差了一歲多,做人的差距也太大了點!為這麼一個笨蛋哥哥善後,實在辛苦你了啊!」

十河存保面如鐵青,忍著怒火拍掉肩上的手,冷冷回應︰「秀益殿請自重!您在別人的家臣面前誹謗其主君,在別人的弟弟面前辱罵其兄長,這難道是武家子弟應有的言行之道嗎?」

慶次卻是嘿嘿一笑,又換了個方向勾肩搭背,戲謔道︰「別那麼見外嘛!你看,我可是安宅家的女婿,算起你該叫堂姐夫呢!咱們都是喜好舞刀弄槍的,以後可以多親近親近,正巧才藏約我打獵,不如一起去如何?可兒才藏你知道吧,別看打仗挺利索,平時老繃著一張臭臉就跟你現在似的……瞪我干嗎?說的實話啊。來來笑一個,年輕人不要老這麼發愁……」

最終的十河存保也沒有笑出來——至少平手汎秀沒看見。但他居然真的被拉了過去,跟著打獵飲酒廝混鬧騰了兩天。

或許,對于一個還沒到十七歲,成產過程中又一直恪守弓馬之道的少年武士來講,能夠得到「鬼童子慶次」與「竹簽才藏」的認可,是很值得自豪的吧。

平手汎秀並沒有授意讓慶次去拉攏十河存保,就算拉攏也不是這麼個辦法,這種效果大概只能算是無心插柳了。

比起三好的磨蹭,長宗我部元親就果斷許多了。時值農忙,著名的「一領具足」無法發動,但土佐姬若子仍派出了二千五百兵力,依舊是本人親自帶隊。

剛剛從山溝里逃出生天沒多久的香川之景傷還沒好利索,也盡力組織了七百人來到陣前听用。最近他在西贊岐的領地可謂是深受荼毒,遭遇了好幾個月的兵災,許多田地被焚燒損毀,大片農民無糧可收,索性把青壯拉到前線打仗,靠著平手家賞賜的一口飯苟活下去。

另外,此人通過織田家做中介所收養的繼子,也在圍剿中不幸夭折了。

正好平手秀益與安宅家大小姐年初誕下一對雙胞胎男嬰,這兩個孩子身上同時具備著平手與三好的血緣,香川之景企圖收養其中一個,很希望立一點戰功,才好意思開口。

只是他麾下的武士幾乎折損殆盡,拉出來七百人幾乎都是農民,想要做些斬將奪旗的事情怕是不容易。

平手汎秀允許農兵返鄉之後,又令鈴木重秀在西贊岐、湯川直春在東阿波各自帶著本部人馬駐守,接著拿到了長宗我部、三好、香川的支援,最終清點下來,是一萬一千人。

一萬一千人的軍勢,于八月十九日,從窪川城出發,向土佐、伊予的交界處進發,目標直指一條家的大本營——中村城。

與之利益相關的大名們,也差不多都是在這個時間,才逐漸有了動靜。

可謂是反應極慢了。

河野、西園寺、一條等,本來就實力衰微,消息不夠靈通也不足為奇。毛利、大友身為天下排前幾名的強藩,居然如此遲緩,只能理解為,他們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辦,一時半會確實無力在伊予戰線投入資源了。

作為名義上共尊足利義昭的盟友,毛利家的小早川隆景派人送來函書一封,恭祝今切川合戰勝利,不吝贊頌之詞,然後在文章最末尾提到說「河野家被鹿苑院大人(足利義滿)確立為伊予守護,延續至今已有二百余年,政通人和,深得人心。平手刑部若有所需,鄙人可委托河野家給予協助。」

送信的是見過一面的熟面孔,叫做梨子羽宣平。

這人已經是五十多歲的老將,素來沒什麼特別的才能,靠著堅決支持毛利元就之子入嗣小早川家的功勞,以及日後兢兢業業謹小慎微的貢獻,成為了小早川家的次席家老。

平手汎秀表現出了一定程度的尊老之意,言行比對旁人更加禮貌了一些。

但禮貌歸禮貌,關鍵問題是不能含糊的。

「他們確實擔任了一百多年的伊予守護不假……但河野家最近幾代家督的傳遞十分混亂,出現了多次以家臣之子入繼的情況,而且並不是無嗣之後正常的收養行為!目前幕府所承認的伊予守護,依舊是天文九年擔任過御相伴眾的河野彈正少弼通直大人,但這位老大人二十五年前突然無故隱居,至今行蹤不明,疑似遭到亂臣賊子逼迫……在這種情況下,請恕我軍不能如此輕易就接受河野家以伊予守護的名分行事!」

身材高大,嗓音洪亮的堀尾吉晴字正腔圓抑揚頓挫,將情報人員們奮斗了兩個通宵才從故紙堆里翻出來的成果公布出來。

梨子羽宣平瞠目結舌,啞口無言。

作為小早川家的老臣,他隱約知道,二十五年前,河野氏的家臣們,確實是在大內、尼子、大友等外部勢力的教唆之下,聯合推翻了那個「河野彈正少弼通直大人」,扶植其年幼的佷子上位。時任征夷大將軍的足利義晴對此行為不予支持,明確表示被趕出居城的河野通直才是正牌守護。

這種事情在戰國時期並不罕見,公然下克上的舉動不可能立即獲得名分,總得等幾年,風頭過去了,再往中央送一筆錢,問題就了結了。

可是,事還沒扯清楚,近畿突然出來一個特別厲害的三好長慶,把幕府趕出了京都。伊予守護的官司就成了沒人管的懸案。

直到足利義昭上洛,勵精圖治革舊維新,各路非法武裝終于迎來轉正的好機會。問題是,毛利元就並未給旗下的河野家弄來伊予守護的官方任命。

不知道是舍不得多交一筆禮金,還是為了加強控制故意為之。

一時之差,就釀成今日苦果。

二十五年前的舊事,成了平手汎秀插足伊予的借口。

梨子羽宣平這人沒什麼急智,當場實在不知道講什麼好,只能說出最保守的話語︰「鄙人回城之後,立即向上稟報,聯絡公方大人解決此事,請平手刑部稍安勿躁。」

「能夠順利解決,就再好不過了。」

平手汎秀回以胸有成竹的笑容。

其實伊予守護這個頭餃,本來就沒想著去爭,只是借故耽誤毛利家一番功夫罷了。從安藝到京都,這麼遠的距離來來回回辦成事情起碼得大半個月,期間大可裝聾作啞侵吞南伊予的土地。

然而,此事並沒有想象中那麼簡單。

因為短短兩天之後,突然有個鬼鬼祟祟的人悄然來到軍前求見,自稱是河野家譜代宿老大野氏的人,要與平手家談一談河野家究竟該由誰來繼承的舊事……

四國島雖然狹小,但蠅營狗苟的紛爭可一點都不少。

這個不速之客暫時沒有得到充分回應,因為平手汎秀正在接見要人,無暇分身。

乃是一條兼定派了使臣前來,拿出家族門第的幌子來斡旋,聲稱己方並無過錯,沒有遭受討伐之理。

這個幌子咋看確實有點唬人。

如果一條兼定能請得到他的親戚出來說情,足利義昭多半是要給面子的。將軍大人給了面子,平手軍就未必敢公然進兵。

可惜,平手汎秀對此早有準備。

這幾日快馬加鞭,通過山科言繼的關系聯系上了京都一條宗家的家主一條內基,並且取得了對方的親筆信。

一般來說,一家人既有朝官,也有武士,互為表里,內外呼應,是好事。

但一條內基並不是普通的朝官,而是最高位「五攝家」的嫡系傳人,將來頗有希望當上關白和「藤原長者」,土佐這個親戚由公家向武士轉變的過程,令老派公卿們非議,成為不大不小的口實。

平手汎秀便抓住這個機會,展開政治攻勢。

土佐的一條兼定,時常以自家親戚的名號來謀利。殊不知。京都的一條內基,卻是白紙黑字寫明了,希望一條兼定到京都定居,老老實實擔任權中納言,不要再回土佐了。

可是,做慣了有錢有兵有實權的大名,還能回到公卿的生活嗎?

一條兼定的使臣叫做源康政,乃是個皇室近親出身的武士,十分能理解其中的微妙,所以見了一條內基的親筆信後,一言不發,轉身告辭。

顯然,人家是知道言語無用,等著你用刀槍來做交談了。

平手汎秀亦聚集將士,準備在中村城大戰一場,將今切川取勝的余威發揚光大。

可就在即將開戰之前的夜里,又有突發狀況。

服部秀安午夜時稟報說︰「一條家密使來訪。」

平手汎秀奇道︰「一條家的使臣不是前天剛走嗎?」

服部秀安解釋說︰「前天送走的,是一條左少將(兼定)派過來的,而今夜的密使,卻自稱是一條家筆頭家老土居宗珊的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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