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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第二百零二章

北安國大軍勢不可擋, 潰敗奔逃的南幽氏族越來越多。

部分氏族畏懼強敵,未等大軍過境,先一步倉皇出逃, 離開?封地直奔南都城。

以戰局發?展來看,南都城未必安全, 北安國大軍遲早會?兵臨城下。可眾人別無選擇。逃走或許有一線生?機, 不逃就只能戰死?,要麼淪為俘虜。

遇到世子瑒和先豹還好, 若是遇到公子顥, 做俘虜的機會?都少?之又少?。

據傳聞,公子顥所部凶殘之極, 從上到下都是凶徒, 殺人不眨眼。攻城拔寨不在話下, 沖鋒陷陣無人可敵。

個別南幽氏族不信邪, 或利誘或強征,雙管齊下, 召集屬民組織防御。

守軍以逸待勞, 本以為城池固若金湯, 能拖延對方兵勢,給大軍造成死?傷。

不承想趙顥沒有下令強攻,而是在城外擺開?數十架拋石器, 和攻城弩配合, 對城池狂轟濫炸。

巨石呼嘯而來,遮天蔽日。

黑色箭矢凌空飛出,接連不斷砸入城內,威力驚人,蕩魂攝魄。

敵人的面尚未見到, 數百守軍葬身城頭。僥幸未死?也嚇破了膽,別說同敵接戰,連武器都抓不牢,哭喊著沖下城牆,不顧一切想要逃走。

甲長連斬數人,始終未能穩定局面,反而加劇混亂。

「殺!」

率先沖出去的卒伍倒在血泊中,余下眾人通紅雙眼,恐懼達到最高點,全部化為憤怒。不顧城外的攻擊仍在繼續,卒伍們抓起武器,吼叫著沖向攔路的甲長。

局勢徹底失控,甲長身後的下大夫立即轉身逃走,速度快得驚人。逃走時低著頭,不忘以袖遮面,絲毫不見之前?的耀武揚威,好似在城頭吼三喝四的另有其人。

甲長勢單力薄,身手再好也擋不住陷入瘋狂的卒伍,很快被砍傷雙臂,倒在擁擠的人潮之下。

有人帶頭,逃跑的卒伍越來越多。不少?甲士摻雜在隊伍中,有些是主動?逃走,有些則是被眾人裹挾。

「逃,快逃!」

守軍倉皇奔逃,一路上丟盔棄甲。

短暫驚愕之後,強征來的役夫一哄而散,臨走不放扛起糧袋,邁開?兩條腿,速度一點不慢。

城頭鬧出的動?靜實在太?大,引起城外大軍注意。

斥候登高眺望,發?現守軍生?亂,而且不是個例,四面城牆皆如此。未知是否有詐,立即稟報趙顥。

「亂了?」趙顥手握馬鞭,一下接一下敲打掌心。冷風迎面襲來,掀起身後大氅,翻飛出猩紅襯里。

「稟公子,四面俱亂,東南兩面已無守軍。」

斥候身經百戰,自以為見多識廣,眼前?的情形卻讓他百思不解。

開?戰之前?,城內擺出一副死?守的陣勢,守軍衣甲鮮明,武器算是精良,看上去氣勢十足。眾人以為遇到硬骨頭,心情都很激動?。

哪承想會?是這樣?的發?展。

敵人很可能撈不著,大軍登時有些泄氣。

之所以出現這種情緒,全因南幽氏族跑得太?快,戰車都能沖出殘影。趙顥所部加速進軍,照樣?追不上這群飛毛腿。往往是軍隊開?過去,城內早就空空如也,連個人影都看不到。

起初,大軍倍感輕松,對南幽氏族的畏戰嗤之以鼻。

次數多了,眾人意識到情況不對。

敵人跑光,還怎麼收割首級?

沒有首級如何計算戰功?

戰功計算不了,他們跋山涉水跑來南幽干什麼,武裝行軍嗎?

本次南下,全軍上下鼓足勁,目標就是獲取戰功。斬獲豐厚的戰功,將士得以晉身,還能換得更多土地、糧食和財帛,用來發?展和壯大家族。

結果南幽氏族不戰而逃,一個個跑得比兔子還快。

斥候為大軍探路,外出頻繁。運氣好的話,偶爾能踫上三瓜兩棗。

大軍則不然?。

尤其是公子顥所部,被南幽人傳成凶神惡煞,神乎其神。從望見戰旗再跑發?展到听見風聲就逃,留給大軍的只有一座座空城,想要戰功實在是難上加難。

類似的情況不斷發?生?,全軍上下反應過來,登時被郁悶籠罩,近乎是陷入死?胡同。

卿大夫們無法,只能去見趙顥。

趙顥又能如何,他也沒辦法。因為遲遲沒有接到郅玄回信,他的郁悶更多,周身仿佛縈繞大團黑氣,徹徹底底的凶神降世。

主將殺氣四溢,兵卒煞氣堆積。

萬人軍隊沉默前?進,黑雲罩頂,低氣壓如有實質。

如此一來,更坐實關于軍隊的傳聞。

結果導致南幽氏族跑得更快,別說人影,連根毛都瞧不著。

南幽氏族跑得越快,大軍越是郁悶。大軍越是郁悶,周身煞氣越盛,促使?南幽氏族逃得更快。惡性循環之下,連南蠻人都被傳聞嚇到,不再想著佔便宜,連夜收拾起營地,跟著南幽氏族一起跑。

雙方存在宿怨,在逃跑時,心照不宣避開?對方。

南幽人的目的地是南都城,南蠻人大多藏進密林或者是逃往海邊。一些部落甚至準備好木船,萬一陸地上不安全,馬上去海上躲避幾日。

這種情況下,大軍別說斬獲戰功,敵人都要翻山越嶺去找。

好不容易遇到一個敢于抵抗的猛士,將兵的激動?之情不難理解。不少?人還揉了揉眼楮,確定眼前?不是幻覺,興奮和喜悅溢于言表。

高興歸高興,趙顥沒有魯莽行事。

觀察過城池座落的位置,大致推斷出城內布局,趙顥沒有發?起強攻,而是命人推出拋石器和攻城弩,先對城內進行震懾,再命甲士登城。

拋石器和攻城弩都是從郅玄手中購得,軍中常備幾十名匠人,專門負責看守和維護攻城器械。

依照國戰經驗,這樣?的戰法中規中矩,打擊力度略大一些,卻沒超出太?過。趙顥軍中沒有樓車和攻城錘,相比之下,這兩種才是跨時代的大殺器。

萬萬沒想到的是,看上去精銳的守軍竟連這點打擊都承受不住。

僅僅半日時間,準備的巨石和木樁剩下一大半,火攻根本沒有上場的機會?,守軍先一步發?生?混亂,舉起刀子互砍。造成的破壞不亞于營嘯,將城頭的布置全部打亂。兩面城牆更是清空,除了殘破的武器,一個人影都不剩。

潰逃的守軍又在城內掀起混亂。

由?于氏族決心抵抗,提前?將城門封堵,城民大多數沒有離開?。

面對襲來的大軍,眾人很是惴惴不安,情緒時刻緊繃。

部分巨石越過城牆,落入城內砸毀房屋,造成死?傷。好在數量不多,城民尚能咬牙支撐,堅持最後一絲希望。不想守軍突然?潰逃,甚至沒等到北安國大軍攻城,先一步發?生?混亂,爭相沖下城頭。

此情此景,無異于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城民陷入絕望,在絕望之下,行為再不受控制。

听到家臣稟報,氏族親自駕車趕來,發?現城內起火,各坊坊門大開?,國人、庶人乃至奴隸都沖到街上,哭喊聲、叫罵聲和哀嚎聲交織在一起,一片兵荒馬亂。還有人趁哄打劫,使?混亂進一步加劇。

巨石的呼嘯聲已經停下,城外大軍也沒有發?起進攻,人群仍是惶恐不安,始終無法冷靜下來。

在不安驅使?下,人群沖向城門,不顧氏族的怒叱和甲士攔截,移開?門前?障礙,合力推開?城門,潮水般涌了出去。

事情發?生?得太?快,城外大軍也未能料到。

看見沖出城的人潮,城外的兵卒面面相覷,不約而同看向甲長。

這是什麼情況?

打還是不打,追還是不追?

假如逃出來的是甲士和卒伍,自然?不用猶豫,沖上去揮刀就是。問?題在于大部分是城民,從穿著打扮可以看出,很多都是普通百姓。

兩國交鋒,非特?殊情況不得屠城。

人口十分重要,甚至超過土地。

土地沒了可以搶回來,搶不回來還能另行開?拓。人口不一樣?,殺了沒法復生?,殺得太?多更會?引來聲討。

正因如此,先豹下令坑殺,各國才會?同情南幽。若非郢氏先行詭詐,趙顥中毒箭昏迷,先豹必會?遭千夫所指,北安國也將聲名受損,遭到天下氏族排斥。

有前?事為例,甲長們不敢擅自決斷,只能等待趙顥命令。

眾人沒有等太?久,傳令兵接連得令,策馬在陣前?來回奔馳,傳達趙顥口令︰不攔,放行!

令出如山,全軍立即整隊,停留在原地,目送人潮遠去。

守軍夾雜在百姓中,回頭望向如同火焰的軍隊,心情很是復雜。不過腳步沒有停頓,依舊隨著眾人一路南去,距城池越來越遠。

氏族沒有離開?,包括他的家人、屬官和護衛,全都留在城內。

待到人潮告一段落,趙顥策馬向前?,經過大開?的城門。

發?現留在城內的數百人,趙顥沒有派人上前?,而是拽住韁繩停在原地。

氏族原本站在車上,見此一幕,不由?得現出苦笑。

「家主……」一名家臣沙啞開?口。

「罷。」氏族朝他搖了搖頭,邁步走下戰車,親手解開?佩劍,摘下發?冠。徒步行至趙顥馬前?,拱手之後,將佩劍和一枚玉環一並高舉過頭。

「犀氏吉,請降。」

犀氏在南幽國勢力龐大,犀吉身為家主,而立之年已高居卿位。

他本該在南都城,此時卻出現在封地,更和眾氏族反道而行。

在旁人忙著逃跑時,他主動?召集屬民抵抗。

他的舉動?有些怪異,究竟是真心為國還是另有謀算,暫時不好定論。但是,在趙顥接受他歸降之後,犀氏得以從亂局中月兌身。縱然?名聲有損,家族血脈卻得以保全。

趙顥不介意犀吉是否是在演戲,接受犀氏歸降後,他繼續帶兵出發?。為節省時間,甚至沒派人接管城池,仿佛根本不擔心犀氏會?假降,也不擔心他們會?降而復叛。

犀吉交代過家人,獨自求見趙顥,主動?要求留在軍中。

他將自己?作?為人質,以此打消軍中氏族的疑慮。同時也為家族今後考量,願意為趙顥效力。

趙顥應允犀吉的請求,一番安排後,下令大軍開?拔。

號角聲響起,趙顥躍身上馬。

剛剛前?行數里,一陣熟悉的叫聲突然?傳來。緊接著,一只圓滾滾的信鴿從天而降,落到趙顥肩頭。

看到信鴿背上的木筒,趙顥心情大好,纏繞在周身的黑氣一掃而空。策馬時神采飛揚,笑容綻放,一剎那如春暖花開?,冰雪消融,昳麗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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