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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第一百九十九章

太子奉召入宮不久, 象夫人緊跟著出府,去往後-宮求見王後。

夫妻倆一前一後,牛車穿過長街, 不復見往日的赫赫揚揚,只有無盡的蕭索和沉郁, 一如兩人此刻的心情。

牛車停在?王宮前, 太子下車步行。未見押解的甲士,僅有侍人引路, 不由得松了口氣。

侍人態度冷漠, 始終目不斜視,對太子的詢問不理?不睬, 和以?往大相徑庭。

依照太子平日里的性情, 本該大發雷霆, 勃然大怒。此刻卻不見半點?火氣, 反而按捺下情緒,連聲苦笑?, 似對這一切早有預料。

象夫人的求見很不順利。

王後沒有拒絕見她, 卻足足晾了她一刻鐘。

等候在?寂靜的室內, 象夫人心中忐忑,很是?惴惴不安。

杯盞中的熱湯漸涼,不再散發熱氣, 如同她逐漸冰冷的心。

門外終于傳來腳步聲, 緊接著,房門開?啟,一身華服的王後走了進?來。行動間裙擺迤邐,似彩光浮動,十足奪人眼球。

象夫人擔憂太子, 無心留意其他。待王後落座,她立即上?前行禮。

按照規矩,太子妃求見,本該在?後殿見面。不巧王後突然興致大發,往庭院中賞雪。這才使象夫人等候許久,心中如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難以?安穩。

王後極少過問朝政,不代表兩耳不聞窗外事。

對中都城內的紛紛擾擾,尤其是?幾個兒子的明?爭暗斗,她全都看在?眼里,不說了如指掌也是?知之甚詳。

近段時間以?來,南幽氏族不請自來,在?城內上?躥下跳,三個兒子牽涉其中,前因?後果她都了解得一清二楚。之所以?沒動手,不是?不能?管,而是?懶得管罷了。

象夫人的來意,她不問也能?猜透。

太子看似凶險,實則並無性命之憂。夫妻倆戰戰兢兢不過是?當局者迷。

王後身在?宮中幾十載,見多權利斗爭,也清楚偌大王宮埋葬多少冤魂。她了解丈夫的性情,也知曉王族秘辛,太子可以?廢,非到萬不得已絕不能?殺。歷代先王沒有動手,她的丈夫不會輕易破例。

象夫人惶恐不安,不等王後詢問,竹筒倒豆子一般,將太子交代之言盡數道出。

「母後,請救太子!」

象夫人躬身在?地?,卸去所有驕傲,一心一意想救自己的丈夫。

王後凝視著她,審視言行不同以?往的兒媳,猜測她有幾分真?幾分假。

遲遲沒有聲音傳來,象夫人愈發忐忑。焦灼和恐懼如火焰點?燃,勢成燎原,她整個人都要被焚燒殆盡。

終于,王後的聲音自頭?頂傳來︰「有人攛掇太子謀逆?」

「回母後,千真?萬確,是?殿下親口所言。」象夫人匆忙回道。

王後陷入沉思,手指交疊在?腿上?,紅潤的指尖輕輕擦過手背,眸底閃過一抹厲色。

「我知道了。」

「母後?」未料是?這種結果,象夫人愕然抬頭?。

「放心,太子不會死。」王後直言不諱,「他是?我的兒子,是?王上?嫡長子,只要沒有真?正謀反,性命無虞。至于旁的,你回府去準備一下吧。」

王後沒有明?言,象夫人已能?猜到,太子固然能?保住性命,中都城卻不能?再留。是?否會被逐出王族,暫時不得而知。對她而言,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諾!」

「不要不甘心,也不要怨恨。」大概是?看出象夫人的真?心實意,王後難得出言教導,「和南幽那群人牽扯到一起,注定會有今日。別存有奢望,想得太多是?自尋死路。」

這番話極端無情,卻能?發人深省。于象夫人而言更是?振聾發聵,讓她愈發清醒,明?白接下來該怎麼做。

聯系夫妻倆如今的處境,象夫人甚至覺得人王屬意王子淮很是?不錯。

王子川和王子良同太子早有齟齬,無論兩人中的誰上?位,太子都會難以?善終。兒不叛父,父不殺子。兄弟之間沒有這樣的忌諱。

攛掇太子謀反之人身份不明?,背後究竟站著誰實難斷定。真?是?兩人之一,等他們登上?尊位,太子斷無生路。

王子淮同樣有嫌疑,卻比他們小得多。為保全名聲也會對兄長善待幾分,至少不會隨意折辱。

象夫人長慮顧後,認為由王子淮繼承王位,太子方能?保存性命。縱偏安一隅,也好過被人折辱,背負罵名而死。

一番深思熟慮,象夫人下定決心。她起身告辭王後,匆匆離開?王宮。

回到府內後,她馬上?召集心月復,用最快的速度篩選人手,信不過的一律關押看守,斷絕和外人來往。忠心之人列成名冊,負責整理?她的嫁妝,並開?太子私庫,清點?之後全部裝箱,不留一件。

一切在?府內進?行,大門關閉,內外不得傳送消息,無人知曉她都做了什麼。

與此同時,宮內傳出太子被廢的旨意。

人王對太子大加斥責,斥他立身不正,無才無德,不睦兄弟,毫無親情。識人不明?,听?信讒言,同心懷不軌之人勾結,犯下大錯,不堪太子尊位。

別看人王罵得毫不留情,卻將諸多錯事移到家臣頭?上?,為太子找了現成的替罪羊。縱然要背上?不辨忠奸的名聲,至少免去大罪。

從尊位一夕跌落,失去繼承王位的資格,好歹沒有被逐出王族。廢太子能?保留部分封地?,將攜家眷就封,如象夫人期盼中的偏安一隅安度余生。

旨意傳達中都城氏族,還將陸續送往各諸侯國,進?一步公?告天下。

太子被廢非同小可,哪一位王子將取而代之,關乎到國家大計,更關系到氏族們的切身利益。

廢太子旨意下達不久,宮內又傳出王子良和王子川觸怒人王,被收回听?政權,責令限期就封之事。

和諸侯國的政治體系不同,身為王子,一旦離開?都城,意味著遠離權利中心,失去所有競爭力,再不可能?問鼎王位。

消息傳出,氏族們一片嘩然。

四位嫡子去其三,只余下王子淮,人王屬意的繼承人是?誰不言自明?。

王子淮府前車水馬龍,花團錦簇,人聲鼎沸。稷夫人閉門謝客,仍有人不死心,一門心思燒熱灶,鑽營之心溢于言表。

大氏族們放下成見,重新審視王子淮,發現他除了愛好商道,一心鑽到錢眼里,竟找不出更大的缺點?。

對權利的不熱衷,讓他避開?兄弟之間的紛爭。極少同大氏族走動,讓人尋不到縫隙,抓不到任何把柄。沒有和卿大夫過從甚密,他遠比三位兄長更親近人王,更得王上?信任和喜愛。

再觀他的姻親,眾人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難不成人王早有易儲的打?算,這才派他前往西原國,並許他迎娶西原侯妹?

一樁樁一件件,或有意或無意,分開?極容易被忽略。如今串聯起來,經過各種腦補,在?王子淮身上?打?下深深烙印,是?深藏不露,亦是?大智若愚。

冊封的旨意尚未下達,氏族們先一步拋出橄欖枝。

尤其是?家族實力不上?不下,進?一步就能?躋身權利最上?層的家族,遇到王子府閉門謝客,索性另闢蹊徑,接連找上?他的姻親。

一時之間,稷夫人和幾位妾夫人家中都是?賓客如雲,高朋滿座。

氏族們最想拉上?關系的是?原桃。奈何原桃幾乎不出門,更不接拜帖。這令他們無計可施,只能?對著送不出的禮物長吁短嘆。

正式冊封的旨意下達,城內的熱鬧達到頂峰。

王旨送到府內,稷夫人不可能?再避人不見,唯有大開?府門,攜原桃共迎登門道賀的女眷。

至于各家家主和公?子,由王子淮親自招待。

王子淮手下缺少得用家臣,原有的更精通于商道,疏于政治,和他的身份有些格格不入。這份特殊看在?人王眼中,讓他更得恩寵。

針對這種情況,氏族們不確定是?機緣巧合還是?故意為之。

前者證明?王子淮有大氣運,後者則是?他心機深沉。無論哪一種,都能?助他坐穩太子尊位,找不出任何成氣候的競爭者。

冊封儀式之後,廢太子和兩位王子備好車駕,先後離開?中都城。

三人出發當日,送行者寥寥無幾,連姻親都鮮少露面,人情冷暖可見一斑。

太子淮輕車簡從,只帶數名護衛出城,備下果酒為兄長踐行。

王子川和王子良始終郁郁,表現得悶悶不樂,同太子淮也無話可說。兄弟對飲一盞果酒,隊伍就啟程遠去。

相比之下,廢太子似卸下千斤重擔,暴躁戾氣一掃而空,表現得格外輕松。

兄弟倆當面,將盞中酒一飲而盡,目光相對,都有道不盡的感慨。

「兄長,我……」太子淮想要開?口,卻被廢太子止住。對方朝他搖了搖頭?,按住他的肩膀,在?他耳邊道出一席話,令他表情凝固,一股寒意從足底躥升,瞬間襲至四肢百骸。

「淮,我未給南幽鐵箭,良和川也做不到。南幽人口口聲聲是?中都城所得,我知不是?你,那麼,能?做到的是?誰?」太子手指用力,聲音低沉,「不要重蹈我的覆轍,牢牢記住,王在?前,父在?後!」

太子淮深吸一口氣,反手按住廢太子的手背,用力點?了點?頭?。

「保重!」廢太子退後兩步,真?心實意道,「待你為王,我必來賀!」

目送廢太子登車遠去,太子淮站在?原地?,久久沒有離開?。

今日之前,他以?為事情是?太子所為,原來真?相全非如此。太子或許在?說謊,或許是?在?離間他和父王,可直覺告訴他,對方口中的不是?謊言。

望向車隊離去的方向,太子淮心情復雜,最終收回目光,登上?馬車,下令回城。

無論真?假,他必須親自證實。

既然主動踏入這個漩渦,不管即將到來的是?什麼,他都必須親自面對。

坐在?馬車中,太子淮突然想起郅玄。

初次見面的情形,他迄今記憶猶新。凡是?見過郅玄的人,實在?很難將他和恣意妄為、豪橫霸道聯系到一起。

奈何事實擺在?眼前,想不信都很難。

想到廢太子留下的話,太子淮決定暗中詳查。如果情況屬實,中都城恐將迎來一場狂風暴雨。

涉及到公?子顥的安危,年輕的西原侯必生雷霆之怒。

風雨襲來,無人能?全身而退,他同樣不會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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