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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第一百九十八章

計劃失敗的?消息傳回, 太子跌坐案後?,臉色慘白。

「廣大夫自戕,五百甲士戰死兩?百, 余者降。」

侍人趴伏在地,頭低得不能再低, 每說出一個字, 聲音都?帶著顫抖。豆大的?汗珠沿著脖頸流淌,頃刻浸透衣領。

殿內點著火盆, 暖意融融, 太子卻如墜冰窖。孤注一擲,結果卻是一敗涂地, 果真是蒼天不佑。

侍人話音剛落, 殿外又傳來腳步聲, 是人王傳下口?諭, 召太子入宮回話。

來人是人王近侍,侍奉人王多年, 很能把握人王的?心?思。

之前見到太子, 他都?是客客氣氣, 沒有任何?失禮之處。

今日同太子當?面,侍人態度依舊恭敬,臉上卻無半分笑意, 一言一行照章辦事, 帶著明顯的?疏遠。

太子心?中咯 一聲,料想此去將面對什麼,不由得心?如死灰,臉上也帶出幾分。

侍人心?中嘆息,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派兵包圍王子淮府邸, 口?口?聲聲污蔑西原侯妹,虧也能想得出來!

原桃不過是幌子,劍鋒所指無疑是王子淮。

真能成功倒也罷了,可惜事情不成,一場血斗之後?,兄弟四人徹底撕破臉,太子和兩?位王子沒佔到任何?便宜,反而損兵折將,引得局勢動蕩,城內流言紛紛,實在得不償失。

更糟糕的?是,這次事件徹底暴-露-出中都?城的?虛實。

幾十年沒有伐國之戰,王族私兵不出中都?城,未經歷一場大戰。平日里好吃好喝供養,一個個高大健壯,實際上全是表相。

遇到諸侯國軍隊,尤其是精銳甲士,底子直接被掀開,在數量佔優的?情況下仍是兵敗如山倒,顯得不堪一擊。

露出這樣的?短板,對中都?城而言相當?于亮出七寸,要?害為人所知,遲早有心?月復之憂。

上一代人王尚能帶兵伐國,滅一方諸侯,令天下氏族服服帖帖。不過幾十年,王族的?私兵竟衰弱至此,著實令人大跌眼鏡。

太子私自派兵,人王震怒,憤其愚蠢沖動,也心?驚于私兵衰弱,更擔憂氏族產生異心?,中都?城該如何?應對。

缺乏武力為後?盾的?王族,如何?震懾天下諸侯。

種?種?焦灼疊加在一起,人王火冒三丈,雷霆之怒下召見太子,斥責都?是輕的?,很可能會行杖。甚者,太子尊位都?將不保。

侍人傳達口?諭,見太子呆滯當?場,沒有開口?催促,而是默立在一旁,等他自己回過神來。

真吃驚也好,當?面做戲也罷,事情既然做了就要?承擔後?果。

人王旨意不容違抗。太子同樣是臣,宮中已經下旨,他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沒有別?的?路可走。

顯然也明白這一點,太子沒有做無用?掙扎,鎮定站起身,轉去後?殿更換衣袍,重新?佩戴發冠。

「殿下。」

未料想,象夫人竟在殿中等著他。

和平日里不同,今日的?象夫人一身素色長?袍,青絲披在身後?,以彩絹束成一股,沒有梳高髻,少去氣勢凌人,現出難得一見的?柔弱。

陌生的?感覺令太子止步,看著面前的?結發妻子,心?中涌出一股酸澀,眼角微微泛紅。

他極少在人前表現出軟弱。

身為太子,他可以強硬,可以暴躁,甚至可以蠻橫無理?,唯獨不能軟弱。

但在此時此刻,面對相伴多年的?妻子,他再也堅持不住,腳步竟有些踉蹌。幸虧象夫人搶上前來,雙臂扶住他,才沒有當?眾出丑。

「下去。」

象夫人揮退侍人,親自為太子更換外袍。

剛成婚時,兩?人也曾蜜里調油,年少夫妻你儂我儂。隨著時間過去,親密感逐漸消磨,夫妻相敬如賓,再難見早年的?濃情蜜意。

乍然的?親近,兩?人都?有些不自在,反倒減弱了心?頭的?倉惶和焦灼。

象夫人彎下腰,為太子整理?腰帶。白皙的?手指撫過垂下的?玉環,指尖微微顫抖,終于控制不住發出哽咽。

此去吉凶難料,象夫人抑制不住心?中情緒,索性不再壓抑,直接撲到太子懷中,展開雙臂抱住自己的?丈夫。

成婚之前她曾見過太子,年少時的?芳心?暗許,在成婚後?卻被壓在心?底。

年復一年,她看著一個又一個氏族女?進府,自己也戴上一張面具,演繹著南轅北轍的?性情,逐漸變成另一個人。

她自幼隨母親學習,深知氏族的?禮儀和責任。

她十分清楚,身為象氏女?,她不該讓情感壓過理?智。她和太子是夫妻也是盟友,家族依靠她同王族建立紐帶,扶持太子,為他繼承王位奠定根基。

一旦事成,象氏即成後?族,在中都?城地位超然,榮耀更上一層樓。萬一事情不成,為保全家族,她就會淪為棄子,徹徹底底,沒有任何?選擇的?機會。

象夫人不會怨恨。

她出身象氏,受到家族教養,出嫁前享盡氏族女?的?尊榮。出嫁後?也被家族庇護,身為太子正室,即使?恩寵不再,也無人能撼動她的?地位。

半個時辰前,家族派人來見她,來者不是旁人,正是她的?同母兄長?。

宮中態度明確,事情實在鬧得太大,人王震怒,太子地位不保。家族做出決定,從太子處徹底抽身。兄長?只是來通知她,沒有半點商量的?余地。

兄長?神情復雜,象夫人卻很平靜。

早在嫁入太子府時,她就預想過兩?種?結果,或一步登天或一敗涂地。王權爭奪向來殘酷,勝者得到一切,敗者失去所有。

象夫人甘願接受自己的?命運,無意做無謂的?掙扎。

兄長?似有不忍,詢問她是否想要?歸家。

她搖了搖頭。

「大兄,我為太子妃。」

享受過榮光,就要?承受代價。

如果嫁給普通氏族,以象氏的?實力,哪怕夫家犯不赦之罪,她也能平安歸家,還可以再嫁。可她的?丈夫是太子,背後?牽涉實在太多,舍棄遠比保護更為容易,也對家族更加有利。

「隨我走,我會說服父親。」象氏大子更覺不忍,決心?要?保住自己的?妹妹,不惜和父親對抗。

象夫人仍是搖頭。

她不會離開,也不打算離開。無論等待太子的?是什麼,她都?要?陪著自己的?丈夫。

「大兄,我不會走。」

面具戴上太多年,連家人都?被騙過。

在這一刻,她只想摘下面具,原原本本做回自己。

象氏大子還想再勸,迎上象夫人的?目光,話卻像堵在喉嚨里,半個字也未能出口?。

最終,象氏大子落寞離去,挺拔的?脊背竟有些傴僂。

象夫人沒有沮喪,解開發髻,換下華麗的?衣裙,擦去唇上的?胭脂,信步前往後?殿,坐下來等待太子。

她知道太子會來。

夫妻相擁,象夫人肆意釋放自己的?情緒,沒有嚎啕大哭,只是淚流不止。太子環住她,滾燙的?淚水浸濕胸口?,心?都?似被燙了一下。

「娥,莫哭。」

太子收緊手臂,稍顯笨拙地安慰自己的?妻子。

自成婚以來,除了最初幾個月,兩?人少見如此親密。

「殿下,為何?要?如此魯莽?」象夫人抬起頭,眼角滑過淚水,鬢發散亂,卻一點不見狼狽,反而有種?洗盡鉛華的?清麗。

太子垂下眸光,看著象夫人,心?頭陣陣發緊。

事到如今也沒什麼需要?隱瞞。

「父親當?面問淮,可想為王。」

「什麼?!」想過多種?可能,唯獨沒想過這一種?,象夫人滿面驚愕。

「無論我動與不動,結果都?已注定。」太子苦笑一聲,「娥,我非是沖昏了頭,也不是蠢笨到底,那都?是給人看的?。」

太子變得十分坦白,這些話埋藏在心?里,不能透露給任何?人。但他願意告訴自己的?妻子,徹頭徹尾,沒有任何?保留。

「父王有更換繼承人之意,不管我做什麼都?不會改變。與其等到他來動手,不如我自己來。」太子抱住象夫人,在她耳邊道,「事情成功固然好,若不能成功,以蠢笨魯莽示人或能有一線生機。等到父王下手,親自為淮掃清道路,全府上下斷無活路。」

太子的?聲音很低,即使?貼近耳畔,不仔細听也很難捕捉。

「我進宮後?,你去見母後?,告知她我身邊有家臣讒言,慫恿我刺王謀反。」太子按住象夫人的?後?腦,不讓她看到自己的?表情。

他不確定該人是不是宮中安排,亦或是別?的?兄弟安插的?棋子,無論哪一個,這條計策都?是毒辣之極,要?將他推上絕路。

就算他不動手,一旦消息傳出,意圖謀害王父的?罪名壓下,他也將粉身碎骨,注定死無葬身之地。

正因如此,他才會采納另一名家臣的?建議,兵圍王子淮府邸。

兩?害相較取其輕。一側是萬丈深淵,一側還有生路可走,他自然知道該如何?選擇。

「殿下,要?害你的?人是……」

「噤聲。」太子收緊雙臂,低頭輕吻象夫人發頂,叮囑道,「不要?猜測,更不要?出口?。去見母後?,按我說的?做。」

象夫人咬牙,強抑住眼中的?淚水,用?力點了點頭。

王子淮府前,戰斗已經結束。

太子和兩?位王子的?私兵被控制住,稷氏等家族的?私兵陸續離開,僅留原桃手下甲士守衛府邸,提防再有意外發生。

家僕揮舞著掃把和木鏟,一遍遍清理?門前殘血,直至不留半點痕跡。

宮中很快來人,奉人王旨意押走太子和兩?位王子的?私兵,幾名家臣也被帶走。太子的?家臣自戕在府前,來人檢查過,直接抬走尸體。

稷夫人出面見過來人,知曉王子淮人在宮中,一時半刻無法月兌身,下令關閉府門,在家主?歸來前不見任何?人,包括她的?家人。

妾夫人深諳她的?作風,沒有任何?異議,行禮之後?返回住處。

原桃告辭稷夫人,回到住處後?關閉房門,立即鋪開竹簡給郅玄寫信。

她在信中詳細寫明事情經過,提及王族私兵的?戰斗力,和甲士的?觀感如出一轍。

「弱,無戰意,甚是荒唐。」

刻下最後?一筆,原桃將竹簡封裝,派人快馬加鞭送出中都?城。

經過府前一場戰斗,相信無人敢攔截她的?信件。壯著膽子動手,萬一事情做得不密,事後?必然遭到報復。

屆時,動手就不是原桃,而是豪橫為天下共知的?西原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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