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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鶯不安地坐在原桃身邊,廣袖遮擋下,雙手緊緊攥在一起,指甲邊緣嵌入掌心,留下月牙狀的紅痕。

原桃攬住妹妹的肩,感受到輕微顫抖,想要安慰她,遇到羊夫人嚴厲的目光,到嘴邊的話終究咽了回去。

羊夫人一聲令下,服侍原鶯的人全被拿下,殿門盡數關閉,將居處隔絕成為一方小世界,杜絕窺測的目光。

「行杖。」

毫無起伏的聲音在殿內響起,聲調不高,仍如驚雷一般,令被拿住的婢僕臉色驟變,無不驚駭欲絕。

數名健壯的侍人早有準備,將五花大綁的婢僕拖到殿前。其中既有侍奉原鶯多年的婢女侍人,也有自她降生就陪伴身側的乳母。

所有人都被堵住嘴,想求饒都做不到。

殿前有備好的草席,鋪在雪地上,隔絕不了徹骨的寒冷,只有陰氣森森。

侍人兩兩就位,手持一人高的木杖,杖上包裹石皮,落下時能輕松擊碎人的骨頭。

婢僕雙手被反綁,嘴被堵住,求生的-欲-望讓他們拼命掙扎。原鶯的乳母翻滾到一側,蜷伏起身體不斷磕頭,額頭和臉頰被草席割傷,流出鮮紅的血。

原鶯見狀不忍,開口想要求情︰「母親,此事……」

不等她說完,原桃連忙拉住她,用力對她搖頭。見她依舊執拗,恨不能捂住她的嘴,以免讓她激怒母親。

「讓她說。」羊夫人沒有讓侍人立即動手,目光轉向姐妹倆,掠過原桃擔憂的面容,落在原鶯既驚且怕,偏又帶著一絲不服的臉上,「我倒是想听听,她能說出些什麼。」

原鶯俏臉漲紅,視線在羊夫人和乳母之間來回,在後者懇求的目光下,終于鼓起勇氣開口︰「母親,杖刑太重,他們罪不致此。」

「罪不致此?」羊夫人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話,沒有發怒,反而笑出聲音。

原鶯不解,她不明白自己說錯了什麼。

原桃擔憂更甚,她十分清楚,妹妹徹底惹惱了母親。

「好一個罪不致此!我自詡聰明,萬沒想到竟生下這樣一個愚蠢之極的女兒!」羊夫人止住笑聲,示意原鶯靠近。

原桃試圖求情︰「母親,妹妹還小。」

「我知道,所以我才要教她。」羊夫人見原鶯遲遲不動,甚至還想躲到原桃身後,直接一把拽過她,兩指鉗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

「母……親?」原鶯艱難開口,下巴一陣劇痛,顫抖得更加厲害。

「是非不分,遠近不明 ,沒有擔當,自以為是的仁慈,你怎麼會這麼蠢?我不記得這樣教過你。」羊夫人不許原鶯低頭,強迫她對上自己的視線,「你親口告訴我,對那碗羹毫不知情,就是這些奴婢背著你行事。你可知此事何等嚴重?」

羊夫人凝視原鶯,不許她有任何閃躲。

「公子玄是君上唯一的嫡子,他的母親是東梁侯長女!一旦他沒了,還是這樣不明不白沒的,想堵住悠悠眾口,你就是最好的替罪羊!」

「不、不會的!」

「如何不會?」羊夫人冷笑,「公子玄沒了,公子康就是長子,有密氏撐腰,他會是世子的不二人選。他的母親就是未來的國夫人,你以為君上會把她交出去?到時不只是你,你的姐姐弟弟,你的母親我,還有整個羊氏都將為你陪葬!」

公子玄活著,他就是公子康和密氏的眼中釘肉中刺,必除之而後快。公子玄死了,公子康的對手就變成其他庶公子。

羊夫人所出的公子鳴首當其沖。

一旦密氏事成,為洗清自身,毒羹之事必被查出。到時候國君未必會相護,密氏趁機打壓,整個羊氏恐將不保!

「你真應該慶幸事情沒成,公子玄還好好活著。」

說完這一切,羊夫人變得意興闌珊。

「君上沒有嫡女,你姐姐和你注定要遠嫁。如此蠢笨,你如何同他國的氏族女爭寵?如何能護住自己的孩子?」

原鶯著實被嚇到了,臉色慘白,連嘴唇都無一絲血色。

「你是我親生,我不會不管你。但你必須明白,事情可一可二不能再三再四。這次讓密氏鑽了空子,我同樣有過。下一次,事情不會就這樣輕易了結,你要親自動手,明白嗎?」

原鶯仍是不說話,原桃拽了她一下,方才從驚恐中回神,顫抖著低下頭,口中應是。

「收起沒用的仁慈,你身邊出了這樣的事,這些人合起伙來欺瞞本就犯了大錯。你今日可憐他們,是否想過繼續縱容下去,他們就有膽量一次又一次出賣你,讓你變成聾子瞎子,甚至成為他們的墊腳石!」羊夫人即是在訓斥原鶯,也是在教育原桃。

「我原本以為公子玄沒有生母庇護又被國君不喜,養成那般性子,早晚不成大事。實是我看走了眼。國君府內有哪一個簡單?若非他不得國君喜歡,無甚才干,名聲也不好,未必能活到今日。」羊夫人自嘲一聲。

她愈發看清國君的手段。

朝堂和府內需要制衡,再不喜歡也會護上一護。若是失去了價值,往日里千般好也會棄如敝履。

「行杖。」

這一次原鶯沒有出聲阻攔,而是強迫自己睜大雙眼,看著侍人一杖接一杖落下,看著欺瞞背叛她的婢僕在杖下翻滾,直至身下的草席被鮮血染紅,整個人一動不動,氣息全無。

「拖下去埋了。」

原鶯身邊的婢僕一個不留,包括她的乳母,盡數裹著草席送出國君府。

消息瞞不住,密夫人縱然有心,以目前的情況也無法再輕易安插人手。

國君知曉事情始末,只是揮退侍人,並不打算過問。

他早就清楚,自己身邊的女人沒有一個是真正的溫和無害。只要她們听話,他不介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如果不听話試圖越界,如密夫人一般,連同她背後的家族都必須小懲大誡。

羊皓接到羊夫人送出的消息,一改往日作風,聯合欒會在朝堂上對密氏發難。不知出于什麼緣故,範緒竟然也插了一腳。

反倒是粟虎八風不動,任由幾方糾纏,自己做壁上觀。偶爾伸手拉一拉偏架,讓他們打得更熱鬧些。

對于六卿的不和,西原侯樂見其成。

一個無法領兵導致軍權旁落的諸侯,想要保留君威,目前是最好的狀態。哪天國內的大氏族變成鐵板一塊,同氣連枝共同進退,他才會輾轉難眠,連睡覺都不安穩。

在西原侯有意放縱和粟虎推波助瀾下,朝堂一天比一天熱鬧。

西都城內的國人議論紛紛,各種消息流言不斷。

某日羊皓和密紀在街上相遇,互相譏諷差點當街動手,動靜大到引來巡城甲士,更讓國人看了好一場大戲。

城內的喧囂日復一日,郅玄始終置身事外,繼續關閉府門,除了原桃少見外人。

只是宅歸宅,他一直關注城內和朝堂的消息,更不忘隔三差五給國君送上書信,表一表身為兒子的孝心,拍一拍西原侯的馬屁。

西原侯被拍得舒服了,破天荒召他入國君府,父子倆十分親熱地吃了一頓飯。

「出行準備如何,可有不足之處?」

西原侯對郅玄的表現十分滿意,甚至樂于幫他補足會獵扈從。

郅玄表現得感激涕零,出口的話無比肉麻,連西原侯都有些不自在。偏偏他說得無比自然,連目光都透著誠懇。

擺正立場,兒子感激親爹能叫巧言令色拍馬屁嗎?

當然不能夠啊!

大概是他太過真誠,以至于讓西原侯產生懷疑,自己莫非真是個無可挑剔的慈父?

這樣拍是有好處的。

郅玄離開國君府時,身後多出三輛牛車,車上滿載國君的賞賜。此外,隊伍中還多出二十名全副武裝的甲士。

這些甲士極不尋常,他們的父輩都曾跟隨西原侯征戰,自己也曾上過戰場,同郅玄從領地中拉出來的隊伍完全不同。

從今日起,他們將護衛郅玄的安全,隨他出行會獵。

郅玄心中清楚,這些人中肯定會有國君的眼線。那又如何?相比自己得到的好處,幾個探子並無大礙。

何況他早有計劃,待到會獵歸來,就想辦法離開西都城,去往自己的封地。

申生在內而亡,重耳在外而安。

只要公子康不改變志向,密氏早晚還會動手。羊夫人現下表示出善意,隨著公子鳴一天天長大,事情也會發生改變。

困在西都城內,他要戴上一層層面具,做事束手束腳。不如設法去封地,積攢力量以圖他日。

郅地雖然肥沃,終歸面積有限,人口也不過三百余戶,同粟氏、密氏、羊氏這樣的大氏族完全不能比。

他主動離開都城,遠離權利中心,表面看弊大于利,實則更能降低對手的戒心,將困局盤活。

「真正聰明的人,該懂得悶聲發大財。」

這是郅玄兩世總結的經驗。

現在實力不如人,沒關系,避開刀鋒悶頭發展,早晚有一天扯碎外套,掄起板磚砸到對方跪地喊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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