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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天若有情

蜘蛛網掛在土地公的腦袋上,幾只老鼠成群結隊的從大堂里跑過去,間或停下來看了看里面,然後又匆匆回到洞中。

春風順著殘破的窗框吹進來,在廟里盤旋。

可惜這生的氣息並不能將腐朽的味道打擊散,這間破廟經歷了很久的歲月,實在是太陳舊了,陰沉是它的代名詞,除了乞丐,沒有人會到這里來拜神,尤其在城隍廟香火越來越鼎盛,而且又逐漸傳出靈驗萬分消息的情況下。

一只腳踩著清晨的最後一抹朝霞踏進了灰塵中。

白娘先是仔細地探查一番,而後又放了幾個法術蓋住行蹤,這才摘下頭巾,朝土地泥塑走去。

大約當時的人們建這座廟時,手中的余錢並不很多,也就沒有考慮過它以後的處境,泥塑材質不好的後果便是這位土地公早早就丟掉了慈眉善目的外表,腦袋和面目剝落的只余下一個眼楮。這只孤零零地眼球向下凝視著,像是要從白娘身上看見什麼罪惡,看透她痛苦的來源和本質。

白娘不害怕區區的泥塑,但是她害怕自己的心,所以她立刻低下了頭,把注意力放到廟中案台的後面。

她蹲下去以後,在案台下面徒手挖出了一個洞來,看這洞里土的顏色,不像是新土,那里頭有個小布包,用的是普通的藍布,現在褪色了,淺淺的發白,應該也是埋了很久。

「看吧,快看,她要打開了,老大,那里頭一定就是你要找的東西。肯定是她偷走了蕭統的紫玉杯和琉璃碗,這個妖精真是太壞了。」

祉敕扒在朱標身上,不停的拿短手去指白娘,它覺得自己在參加了不起的秘密任務,至于哪里了不起,那就說不出來了,而說不出來並不影響它很激動。

「小聲點。」朱標蹲在廟頂上,掀開一片瓦朝下仔細看著白娘的一舉一動,「不一定是她做的。」

「怕什麼,老大你不是施了隔音咒嘛。」

朱標皺眉看了祉敕一眼,將它從胳膊上揪下來,翻扣在了屋頂上。

下方的白娘這時終于打開了包袱,布一揭開,空中平白劃出一道璀璨流光,蒙塵的寶物迫不及待展示起光輝,五彩光芒眨眼間充斥屋內,牆角的幾只老鼠吱吱尖叫起來,嚇得躲進洞穴深處。

那雙白皙的手上捧著的赫然是一副杯碗。

杯子渾然天成,仿佛剛從石中采出時就是這副模樣,神秘瑰麗,使人想想到金色天空下漫山遍野的紫花,雖然高貴,卻不失溫婉與大氣,這樣深深的色調竟也不會刺痛人的眼楮。

那碗是霧蒙蒙的藍色,近看好似隔著一層紗,遠看卻又十分清晰,無論在多麼黑暗的環境下,只要有一點光線,這藍色就會散發出彩芒,珍奇的是,在彩芒中藍色不會消亡,反而被稱托得更加出眾。

這兩樣東西由白娘捧著,並不像是白娘與它們相輔相成,比如什麼美人捧花之流,花美人也美,而是它們合該由美人來拿著,美人只是普通的置物架。

憑努力翻過身來的祉敕還沒來得及譴責朱標,就看到了下方精美絕倫的紫玉琉璃,頓時大吃一驚,難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龍紋。

朝陽已經當空,明媚的春光灑在祉敕的碗身上,輝映反射,金光大作,亮成一團,非常沒有含蓄的美感,突出強調的就是一個閃字,確實與下頭的法器不是一個畫風。

「老大,你會不會覺得我很艷俗」

朱標嘴角一抽「你想讓一個太子覺得龍紋艷俗」

「那沒事了。」祉敕把心放回肚子里去,「我們還等什麼快下去抓住她吧,不用老大你出手,我立馬把她罩住。」

說著它就要往下跳。

朱標把它抓住「不要著急,事情過去了這麼久,你怎麼知道杯碗不是她從別人手上得來的她若是干了壞事,或者準備用這兩樣東西干壞事還好,如若不然,我們並沒有資格去逮捕她,先跟上去看看吧。」

「老大,你就是心太軟了。」祉敕不滿道,「你可是太子誒,除了老老大,全天下哪里還有你不能管的事我們可以先抓後問嘛。」

「沒人叫你開口就把嘴閉上。」

白娘這邊拿到了從前埋下的寶物,並沒有急著回家,她不知用了什麼法術,把杯碗踹進懷里後,它們不再亮了。

廟後面照常有口枯井,白娘挽起袖子打了一桶水上來,那桶布滿青苔,滑滑膩膩,打上來的水也污濁一片,飄著許多小蟲子和泥土。

祉敕道「她要干嘛,不會要喝了它們吧,老老大當年再落魄,一碗水也是有的呀。」

「那是障眼法。」朱標看得很清楚,在他的視角里,那口井分明還是活井,里面的水清澈干淨,木桶更是嶄新的,看款式木匠手藝還很不錯。

白娘把紫玉杯取了出來,在桶中一舀,然後又將其收回懷中,警惕地看了看周圍,因著擔心家中薛郎的原因,顧不上木桶,呼的一下消失不見。

這點手法照樣瞞不住朱標,他很快追上去。

「娘子」

薛瑞一覺起來,找不到自己的妻子,迷茫的在身側模了模。他心中既有對睡得如此之沉的不解,也有對白娘不見的恐慌和擔憂,越想越著急後,忍不住想從床上翻身下來。

「薛郎,我在」

白娘匆匆闖進屋內,衣裙在空中飛舞出急促的弧度,她風一樣飄進里間,回應愛人的呼喚,安撫道「我準備早飯去了,薛郎,你餓不餓」

「我不餓。」薛瑞道,「我擔心你,那天的事情,我怎麼樣想也不對勁,鎮妖司是不是要有大動作了我們不若去城外躲一躲吧。」

「你這樣的身體,我哪里舍得你操勞」白娘抱住薛瑞,讓他靠在自己的懷里,「我打听過了,那是皇帝新建的紫禁城在施工呢,無論如何與我們也沒有關系,他們不會找來的。」

「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拖累了你呢」薛瑞道,「如果沒有我,你還會快活地生活在山里,每日吃些果子,喝點露水,也很快活,如今住在這繁華的城里,反而是束縛了你的心。」

「我的心早就牽掛在你身上了。」

薛瑞于是不說話了,看不見的眼楮里露出很溫柔的愛意。

「來,薛郎,先喝點水吧。」白娘從懷里掏出紫玉杯,一點點喂給薛瑞,喝完了一杯水,他的氣色果然好了很多。

喝完了水,他才覺出不對,神色大變「你手里拿的是不是紫玉杯」

白娘鎮靜道「怎麼可能我答應過你不會把它們挖出來的。」

「真的麼」

「自然,我什麼時候騙過你,這只不過是前段時間叫賣到門前的小販新賣給我的杯子,與紫玉杯的樣式有些相似罷了。」白娘面不改色,看樣子該回什麼話已經在她心里預先排練了很多遍,「這麼多年過去,現如今連琉璃也不是很珍貴了,杯子的款式又怎麼會不變呢」

薛瑞的神色劇烈變動著,片刻後平靜下來,他像從前的每一次那樣,相信了自己的妻子。

「我只是听說有許多人都在秦淮河里看到了碩大的鐵綠色烏龜。」薛瑞斷斷續續說著話,「那一定是烏品。它得到了新朝的認可,所以才能肆無忌憚地出現。」

白娘沉默地听著。

「也許有一天它們會和鎮妖司說出實情,甚至已經說了現在就有人在盯著我們」

「薛郎,你想得太多了,我答應你,能不出去,我便不出去了,我呆在家里和你安心養病。」白娘知道生了病後會患得患失,敏感許多,她決心要包容丈夫。

薛瑞點點頭,順著白娘的手勁躺倒下去。

白娘坐在床沿上看了他一會兒,突然一揮袖子,撒下一片晶瑩的粉末,薛瑞吸進鼻子里去以後,呼吸逐漸平穩,即使請來一支紅白喜事專用的樂隊,也叫不醒他了。

祉敕見狀趕緊對朱標道「老大,這回能動手了吧。這證據確鑿啊,他們倆害怕烏品,肯定因為小偷害怕看見苦主。現在又窩里斗,女的把男的弄暈了,我們還省事兒呢。」

「再看看。」朱標道。

「她去廚房了」

白娘離開臥室,走到院子里,果然進了廚房。廚房的面積不大,夾在院牆中間,里面放著幾個大櫃子,用來裝鍋碗瓢盆等物,牆角還有米缸和榨菜壇子,物品堆積著,能見度很低,白娘選擇這樣一個地方,到底還是害怕薛瑞發現她撒了謊。

「薛郎,你要原諒我。」

她一邊說著,一邊把琉璃碗拿出來放在地上,張口咬破了手指尖,逼著精血一滴滴淌在碗中,直到快要溢出來才停住。大量血色的霧氣從里面蒸騰出來,緩緩消散在空氣里,碗中剩下的血液好像透明的水干淨。

朱標稱贊道「不愧是琉璃,竟然有這樣的功用。」

做完了這些,白娘本來健康自然的皮膚變成了土灰色,她試了好幾次,都沒能將裝滿鮮血的琉璃碗拿起來,竟然是連這麼一點重量都承受不了了。

從來沒和母碗談過戀愛的祉敕終于咂模出一點劇情來,它說道「這妖精能為了丈夫做到這種地步,真的很少見,人妖有別,在一起會傷了天和,那什麼薛郎應該是陽氣被這個白娘給慢慢奪走了吧,雖然他們兩個都不想傷害對方,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分又不舍得分開,在一起又會難受。」祉敕道,「大道無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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