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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商人的標志

朱元璋去後院探看自己的兒子們, 著重「教育」了不听話的幾個,通過運動消除半天工作帶來的疲憊後,午飯在馬秀英那里吃。

吃過飯後, 兩人坐在院子的樹蔭底下,一個繡花,一個看文書, 雖然不開口說話,但溫馨的氛圍自然的在他們中間流淌。

瞅著手里的戰報, 老朱同志越來越高興,他心里盤算一下, 覺得今年就可以先稱王試試, 稱王以後,不僅手下們的官職可以提升, 有韓林兒在,打起仗來師出有名, 明年應該就能拿下武昌。

而且咱做了王, 妹子就是王妃, 標兒就是世子,嘖嘖,美啊。

到時候在府里頭開塊地,春天種點小菜,夏天吃些冰糕, 秋天烤地瓜, 冬天一起搓點雪玩,在炕上熱熱乎乎……

「重八,重八!」

「嗯?」朱元璋抬頭應了一聲。

「想什麼呢,你看你的筆都掉到地上去了。」

「沒啥。」朱元璋隨手把筆撿起來, 捋了捋上頭的灰,把它扔在桌上,「妹子,你繡的鳥真好看。」

「這是鴛鴦。」馬秀英笑道,「繡好了以後給你做個荷包。」

「咱要荷包做什麼,花里胡哨的,你別繡了,傷眼楮,好多地主家里的繡娘,就是繡的東西太多,後來都看不清了。」

「這是規矩。新春佳節,文武官員都戴新荷包,就你沒有,你說怎麼辦?」

「新春?」朱元璋感到頭大,「這才幾月份?以前怎麼沒見你繡過?再說了,咱就是不穿衣服,他們敢說咱的壞話嗎?」

馬秀英調笑道︰「以前你忙,誰知道你回不回來過年,我做荷包給誰戴?你別管了,我先練一練,繡花樣啊,可是很難的,你懂什麼。」

「成成成。妹子說了算。」

朱元璋倒了杯水喝,準備繼續奮斗,同時嘴上閑聊道︰「妹子,晚上吃面吧,拿涼井水過一遍,撒點蔥蒜辣椒……」

吳策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了門外,守著的李鯉通報後,他被傳進來。

「什麼事?」

吳策從懷里取出一個密封的信筒,低聲道︰「這是城中暗樁送來的消息,他說是公子要給元帥的,屬下並未擅自查看。」

「咱瞧瞧。」朱元璋從他那里接過小刀,撬開筒蓋,倒出紙卷後展開讀了一遍。

卷上有朱標的信,還有一副暗樁畫的肖像畫。

「發生什麼事了?」馬秀英關心道。

「有意思。標兒說他踫上一個商人,從杭州來的,想要倒賣糧食,搭上咱這里的關系,等張士誠輸了,好給自己留條後路。」

「那麼此事可不簡單,需要小心應對。」馬秀英道,「這時候能從杭州過來的商人一定很有分量,也有膽識,說不準,他是代表商會來的,背後也許有好幾個大家族。」

「吳策,去查。查查這個周義榮都去過哪里,怎麼來的,和誰有接觸。再去看看杭州部分的密檔,拿著咱的牌子去問。」

「是。」

過了一會兒,吳策就回來了。

「元帥,此人確實是從杭州來的,一路上行進並無停留,只補充基本的干糧和水,確實直奔應天。查看關卡上的記錄,他還帶了幾十個護衛,貨物是兩車的布匹。」

「不過——」吳策語露殺意,「他並不叫周義榮。屬下察看畫像,杭州等處並無記錄,反而在周莊有了登記冊子。」

「他是誰?」

「沈富,百姓們傳言,他有良田萬畝,屋戶千座,都管他叫沈萬三。這等言論雖有夸張,可沈萬三確實是江南第一富豪。」

「……這麼說,他騙標兒。」

「公子和他還在酒樓,屬下帶人過去,將其就地格殺。」

暗衛的聲音冰冷毒辣,不近人情,七八月份的天氣本來悶熱,這句話讓他說出來,周圍仿佛都涼了幾分。

「不用。」朱元璋道,「標兒的意思是問問咱他的身份,要是有問題,會自己動手讓他再也走不了,沒問題就帶過來給咱看看。」

「他是說了謊,但是未必沒有合作的意思,初來乍到,互不相識,謹慎也是應該的。」

「既然如此,屬下……」

「你把查出來的消息交給公子,讓他自己揣摩,真的可以就帶來,咱等著。不行就幫公子處理尸體。」

酒樓里。

佳肴一盤盤被端上桌子,配著夏日特有的消暑點心和酒水飲料,兼有瓜果,每個人都吃的很開心。

周義榮,不,現在我們該叫他沈萬三了。他畢竟有多年行走各處的經驗和膽量,一開始的驚慌過後,逐漸鎮定下來,反正木已成舟,為什麼不好好吃飯呢?總不能把自己給虧待了。

「周先生,可還有什麼想要的菜?我再點一些來嘗嘗。」

「沒了沒了。」沈萬三擺擺手,「點壺清茶就好,潤潤腸胃,太油膩了容易撐著。」

「小二!」朱標喚道。

「哎,來了!」不遠處的小二放下手中抹布,小跑過來,彎腰問道,「客官還要吃些什麼?若是飽了去樓下結賬就行,這里我來收拾。」

「一會兒走,上壺茶。」

「好 !」

小二下樓走進廚房,很快端著托盤上來,上面放有一壺好茶,煮出來後又放涼,浸過冰水,散發著的香氣如雨後青杏般動人。

「茶里面加了點兒果子,健胃消食,客官們點的東西多,我們老板說這壺茶是額外送的,就不收錢了。」

他順著桌子把茶一杯杯倒過去,到朱標那里時,也不知怎麼動作的,腰間的黑布圍裙中掉出一物,輕輕落到了朱標腿上去。

朱元璋的話被吳策寫成紙條,最後封住,它從帥府一路快速傳出去,不到一刻鐘,就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借著小二身體的掩護,憑著過人的眼力,朱標好像根本沒打開過那個紙條一樣,就讀完了內容。

面上他仍然沒有任何表示,對沈萬三一如往常,心里卻緊鑼密鼓地排列起線索和信息來。

這個名字太熟悉了,不如說是太有名了,有名到他還記得。沈萬三其人是否真的存在,一直頗有爭議。

富可敵國,白手起家,被皇帝忌憚,充軍發配後再次經商,重獲生機……

他好像天生就是為做生意而生的。

據說他只是某個傳說的集合體,其實並不姓沈,並不非常富裕,也並沒被朱元璋針對過,是百姓口口相傳,塑造出了這麼一個形象來,往其身上堆砌了許多的神奇要素。

就如同周扒皮成為了所有地主的化身一般,沈萬三成為商人的代表。

可是不管怎麼樣,現在確實有這麼個人坐在了自己面前,擁有著飄忽不定的立場,而他得到什麼結果取決于自己的選擇。

朱標打量著坐在對面興致勃勃品茶的商人,眼底逐漸有一抹金光散開,無人能看見,也沒人能感知到。

只有沈萬三打了一個寒顫,仿佛被人扒開底褲般的看透了,連忙抬頭四處張望,額角落下好幾滴汗珠。

「哥——」朱標道。

「怎麼了?」沐英問道,他還什麼都不知道呢,朱標說是來吃飯,他就跟來了。

「時候不早了,咱們回去,我那里還有一間房,今晚就留下和我住。」朱標道,「周先生也一起走吧,先去見見我爹,別擔心住處。」

沈萬三暗嘆一口氣,今天一下午的游玩,朱標是種種問話,不,那都算不上是問話,更像是拷問,沒有半點虛的,雖然用了巧勁,也不逼迫,可自己要是不回答,全顯得像是不想活了。

長街、巷道、河岸、寺廟、集市、酒樓,沒有一個地方是能供自己逃走的,也沒有半個機會是能讓自己遞消息出去的。

他實實在在的感受到了凶險,但也實實在在感受到了機會。

大機會!

做生意的人,就要敢于闖蕩,先吃螃蟹的那個人就先得利益,先得利益那個人就最先站在風口上,站在風口上就能被吹上天。

誰不願意上天?

走!跟著走罷。反正也反抗不了。

沈萬三這麼想著,直到看見帥府的前一秒,他還在自我鼓勵,加油打氣,等看清楚牌匾後,差點跪下來。

「公子……什麼都管一點的意思就是什麼都管,對嗎?」

「可以這麼理解。」

「那討厭張士誠討厭到什麼程度呢?」

「非死不可。」

沈萬三的手和腳軟了,他本來在盤手指頭上的玉扳指,現在卻轉不動它了——沒力氣。

就在這時,門邊停下一輛馬車。車上的人被小廝恭敬地扶著下來,而後揮退他,朝朱標走過去。

「見過公子。」

朱標趕緊回禮︰「李先生好。」

李善長撫著胡須,身上還穿著大紅官衣,似乎剛下班就被叫了過來,微笑道︰「臣是被元帥喊來的,說是公子有事,不知是何事啊?」

朱標馬上明白了︰「李先生請看這位。」

「哦?」

沈萬三上前一步,拱手道︰「在下是從杭州來的商人,名叫周……」

「他叫沈萬三。」朱標不顧沈萬三驚駭的眼神,接著道,「此事關系到張士誠的統治和我們日後攻城的勝利與否,還請李先生多多謀劃,與沈萬三列出一個章程來呈給我父親。」

「哦!」以李善長的聰明腦袋瓜,他馬上明白朱標的意思。商人,張士誠,只單知道這兩個詞,他就模索出事情的經過,「臣這就去辦。沈先生,請吧。」

「啊,好,好。」

李善長和朱標告退後,引著沈萬三迷迷糊糊地進府,期間兩步一挖坑,三步一試探,還沒到屋子里,就幾乎要把他剝下一層皮。

沐英看著他們的背影,悄悄問道︰「標兒,這個周義榮到底是什麼人?會不會是個騙子?」

「他如果是騙子,自然由李先生來處理。」朱標道,「李先生有經天緯地之才,匡扶濟世之智,我們放心就好。」

這句話是在甩鍋,沐英被哽住了。

「走吧哥。」朱標道,「路上你不是還說想看看六出白嗎,它現在長得可大了,一頓飯吃十幾斤肉,過幾天你打獵把它帶上,獵只老虎回來。」

「好啊。」英雄愛寶馬,也愛獵犬和雄鷹,左牽黃右擎蒼才是美事,提起六出白這樣的頂級細犬,沐英眼前一亮,注意力頓時被完全轉移,興沖沖和朱標走了。

月上柳梢。

李善長坐著馬車歸家,家中兒女已經睡了,僕從們也全都歇息,只余幾個值夜班的看守。

管家叫人開了門,府里又熱鬧起來,廚房里燒火做飯,婢女們捧了熱水桶來,要給李善長洗臉泡腳。

「吃些什麼?」陳氏還沒睡,一直等著李善長,披了一件外衣走近問他。

「簡單吃點吧。」李善長擺擺手,「今晚在帥府,大帥賜了面下來,還是馬夫人親手做的,我不餓。」

「夫君這是何意?是說我不如馬夫人賢惠,也該給你做面麼。」

「哈哈哈……不敢不敢。」李善長笑了,「我怎麼敢嫌棄夫人?能娶到如此溫柔嫻雅的夫人,是我李某的福氣。」

月復黑老狐狸難得說什麼情話,還是如此直白的表示,陳氏臉紅了,拿著帕子躲了出去。

她再進來時,已經簡單挽了頭發,穿了衣服,不似之前那般嬌羞。

「老爺怎麼這麼晚才回來?最近公事多嗎?」

「公事還好,陳友諒一死,他的地盤逐漸被我們收過來,雖然忙了點,但舊的方法是擺在那兒的,往上套一套並不麻煩,根據民情做些修改也就是了,還是派去的縣官更忙。」

「那這是……」

「是額外的事情,本不該為夫管的。」

「這說明夫君的能力強。」陳氏溫柔道,「眼下制度未成,官員也不全,難免你要多忙些,給大家做表率,想主意。」

李善長捶了捶自己的老腰,扭扭脖子肩膀,沒再說什麼具體消息,反問道︰「夫人這麼晚不睡,是在等我嗎?」

「是也不是。」陳氏道,「有些睡不著,等老爺回來了安心些。」

「怎麼回事?」李善長的臉色凝重起來,眯起眼楮,「是不是有人跟你嚼舌根?又或者有人到府上來說什麼?」

「沒有人來惹我,放心。」陳氏道,「是鄧將軍的妻子來過,和我嘮了些家常。」

「伯顏?」

「是。他的妻子姓曹,是個漂亮姑娘,很年輕,一天偶爾在脂粉店踫見了,我們很談得來。」

「她和你講什麼了?」

「她說家中好像鬧鬼,膽大的僕人仔細去看,卻又發現沒有。平日里角落總有瑣碎聲音,請了不少和尚道士都沒結果。」

她接著道︰「這姑娘口才很好,講起故事來栩栩如生,听的我竟然都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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