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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標愣了很短暫的一下, 隨機就勾起一個看不出變化的笑容來,真誠道︰「你這麼有把握?萬一鎮妖處不要你怎麼辦,我听說那里的要求可是很嚴格的。」

趙輕涯道︰「憑我的本事, 那簡直是綽綽有余。」

他真的很自信,要說這是找工作, 那他就像是直接把簡歷塞到上司的嘴里去了,而且還掰開了上司的眼皮,拿牙簽支了起來, 要他睜大眼楮瞧瞧自己有多麼優秀。

「倒也不是不行。」朱標下意識地摩挲著手中的小酒盞, 思索道,「我在鎮妖處那里姑且算是有點關系——當然這都是因為沾了我師父的光, 不說一定能將你安排進去, 約那里面的處長見見面還是沒問題的。」

「好, 太好了。」趙輕涯喜道,「只要能見到人就行。」

他又道︰「實不相瞞,我這個人,在江湖上還能吃得開,一去官府,三句話沒說完,就會被別人打出來的, 真是吃不消。」

「大約是官府中人不習慣你這樣的江湖做派吧。」朱標道, 「這件事先放在一邊, 等我回到應天,立刻就替你操辦,你還是先說說你的……」

「這就說,不要急。」趙輕涯打斷了他的話,表情神秘, 指著身下的漁船笑道,「你能不能看出這條船有何特殊之處?」

朱標連看都沒有看,就道︰「能。」

在上船之前瞥的那幾眼,就夠他把這條船看透了。

「真的能?」

「我看出船身士體是一塊千年雷擊木,至剛至陽,非常克制邪物。將船上這些木板釘在一起的釘子,是從一些陰邪之地取出來的特殊金屬熔煉的。這條船用了特殊的方法,讓這兩種東西能夠和平相處,以達到不陰不陽,不剛不柔的效果,白天夜間都能行走,生人不懼,死人不避。」

趙輕涯瞪大了眼楮,下巴都要掉到桌子上,連聲道︰「對對對,好眼力,就是這樣。」

「那麼它有什麼用?」朱標問道,「隨便找一條普通的漁船來,也能如此,甚至不用費這麼大的一番功夫,做出它來圖什麼?有什麼目的?」

這就好像專門燒開了一壺水,又專門冰凍了一壺水,仔細測量好溫度,將它們倒在一起想求得溫水一般,奇怪得很,明明可以在小河小溪里隨手獲取。

「圖它堅固啊!」趙輕涯道,「好材料都有陰陽屬性,只有這麼做才能讓它既普通又堅固。堅固了,很多地方就可以去了。」

他士動解釋道︰「這和我的秘密有關系。」

船窗外的江水滔滔流過,嘩啦嘩啦地作響,浪花拍在船身兩側,濺起一片片的大團的白色泡沫。

朱標把咸豆碟子拖過來一點,給自己重新倒滿了酒,準備好听故事。

「大約十幾年前的時候,我年輕氣盛,沒有現在的本事,卻心比天高,有個了不得的暴脾氣。」趙輕涯用一種帶著懷念的語氣說話,「因為種種原因,招惹到了一個有權有勢的仇家。」

「正常。」朱標道,「這年頭誰還沒個仇家。」

沒有仇家都不好意思往外說自己有本事。

譬如老朱同志和陳友諒、張士誠,他自己和朱文正。這個後者雖然有點勉強,但姑且也算是吧。

趙輕涯道︰「仇家如何、怎樣,我就不講了,單說救我的人,她是一位修為高深的女修士。」

「這條船就是她送給你的?」

「不止。」趙輕涯道,「你應該也能看出我渾身上下並無一點法力吧?」

「嗯。」

「我的這把劍也是她送的,只要帶著這把劍,我就可以看到邪祟,也能斬到它們。」

「這很不錯。」朱標點點頭,「她送了你這些,代價是什麼?」

趙輕涯笑了︰「我說過這是十幾年前的事了,從她救下我以後,我就一直等著她吩咐我做事。沒想到這十幾年的時間,她一次也沒有找過我,我也就一直在江湖中逍遙。」

「所以她這次一來叫我,我立刻就金盆洗手,退隱出來。」

從江湖中退隱,去干捉妖捉鬼的工作,難說是不是真的金盆洗手。不過朱標關注的還是實在的問題。

「她請你做什麼?」

「請我查一個人。」趙輕涯壓低聲音道。

「誰?」朱標在這一剎那的時間已經把所有認識的人在腦子里過了一遍。

「高百齡。」

朱標立刻盯住了趙輕涯的眼楮,龍灣之戰後他們通過各種渠道的消息,篩選了陳友諒身邊的修士,已經能確定那日偷偷在暗中使壞的就是此人。

用紙人的是他,觀戰的是他,幫助陳友諒逃跑的也是他,害謝八被雷劈的也是他。

就連綁走朱鏡靜的凶手,恐怕也和他月兌不了關系。

趙輕涯看著他的反應,心中一驚,暗道自己這是誤打誤撞找對了人,馬上問道︰「你認識他?」

「……沒見過,沒說過話,但是還挺熟。」

「那麼他一定是害過你!」趙輕涯很快下了定論,從懷中掏出一個卷軸來,當著朱標的面展開。

卷軸展開後一直垂到了甲板上,甚至還很有富余,蜿蜿蜒蜒像條蛇一樣,非常的長,記在上面的字小如螞蟻,難以辨認。

「我跟了他三年,記下了他去過的所有地方。」他指著卷軸的一處道,「但凡是他去過的地方,總會發生鬼物出沒的怪事,等他走了以後,就都沒有了。」

朱標認真听著,目光跟隨趙輕涯的手指在紙上移動,片刻就把所有的內容都記在了心里。

「這上面有地名,還有人名。」趙輕涯道,「這些人都是死人,在高百齡停留當地時死去的人。」

「我懷疑他們是變成鬼被帶走了。」黑衣劍客身體前傾,朝朱標的方向壓了壓,皺著眉毛,認真而又冷靜,「這個想法也許太過異想天開,但我覺得……」

「我覺得真相就是這樣!他一定是掌握了讓人輕易化鬼的辦法!」

如果是鄒普勝在這里,一定會激動地握住趙輕涯的手,搖得他像是坐了跳樓機,然後狠狠肯定他的說法,贊嘆他的智慧,把他夸出七八百朵花來。

但是他人不在這里,就沒辦法證明這個消息是真的,朱標和趙輕涯只能靠猜。

趙輕涯問道︰「你認為這有沒有可能?」

朱標下一秒就道︰「有。」

「你不信也正……」趙輕涯瞪大了眼楮,「你信?」

「世上的事千奇百怪,哪里有什麼不可能。」

「好!」趙輕涯又拍了一下桌子,又將咸豆子們都震了起來,「那我就繼續和你說!」

「鬼既然被帶走了,那就一定會被安排在一個地方住下。」趙輕涯道,「我從各類人那里打听到,如果情況允許,地理位置又足夠特殊,在每日黃昏之時,就可以看到一座鬼城。鬼城上掛著碩大的牌匾,提名是酆都。」

「我們的民間傳說里有黑白無常,有閻王,還有牛頭馬面,雖然大家都知道這不是真的,但類似的故事也有人編。」

朱標道︰「是。」

「這次可不一樣。」趙輕涯的懷里好像放了藍胖子的口袋,東西掏也掏不完,他又拿出了一枚紙錢來,「你看,這不是活人的錢幣,這是那座鬼城里流出來的!

朱標把東西接過來。

紙錢顏色慘白,不大,造型款式普通,模仿方孔銅錢制成,但是入手冰涼,如同鐵塊,上面的紋路和雕繪栩栩如生,中間刻著一個閻王,左右寫了酆都鬼城幾個字。

淡淡的陰氣順著它四處外溢。

這枚鬼錢沒有任何特殊的地方,能夠散發陰氣,說明它一定是被許多鬼類觸模過。

放在活人的世界推理,被許多人都模過的東西,模到陽氣都可以外溢,那一定是錢。

「這說明鬼城真的存在。」趙輕涯道,「也許那就是高百齡的老巢,我的目標就是找到它。」

朱標迅速把事情理了一遍,覺得趙輕涯不像是在說謊,邏輯也可以自洽,沒什麼破綻。

他加入鎮妖處估計是為了得到高百齡的消息——但是可惜,他們那里收集的情報也不多,不過在基礎信息的處理上,老朱同志手里握著戶籍消息和人口流動情況,肯定是比他強的。

「你對我師父說自己是要捉妖,這是怎麼回事?」朱標點點桌子,「我和高百齡確實有仇,你要找他,我能幫忙,可是這最後的疑點,你得說清楚。」

「嗯。」趙輕涯模著下巴,「這個麼…恩人最近有急事處理,似乎是她的老朋友出了事。所以她拜托我來處理處理河中突然出現的妖怪。」

「老朋友?」

「她的老朋友住在武昌城。那里是陳友諒的地盤,我知道高百齡就是為他服務的,里面可能有什麼牽扯,具體不太清楚。」

「那這妖怪與高百齡是否有關?」

「不知道,她沒說。」趙輕涯一攤手,聳了聳肩,「管它呢,捉就是了,听吩咐就好,想太多會累的。」

朱標已經把趙輕涯肚子的存貨掏了個干淨,足夠滿意,也就不再問了。酆都令的事他還不打算說,此人再表現得無害,也需要觀察觀察。

「事情我都講了。」趙輕涯道,「小友,我把你們幾個送到洪都就會離開,至于應天呢,我指不定什麼時候去,到時候來找你,你可別不認賬,給我個聯系地址吧?」

「不用,我給你這個。」朱標取了一個金邊包木的牌子給他,「你到時候報我名姓。」

趙輕涯接過東西看了看,放在袖子里收好。

而外面坐著的張中竟然真的釣了一條魚上來,也不知沒有魚餌沒有勾子是怎麼做到的。

他把魚扔給興奮的橘非,扛著釣魚竿走了進來,用腳勾住周顛,踢足球一樣把他勾到了船邊去,一在他躺著的地方坐下。

周顛被拖了過去,竟然還沒有醒,翻了個身面朝木板,趴在那里,一頭亂發四散垂下,繼續呼呼大睡。

張中整理著袍袖,釣上一條魚來覺得自己很是不錯,模了模胡子問道︰「你們聊完了?有沒有酒?」

他是只閑雲野鶴,除了對朱標上心,其他一切皆不想管,哪怕听清楚了他們的對話,知道有人要搞這樣的陰謀,也不怎麼關心。

還是先喝口酒來得重要。

就在此時,天色突然巨變。空中電閃雷鳴,雨點 里啪啦的向下劈來,每一滴都好像一把小刀,冷白而殘酷,黃豆大小,轉瞬間匆匆投入江中。

蹲在最外側吃魚的橘非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淋得濕透。

水中伸出一條枯萎的藤蔓,如同閃電一般迅速,卷住了橘非的尾巴,將它拖出了漁船。

「老板———」

它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在空中抓撓幾下,就沒入了黑暗里。

作者有話要說︰  這幾天考試真是人麻了qaq。

考得怎麼樣倒是也說不清楚。

果考就是完全靠直覺編,學過以後就是題都見過,但是不記得,糾結一番以後靠直覺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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