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晚睡眠淺,外面的動靜他同樣听到了,模索著準備開燈,黑暗中卻被一雙大手抓住。
「六兒是我,先別開燈,我去外面看看。」
許空山聲音壓得極低,幾乎是貼著他耳畔說的。
陳晚狂跳的心髒慢慢平復,許空山真是差點嚇死他了!
待大腦反應過來許空山的話時,陳晚的心又猛地提起,他什麼意思,家里進賊了嗎?
在別墅中長大的陳晚從未有過此種經歷,他輕輕點頭,抓著他的大手松開。陳晚夜不能視物,听腳步聲許空山應該是悄悄出去了。
院子里一個矮胖的身影從地上爬起來,陳前進早上編的籬笆支稜著,正是它將來賊絆倒。
許來錢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院牆,剛才那一摔差點把他魂都震飛了。他不是第一次偷東西,但半夜翻人院牆的事以前卻是從未做過。
說實話,他緊張得都要尿褲子了。
陳家修新房的時候他跟村里小孩來過數次,上梁當天他曾在這搶過陳前進撒的花生瓜子,因此對陳家房子的結構略有所了解。
正中是堂屋,左邊連著兩間臥房是陳晚和陳勇陽在住,右邊是陳前進夫妻以及陳星姐妹,再往右是廚房以及豬圈。
似乎感受到了許來錢的存在,豬圈里的肥豬哼唧了幾聲。
豬叫掩蓋了許空山的腳步聲,他默默站到堂屋後面,銳利的眼神如同暗夜獵手,等待著獵物的自投羅網。
許來錢顯然有備而來,他拿出家里的菜刀插進門縫往上頂,木制門栓慢慢滑向一旁。
眼看著門栓即將到頭,許空山抬手推了回去。
許來錢手腕發酸,他明明感覺到門栓松動了,為什麼半天沒見掉落。許來錢不信邪地伸手推了推門,紋絲不動。
隔著門,許空山看不見外面的人,對方有刀,他念著屋里的陳晚和兩個小姑娘,擔心放對方進來會誤傷到他們,所以打算讓他知難而退。
許來錢背後浮起一層冷汗,雙腿止不住發抖,懷疑自己是不是撞鬼了。
但是想到那大幾百塊錢,他又生出了勇氣。難得今天陳前進夫妻倆不在,若是錯過今晚,他絕對找不到第二個適合動手的機會。
等到時候他們把錢票拿去買了縫紉機,他可就真的啥也撈不著了。
鼓完勁,許來錢繼續和門栓做斗爭。許空山心頭火起,他倒要看看是誰這麼大的膽子。
門栓終于到頭,許來錢大喜,貓著腰推門而進。
今夜的月光不甚明亮,屬于勉強能看清的程度,許空山只覺得眼前的身影有點眼熟,但他沒多想,趁人不備一把將其扭住。
許來錢的菜刀月兌手, 啷掉在地上,手腕仿佛被巨鉗夾住,摔倒都沒出聲的他瞬間發出慘叫。
陳晚忍不住拉開了燈,隔壁王翠推了推何老三的胳膊︰「外面好像有動靜!」
何老三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許來錢的慘叫仍在繼續,夫妻倆捉急忙慌地掀被子下床。
許來錢一出聲許空山便認出了他,陳晚屋內的光源照到堂屋,許來錢抬頭,發現扭住他的不是別人而是許空山,立刻來了底氣,大喊著讓許空山放開他。
放開他?做夢!
許空山把他扭得更緊,見陳晚出來後更是直接讓他去找根繩子來他綁人。
「許空山你給我放手听見沒!」許來錢搬出孫大花,「不然讓媽知道了有你好受的!」
外面王翠敲響了院門,她扯著嗓子問陳晚里面出了什麼事。陳前進走之前拜托過他們,他要去縣城培訓,家里就剩三個孩子,請他們幫忙照看一下。
陳晚對許來錢沒有任何好感,他打開院門放王翠他們進來︰「家里來了個賊,還好山哥在,已經把人抓住了。」
听說有賊,王翠和何老三頓時驚了,小跑著去到堂屋︰「這不是許來錢嗎?」
陳晚去廚房找了繩子,何老三一邊震驚著一邊幫許空山把人捆起來。
外邊這麼吵,陳星姐妹倆再好的睡眠質量也無法繼續安睡,陳晚守在門口,小聲告訴她們家里有賊,好好在屋里待著,不要出來。
陳露害怕地拉著陳星的手,兩人听話坐回床上︰「小叔叔你放心,我們不出去。」
許來錢還在威脅許空山,陳晚听不下去,用帕子把他嘴堵上了。
王翠的目光在許來錢和許空山身上游移,捉賊的是哥哥,做賊的是弟弟,要怎麼處理?
把人放了?
王翠看向陳晚,遭賊的是陳家,應由陳晚來做這個決定。
陳晚又看向許空山,男人先他一步開口︰「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他既然敢做賊就必須受到教訓,麻煩何叔去通知一下陳四伯和我媽他們了。」
未免夜長夢多,許空山決定現在就把人請來,許來錢不停掙扎,看許空山的眼神里全是怨毒。
何老三答應著去了,不多時,一大群人跟在他身後浩浩蕩蕩地來了。
本來都是一個大院子的,何老三喊醒孫大花他們的時候同時也喊醒了其他人。
「哎喲我的兒啊,你怎麼被打成這樣了!」孫大花一來就嚎上了,哭爹喊娘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兒子被人抓起來欺負了。
許來錢嘴里的帕子被孫大花取出來,他眼淚鼻涕口水一塊往下流︰「媽救我!」
許有財滿臉心疼,急忙動手去解許來錢身上的繩子。
許空山攔住許有財︰「我沒有打他,是他自己翻牆進院子里摔的。」
「你個殺千刀的,做什麼這麼恨你弟弟,老子辛辛苦苦養你這麼多年,你個吃里扒外的狗東西!」
許有財和孫大花恨恨地咒罵著許空山,用詞之惡毒,在場沒一個听得下去。
「閉嘴!」陳四叔呵道,「陳晚你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一遍。」
何老三是許空山把人抓到以後才進來的,不清楚具體詳情,陳晚于是重新組織語言,從許來錢在院子里摔了發出聲音,到許空山在堂屋把人抓住,一字一句條理分明言辭生動,听得人如同親臨現場。
陳四叔叫人去外面仔細查看,果然在院牆後面發現了幾匹墊腳磚,人證物證俱在,許來錢做賊的事實是洗不清的。
「是許空山!是許空山叫我來的!」許來錢腦子從來沒轉這麼快過,不等陳四叔下定論,飛速把髒水潑到了許空山身上。
「許空山跟我說,他今晚要在陳家住,讓我等人都睡著了,過來找他,讓我跟他里應外合把陳家的錢票弄到手。」
要不怎麼說人在危急時刻會最大限度地激發身體的潛力呢,語文考試向來不及格的許來錢連里應外合這個成語都說出來了。
很明顯,他的屁話是沒人信的。
哦,不對,有人信,孫大花和許有財信。
「我知道!」孫大花跳起來,「我知道這事!大山跟來錢說的時候我就在旁邊!」
許有財也不停附和,兩人跟許來錢你一言我一語他一句,拼命往許空山頭上甩鍋。
陳晚眼里浮現出心疼的色彩,他一直關注著許空山,男人臉上的表情,明顯是被傷得不輕。
此時孫大花已經在對陳四叔狡辯許來錢是受許空山蠱惑,要抓就抓許空山,不關許來錢的事。
孫大花的胡攪蠻纏令陳四叔大感頭痛,劉強媽實在受不了了,指著孫大花的鼻子大罵︰「孫大花你個不要臉的,明明是許來錢偷東西,跟大山有什麼關系,許來錢是你兒子,難道大山就不是了!」
「他本來就不是我兒子!」孫大花嘴快,根本不知道自己月兌口而出的是什麼,待發現眾人表情不對勁之後才反應過來,連忙找補道,「我是說我恨不得沒生過這麼個兒子,連親弟弟都要害的畜生,當初他生下來我就該把他掐死!」
陳晚氣得想用力給孫大花一拳,他猛地一拍桌子︰「許來錢是我看著抓的,不管怎麼樣,他翻牆進來偷東西是事實,既然你們非要說是許空山指使的,那我明天一早就去派出所,讓派出所來查個清楚!」
村里出了個小偷,這事說出去簡直讓全村跟著丟臉,而且年終評優肯定跟二組無緣,陳四叔猶豫不決,希望陳晚不要找派出所,他們自行解決。
自行解決?不可能!陳晚咽不下這口氣,他必須給許空山一個公道。
當然話不能說得這麼直接,陳晚換了個說法,道現場來了這麼多人,誰能保證今晚的事情不會有任何一個人往外說,到時外村的依然會知道許來錢做賊的事。如果沒人舉報就算了,一旦有人舉報,他們評優不成,說不定還會被批評故意隱瞞犯罪,後果將比他報派出所更嚴重。
陳晚所言在理,陳四叔轉頭看了眼身後的人,指望他們把事情爛在肚子里絕無可能。
「哎,就照你說的做吧。許來錢今天晚上關到祠堂,我讓春來守著,看明天派出所的到了怎麼處理。」
他話音未落,孫大花又開始哭嚎,陳四叔臉色一肅︰「許有財、孫大花,你們回家老實待著,不然我讓村上把你們戶口遷出去!」
對孫大花夫妻二人而言,把戶口遷出去等同于把他們趕出平安村,這還得了!
許有財一邊喊著他許家在平安村祖祖輩輩上百年,陳四叔沒有權利趕他們走,一邊安慰許來錢,他和孫大花會想辦法救他的,讓他先委屈一晚上。
許來錢被陳春來和另外一個男人架著走了,孫大花跟許有財追著出去,其他人慢慢散了。大半夜的被吵醒,他們瞌睡著呢。
喧鬧的堂屋重歸寂靜,許空山似乎成了被遺忘的那個,孤零零的站在那里,渾身上下散發著落寞的氣息。
以上是陳晚的個人視角。
而在許空山眼里,向來溫和的青年為他氣紅了眼角,整個人像是受了刺激炸開絨毛的小貓,伸出尖利的爪子與牙齒,試圖擋住那些傷害他的人。
「手疼不疼?」許空山握住陳晚的手腕,將他發紅的掌心翻轉到面前,「下次生氣不要用手拍桌子了。」
許空山笨拙地朝著陳晚掌心吹氣,望著男人黑乎乎的發頂,陳晚雙頰飛上一抹粉霞。不枉他那麼真心真意的付出,男人總算稍微開了點竅了。
掌心火辣辣的,陳晚贊同點頭,手拍桌子的確不可取。
「小叔叔你手怎麼了?」听見外面的人似乎都走光了,陳星姐妹倆扒著門框看著陳晚。
「沒怎麼。」陳晚縮回手,「沒事了,快回去睡覺吧。」
兩個小姑娘這才放心躺回床上,許空山去院子里把門關上,陳晚笑著等他進來。
屋里的燈只剩陳晚那盞還亮著,許空山木頭一樣跟在他後面︰「許來錢不是我叫來的,我沒跟他說過我晚上要過來……」
孫大花他們潑髒水時許空山沒有解釋,此刻卻為自己辯解起來,他不想讓陳晚誤會。
「我相信你。」陳晚打斷他的話,拉著許空山的袖子在床沿坐下,「山哥我相信你。」
陳晚的毫不猶豫的相信觸動到了許空山的內心,讓他突然產生了一股傾訴的。
「我知道她偏心,但我沒想到她會這麼偏心。」許空山喪氣垂頭,「有時候我都懷疑我是不是他們親生的。」
許空山的話讓陳晚靈光一閃,孫大花那句「他本來就不是我兒子」回響在他腦海。
小說原文里許空山一直是以許家大兒子的身份出現的,以至于陳晚下意識忽略了許空山與許家人之間的違和感。
拋去長相不談,單許空山的身高就不像是孫大花跟許有財能生得出來的,除非許空山基因突變。
但是,再怎麼突變,也不會讓兩個純南方人的孩子突變成北方血統吧?
陳晚越想越覺得他發現了真相,結合孫大花夫妻對許空山的態度,必然不是親生!
「山哥,如果你真的不是他們親生的呢?」陳晚目光灼灼,不放過許空山的任何一絲表情。
「不是親生的?」許空山眼神空洞了一瞬,他懷疑歸懷疑,但並沒有真的那樣想過。
孫大花是在嫁給許有財後第三年懷的孕,那時她在地里干活,要不是落了紅她都不知道自己懷孕了。由于險些流產,孫大花第一胎的懷相很不好,她吃了不少苦頭。好不容易熬到七個月,可以適當走動了,孫大花立馬收拾東西回了趟娘家。
然後隔了一個多月,她肚子小了,抱著個大胖小子回來。
這些是有目共睹的,許空山曾听人說過。
陳晚頓覺無語,七個月的早產兒能有許空山這體格?怕不是孫大花自己生了個死胎,上哪偷的孩子吧。
「其實我挺想一個人單過的。」許空山語氣里透露著幾分輕松,「反正有許來錢在,他們不缺兒子。」
陳晚默然,他們是不缺兒子,但是缺長工啊!
不過陳晚也不算一無所獲,至少他明白了許空山的意願,方便他放手施為了。
翌日陳晚起了個大早,與許空山同時一起出現在堂屋。
「六兒,我先回去了。」
回去干什麼,挨罵嗎?陳晚內心輕嘆,攔住許空山︰「我想吃你上次煮的紅薯稀飯。」
許空山向前邁的腳步扭轉︰「我給你煮。」
陳晚竊笑,點火燒水,許空山撿了紅薯洗干淨切成塊,待水開後和淘好的米一起放進去攪勻。
灶膛里的大塊的柴火徐徐燃燒,陳晚騰出手刷牙洗臉。
空氣里飄著米香,陳晚將許空山拽上桌,飯都煮好了,豈有讓許空山空著肚子走的道理?
「山哥等會我要跟何叔去派出所報案,你能幫我照看一會陳星她們嗎,我怕……」
怕什麼陳晚沒說,但許空山心知肚明︰「你去吧,我不會讓我媽她們進來的。」
防人之心不可無,更何況孫大花那種小人,陳晚不敢大意。
等到兩個小姑娘起床,陳晚告訴她們自己要去趟派出所,有許空山在家,她們不用擔心。
隔壁何老三吃完了飯,陳晚在門外喊了聲何叔,他馬上打開了院門︰「走吧。」
派出所的位置不難找,距離供銷社大約三百米,在一條道上。何老三從未進過派出所,到大門小老百姓對官家天生的畏懼感發作,軟了腿腳︰「陳晚,我就不進去了,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陳晚想說他們是報案的,不是犯事的,無需害怕,但見何老三哭慫著臉,手腳止不住發抖,又把話咽了回去,改為答應。
派出所人不多,畢竟如今有事找警察的觀念尚未深入人心,甚至警察一度成為大人口中嚇唬小孩子的代名詞,例如「你再哭,你再哭就讓警察把你抓緊去關著!」。
陳晚找到當值的警察說明來意,除狀告許來錢行竊以外,他還向警察表示許空山極有可能是孫大花夫妻從別人家偷的。
許空山不是親生在陳晚眼里已是板上釘釘的事,至于為何說是偷而不是撿現年頭重男輕女丟女孩的事他听了不少,丟男孩可是聞所未聞。以許空山的身體素質,出生時必然是個非常健康的大胖小子,哪個做父母的舍得丟。
時隔二十多年,或許根本無法查清當年的真相,但陳晚在乎的不是真相,只要能查出許空山並非孫大花親生的就行了。
不過如果能順藤模瓜找到許空山的親生父母,那當然更好。
當值的警察是兩名面容正氣的男人,看上去三十歲左右,據個子稍矮那位透露,他們是部隊退役軍人,陳晚試探著提了陳建軍的名字,沒曾想他們竟然是陳建軍以前帶過的兵。
得知陳晚是陳建軍親弟弟,兩人的態度瞬間親切了許多,團長的弟弟就是他們的弟弟,竟然有人敢去陳家行竊,簡直狗膽包天!
兩人稍矮那個叫張誠,高的叫趙輝,陳晚分別叫他們張哥、趙哥。派出所給警員配備了自行車,張哥讓陳晚稍等,他們去騎出來。
何老三蹲在派出所門口,時不時抬頭看看陳晚有沒有出來,看到自行車的第一反應是避讓,陳晚在張誠身後探出頭來叫他。何老三驚訝地睜大了眼楮,忐忑地坐到趙輝的自行車上,緊張得連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擺。
「何叔,張哥和趙哥是我三哥以前帶過的兵。」
「建軍帶過的兵?」有了陳建軍這層關系在,何老三瞬間沒那麼緊張了,興致勃勃地給二人講他跟陳建軍的關系。
張誠與趙輝不愧是部隊出來的,自行車載著兩個人的情況下他們還能踩得虎虎生風。
走路四十多分鐘的距離,兩人蹬自行車感覺沒用到一半時間。
自行車在陳四叔所在的院子外面停下,陳晚下車通知陳四叔派出所的人到了,結果嘩啦啦出現了滿院子的人。
眾人用或好奇或敬畏的目光看著張誠他們,陳四叔作為代表站到最前面做了自我介紹。許來錢仍被關著,陳晚不想他髒了家里的地,張誠看完現場後把辦案地點定在了祠堂。
「喲,小伙子身體素質這麼好,怎麼沒去當兵啊?」張誠不愧是陳建軍帶出來的兵,看到許空山說的話都一模一樣。
不用許空山出聲,劉強媽等人就七嘴八舌地替他回答了。
張誠與趙輝對視,眼里均帶著了然,難怪陳晚會說許空山不是孫大花夫妻親生的。
原來許空山曾經有過參軍的機會,不過被孫大花攪和了。那等月兌離了許家,他會接受張誠參軍的邀請嗎?
如果許空山接受了,那他要怎麼辦?陳晚內心惶惶,神色復雜地看向許空山。
「怎麼了?」察覺到陳晚的視線,許空山停下腳步,陳晚這才發現他一直在遷就著自己的速度。
「沒什麼。」陳晚揚起嘴角綻出一個微笑,心想,他應該多給許空山一點信心。
一晚上過去,許來錢整個人狼狽不堪,衣服頭發亂得像缸里的咸菜,鼻涕眼淚在臉上干涸,見到孫大花,母子倆又嚎上了。
許來錢半夜翻牆出現在陳家院子里是事實,現在要審的是他的作案動機,到底是不是如他自己所說那般受了許空山的指使。
按理許來錢咬死不放,許空山同樣有犯罪嫌疑。奈何許來錢的謊言太低級,村里人包括陳晚一致擔保許空山不會做出他所說的那種行為,張誠便沒有以嫌犯身份對待許空山。
許來錢與孫大花夫妻被分開審問,事情比陳晚想象中還要順利,許家三人在許空山面前有多硬氣,到了張誠手里就有多窩囊。
張誠只問了一個問題,那就是許空山什麼時候跟許來錢商量的里應外合,三人沒來得及串口供,一個飯前一個飯中一個飯後,完全不一致的回答讓張誠冷笑出聲。
「我錯了,我不該鬼迷心竅去偷你們家的東西,陳晚你原諒我吧,反正我也什麼都沒偷到不是嗎?」
「大山,你跟陳晚關系好,你幫你弟說說情,讓陳晚不要怪他行不行?你弟知道錯了,他真的知道錯了!」
孫大花與許來錢苦苦哀求,不知為何,許空山突然覺得很累。他替許來錢求情,他憑什麼替許來錢求情?
許空山直覺若是他開口,陳晚肯定會看在他的面子上不追究。但正是如此,他更不能開口。
許空山的沉默讓許有財爆發了,他沖上來企圖對許空山拳打腳踢,許空山側身避過,許來錢撲了個空,憤憤轉頭︰「老子養你二十幾年,你就是這麼對老子的?」
「大山,你跟警察說,是你叫來錢去的,跟來錢沒有關系。」孫大花死性不改,听听她說的,跟許來錢沒有關系,那關許空山什麼事呢?
陳晚踫了一下許空山的手臂,站到他前方,以保護的姿態將他擋在後面。
「孫大娘。」陳晚強忍著惡心喊出這個稱呼,「不管這件事是不是山哥叫許來錢做的,他跟你們在一個戶口本上,許來錢就月兌不了干系,哪怕他以後出去招工,廠里知道他有一個進過派出所的大哥也是不會要他的!」
如果孫大花有腦子,她定然能听出陳晚在故意激她,然而她沒有。
「那就把他戶口遷出去!」事關許來錢的前程,孫大花不帶半點猶豫,「大山你」
「好。」許空山語氣發澀,「把我戶口遷出來吧。」
喲,這是要分家了!
圍觀的眾人精神為之一震,陳晚唰地轉頭看向許空山。
孫大花以為他同意為許來錢頂罪了,頓時喜上眉梢,許有財涂了口唾沫,朝許空山遞了個算你識相的眼神。
「要遷戶口是吧,來寫個材料,把手印按了,我給你們辦。」趙輝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早看出來孫大花沒把許空山當自家人看,對于許空山而言,遷戶口是好事。
孫大花隱約覺得似乎有哪里不對勁,然而話趕話說到這了,她還是按照趙輝所言去取了家里的戶口簿,與許有財一起在材料上按下手印。
「小伙子,按吧。按了我重新給你開個戶頭,以後你就能自己當家做主了。」後面一句趙輝壓低了聲音,孫大花與許有財忙著給許來錢松綁取了,沒有听到。
自己當家做主,許空山眼神跳動,自己當家做主!
他痛快地摁下手印,那力道似乎要把紙張穿透。
身上宛如月兌去了厚重的枷鎖,許空山挺拔的脊梁如山川大岳,看得張誠滿眼欣賞,多好的當兵的苗子啊。166小說
「既然遷了戶口,那就把家一塊分了吧。」陳四叔早看不慣孫大花三人的行徑,干脆趁機幫許空山一把。
孫大花之所以遷戶口遷得那麼痛快,就是因為她想著左右許空山遷完戶口還跟他們住一塊,除了不在一個本上,其他維持原樣,許空山掙的錢照樣交給她。
一旦分了家,她打的如意算盤將全部落空。
「不分家,我們不分家。」孫大花搖頭擺手,離了許空山她得喝西北風了。
「哪有遷了戶口不分家的!」孫大花貪婪的嘴臉令人作嘔,陳四眉頭擰成大大的川字,「你跟許有財有手有腳的,偏偏整日好吃懶做,來錢好好的孩子被你們養成這副德行。」
張誠直接地掏出了手銬,許來錢害怕得後縮︰「媽,分,我們分!」
哎喲,孫大花急得想吐血,分了家家里那些活誰來做?
「分可以,但是大山每個月要給我二十塊錢!」
我呸!陳晚氣得目眥欲裂,恨不得當場把孫大花揍得頭破血流。
二十塊錢,你怎麼不去搶!
不對,這就是在搶!
別說二十塊,有他陳晚在,許空山一分錢都不會給你!
「張警官,我突然想起來,許來錢是帶著刀來撬的門,這種情節應該判幾年勞改?」陳晚問的是張誠,眼楮卻看著孫大花的方向。
張誠和趙輝退伍不到兩個月,目前處于對相關法律知識的學習階段,陳晚報完案,出發前張誠臨時抱佛腳背了兩條,此刻派上了用場。
「雖然你們沒有財產損失,但攜帶凶器盜竊屬于比較嚴重的情節,至少一年以上。」
孫大花臉上失了血色,連喊不公平,許來錢還是個孩子,不能判勞改。
孩子,呵,身高一米六體重一百六的孩子麼?
張誠翻開許家的戶口本,上面寫著許來錢的出生年月,掐指一算,許來錢差九天滿十六,還真是個半大孩子。
孫大花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分家就分家,許家除了一套老房子沒別的地兒,看他許空山到時候住哪!
鑒于孫大花與許有財均未年滿六十,許空山暫時不需要對他們進行贍養義務,所以孫大花不僅一分錢沒得,反而要把手上的錢糧分許空山一部分。
沒辦法,誰讓許來錢落了那麼大一個把柄在陳晚手上呢。
陳晚其實自始至終沒有過把許來錢送進監獄的想法,以孫大花和許有財把人當眼珠子疼那個架勢,許來錢要是真進去了,孫大花定會拿刀上門找他拼命。他倒是不怕,但必須為陳勇陽他們考慮。
惡人自有惡人磨,且看著吧,離了許空山,許家三人絕對沒好果子吃。
許空山打包好為數不多的幾件衣服,孫大花站在門口嚴防死守,堅決不讓他帶走任何一樣不該帶的東西。
可許空山屋里哪有什麼不該帶的。
「昨兒剛分了錢,孫大花你拿一百給大山,另外再拿五十斤糧食。」許空山給許家干了這麼多年活,陳四叔的要求不算過分。
要孫大花出錢糧無疑是在割她的肉喝她的血,她潑皮般倒在地上︰「你們是想逼死我啊,我不活了!」
分家的事本不該陳四叔摻和,但許家幾代單傳,村里沒個長輩,陳四叔不看著,孫大花絕對會讓許空山淨身出戶。
「算了,陳四伯,我不要了。」許空山語氣里帶著釋然和解月兌,要走就走得干脆,何必在這里藕斷絲連的呢。
孫大花蹭地從地上爬起來指著許空山︰「是他自己說不要的,你們都听到了!」
陳晚已經不想看她了,扯扯許空山的衣袖︰「山哥,你先在我家住下吧。」
說到底事情是因陳家而起,許空山在陳家暫住也合情合理。
「等等,警官你們不抓他嗎?」孫大花叫住正打算走人的張誠,「他先前同意了給來錢頂罪的!」
愚昧不堪!愚昧不堪!陳四叔氣得跺腳,當著警官的面說頂罪,孫大花以為派出所是她開的嗎?
「頂罪?這麼說你是承認了許來錢犯罪?」張誠活了三十多年還是頭一回見這麼蠢的人,看來他有必要跟所里反應一下,找時間給這些人上一堂普法課了。
「你個臭婆娘給我閉嘴!」許有財狠狠瞪了眼孫大花,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玩意兒!
鬧劇結束,雖然有些美中不足,不過許空山終于擺月兌了孫大花三個吸血蟲,陳晚對這個結果還算滿意。
今天的事張誠二人出了不少力,陳四叔邀請他們去家里吃飯,張誠婉言拒絕了,他們得回派出所寫匯報。
許空山走在路上,步伐是從未有過的輕快,他不欠許家的了。
「謝謝。」許空山是個粗人,不懂該如何向陳晚表達自己心中的感激,只能不停地重復謝謝二字。
陳晚眨巴下眼楮,嘴角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其實今天我不撤案張警官他們也抓不了許來錢。」
許空山愣了一下︰「為什麼?」
面對許空山的懵懂,陳晚在心里把孫大花一家再次罵了個狗血淋頭,他多好多聰明的山哥,硬是被他們糟蹋成了文盲。
「張警官在來之前跟我說過,許來錢年紀太小,這種情況就算抓到了也頂多是他們帶回去教育幾天了事,不會有什麼實質性的教訓。」陳晚細細地跟許空山解釋,順便強調了一遍懂法的重要性。
許空山恍然大悟,所以陳晚剛才是在嚇唬他們?
「六兒真厲害。」許空山發自內心地夸贊,笑意直達眼底。
發現他沒有再為孫大花等人難過,陳晚松了一口氣︰「山哥你也很厲害!」
听見許空山說出遷戶口的時候陳晚大為震驚,許家人那麼對他許空山都不反抗,陳晚差點以為他太過于重情,遲遲不敢提出分家的建議。
沒想到關鍵時刻許空山還是挺靠得住的,而且也遠比他想象中來得堅強。
院門關著,陳晚敲了兩下︰「星星我回來了。」
「小叔叔。」陳星打開門,往陳晚身後看了兩眼,收起臉上的緊張。
「發生什麼事了嗎?」陳晚注意到姐妹倆神色不對,關心問到。
「哇,小叔叔你不知道,早上你去派出所的時候,大山哥他爸媽來了,站在外面罵了好久!」
陳晚詫異扭頭,許空山一句都不曾提過,能把兩個小姑娘嚇成這樣,可見孫大花罵得有多難听。
「沒事,她罵她的,我又不會少兩塊肉。」許空山早已習慣,「我沒讓她進來。」
陳晚分了點注意力到陳露對許空山的稱呼上,大山哥。小叔叔,大山哥,這輩分可真夠亂的。
陳家遭賊與許空山分家的消息以長了翅膀般的速度,飛快在平安村乃至相鄰的大隊傳播開來,周梅領著陳勇陽進村听到的第一句話便是「周梅啊,你家遭賊了,趕緊回去看看吧。」。
周梅嚇得不輕,連忙跑回家,院子里許空山在往廚房的缸里挑水,周梅沒來得及疑惑許空山為什麼會在自家院子里︰「大山怎麼回事,听說我們家遭賊了?」
即便已經和許家分了家,許空山仍然露出了愧疚的神色︰「對不起周嬸,是來錢昨天晚上想進你家偷東西,被我抓住了。」
「啊?」許空山的話信息含量有點大,周梅花了點時間消化。
「大嫂,我來說吧。」陳晚听到周梅的聲音放下書從屋里走出來,把事情詳細給她講了一遍。
不是,她就走了一天多,怎麼回來跟天都變了似的?
沉默良久,周梅安慰許空山︰「大山你安心在家里住下吧,等你陳叔回來了我們再好好想想以後要怎麼辦。」
她本來是回三大隊給許空山打听媳婦的,不料去晚了一步,人姑娘剛相看完,準備過年的時候辦結婚酒。
不過許空山現在分家出來單過了,沒了許家的拖累,說媳婦豈不是更容易!
想到此周梅略感欣喜,許空山的福還在後頭呢。
「早知道你大哥要去培訓我就不回去了。」周梅後悔道,「明天我就去縣城把縫紉機買了,省得夜長夢多!」
陳晚舉雙手贊同周梅的決定,縫紉機好啊,有縫紉機他能省多少事了。
臨近下午六點,參加培訓的陳前進也回來了,他的反應和周梅如出一轍,跑得滿頭大汗,見家里沒事提著的心才落回原位。
幸好他臨走前請了許空山來家里,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許家實在是太不像樣了!」陳前進沒經歷現場,听陳晚的描述都氣得直喘粗氣,若是在現場不得氣炸了,「今天多虧了有你三哥帶過的那兩個兵的幫忙,改天空了該請他們來家里吃頓飯。」
「我問過了,正常情況下他們每個星期的二五輪休,等星星他們考完試大哥你定好時間我去請。」
陳前進點頭表示同意,接著看向許空山︰「大山你有什麼打算嗎?」
「我準備找陳四伯幫忙申請一塊宅基地,先把房子建了。」許空山不可能一直住在陳家,所以首先要解決的便是房子的問題,他掏出卷成實心的大團結,「這里是我攢的三百多塊錢,不知道夠不夠。」
作者有話要說︰陳晚︰恭喜山哥逃離苦海!
分家只是開始,許家人後面不會有好下場的。
關于參軍︰首先我非常認同參軍是一件正向的事,軍人是最可愛的人!
從六兒的角度解釋一下他為什麼不希望大山參軍︰
原因1︰文里是七十年代,大山如果參軍,一旦戀情被發現肯定會被退伍的。
原因2︰六兒想和大山一起搞事業,但他會支持大山的決定。
其他就不劇透啦,祝大家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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