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肆倒下時,只怪今晚天太黑,不然肯定能躲過這一刀。
漆黑的小巷中像是有霧氣在翻騰,巷外的路燈,只能瞧見朦朧微光。
逃跑的腳步聲,女人的尖叫聲,還有語無倫次的報警和求救聲。
鮮血汩汩流出,江肆的體溫正在流失。
霧氣在翻涌,地面開始震動,越來越劇烈,世界變得嘈雜起來。
救護車被突然的地震堵在路上,等趕到酒吧街後巷,地震已經停止了。
江肆被醫護人員抬上救護車,緊急搶救,還沒到醫院,醫生就說他心髒停跳了。
好在醫護人員素質較高,沒有輕易放棄,還在努力搶救,直到醫院。
結果沒有改變。
他被宣布死亡。
他听到醫護人員的惋惜聲。
听到醫生讓聯系家屬的聲音。
听到醫院聯系不上家屬,又讓找警察叔叔的聲音。
醫生說他死了,江肆覺得自己還沒死透,他的意識還在,外界的交談他都听得見。
他想讓醫生別放棄,他應該還可以再搶救一下。
今晚醫院應該很忙,醫護人員匆匆離開,獨留他空守手術室。
不知過去多久,江肆被人推走,放進一個狹小的空間里。
空間溫度很低,隱約听見外面的說話聲。
「今晚的大霧和地震太古怪了,一點征兆也沒有。」
「水藍星的環境污染太操蛋了,能見度這麼低的大霧,我至今也是第一次見到。」
「醫院的救護車已經不夠用了,今晚太平間估計得滿員……」
聲音漸遠,江肆听到關門聲,說話的兩人離開了。
江肆終于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單是想想自己的左鄰右舍都是尸兄尸姐尸叔尸姨,江肆就覺得今夜可能要清醒到天亮。
江肆想了想,還是決定再掙扎一下,鬧出點兒動靜,證明自己還活著,興許能從這里出去。
他用意識打了一套組合拳,可惜身體依舊躺的板正,連眼皮也沒動一下。
太平間里安安靜靜,沒有一絲響動,唯有冷氣將他無情包裹。
幽閉黑暗中,像是隱藏著未知恐怖,江肆的恐懼像只調皮小狗,越是按頭,越是往外冒。
江肆有點煎熬,思緒不受控制。
他想到了媽媽,媽媽生前最大願望就是他能好好活著,每天開心,做個好人。
江肆琢磨自己積極向上,樂于助人,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還因見義勇為躺在了這里,他應該能算個好人吧?
雖然不是每天都開心,但他努力讓自己隔一天開心一次,勉強算是做到了。
唯一沒做到的就是好好活著,他辜負了媽媽的期待……
江肆的意識有點飄忽,思緒越飄越遠。
停尸櫃門突然傳來聲響,像是有什麼東西從頭頂爬過去了。
江肆驚醒。
太平間里很安靜,窸窸窣窣的爬行聲很清晰,聲音從地面、天花板和停尸櫃上傳來。
有老鼠?
听這動靜,還是大老鼠!
江肆擔心自己的櫃門沒關好,老鼠會跑進來咬他一口。
他再次嘗試動了動身體,還是板板正正,動不了。
「吱呀」一聲,有櫃門被打開了,接著就是停尸床被拉出來的聲音……
江肆︰???
這是老鼠精嗎?會開櫃門,會拉停尸床?
江肆回想,送他來的兩人有沒有給停尸櫃上鎖,好像沒有,他的櫃門也可能被大老鼠光顧。
這就草了。
江肆听到一陣黏黏糊糊的聲音,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翻攪碎肉。
毛骨悚然,這他媽可能不是咬一口這麼簡單,而是要被吃掉啊!
江肆听著櫃門被一個個打開,開始蓄力。
雖然他現在只有意識,但也無法阻止他和大老鼠大戰三百回合的決心,老鼠敢咬,他就敢詐尸!
終于輪到他的櫃門,停尸床被粗魯的拉出來,蓄勢已久的江肆,猛地睜開眼楮——
真的睜開了!
入目一片漆黑,不見一絲光源。
他這是睜開還是沒睜開?
他愣了下,隨後就對上兩對血紅眼楮,朝他腦袋撲來!
草啊!這是什麼品種的大老鼠,怎麼會有兩對眼楮?!還是紅色的!
江肆雙手扒住停尸櫃,猛一用力。
「唰——」
「砰!」
停尸床掉在地上,血紅眼楮跟著落下來,隱約可見血紅眼楮之後,是團扭曲的黑影,朝著江肆迅速爬來。
江肆︰「……」
江肆滾下停尸床,跌跌撞撞爬起來,卻撞在一個抽-出來的停尸床上。
江肆手腳發麻,不知是被大老鼠嚇的,還是剛醒來行動不靈活,他顧不得害怕,一把將停尸床推進去,在黑暗中模索著往外跑,遠離那兩對眼楮。
江肆跑向門口,太平間大門從外面鎖住了。
血紅眼楮追過來,江肆心髒狂跳,大腦一片空白,讓他赤手空拳對付變異大老鼠,他做不到啊!
江肆眼前突然出現一個對話框。
對話框散發著白光,在黑暗中格外明顯,照得那血紅眼楮也清晰了幾分。
那東西長著一張人臉,像是剛被剝完皮,渾身血糊糊,沒有鼻子,只有兩對眼楮和黑洞洞的嘴巴,腦袋上是亂糟糟的頭發,身體和脖子扭成一百八十度,肚皮朝上,四肢外翻撐地。
江肆︰「!!!」
這他媽……
江肆嚇到失語。
誰家蟲子長這鬼樣子啊啊啊啊!
他全身發麻,兩條腿不听使喚,挪動不了分毫。
血紅眼楮朝他撲來,江肆死死盯著對話框里的內容,努力自救。
他不知道什麼是尸傀蟲,他只記得「詭異左手」,左手,左手,左手……
江肆用力揮出左手。
「啪!」
血紅眼楮被拍飛出去。
第一回合,江肆勝!
血紅眼楮再接再厲,再次撲上來。
江肆再次揮手,血紅眼楮繼續被拍飛。
江肆不知怎麼解決眼前的麻煩,總不能一直單機到地老天荒。
何況,這麼大的蟲子,他嬌弱的左臂也承受不住啊。
左手太累了,他下意識換只手。
「啪——」
血紅眼楮沒拍飛,江肆卻被撲倒在地,右臂被冰冷黏膩的東西死死按在地上。
直到此時,江肆才意識到,這鬼蟲子力氣有多大。
他在使用左手時,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一點,輕松就能拍飛。
毫無疑問,詭異左手是大哥,右手就是弟弟。
對話框再次出現。
江肆︰「……」
鬼的說明書啊!
他什麼也沒瞧見!
只看見這個對話框自己逼逼賴賴了!
尸傀蟲似乎對江肆的腦袋格外感興趣,黑洞洞的嘴巴朝著江肆腦袋咬來。
江肆︰「……」
做尼瑪窩!
江肆左手死死掐住鬼東西的腦袋,不讓它靠近,觸感像極了抓在一團爛肉上,刺鼻的腐臭,像是蓋在缸里不知發酵多久的死老鼠。
尸傀蟲在江肆左手拼命掙扎。
互毆這麼久,江肆以為自己對恐懼已經有了免疫,當他听到停尸櫃里的「咚咚」聲,還是覺得頭皮發麻,渾身冰冷。
那是被他推進去的某位尸兄在不滿,他想出來。
可能是尸兄有特殊的出櫃技巧,在一通踢踹掙扎過後,真的從停尸櫃里掉出來了,不止一個,而是砰砰砰好幾聲。
江肆听到停尸床受力的「吱呀」聲,尸體從停尸床上站起來了。
腳下拖出娑娑聲,朝著門口過來。
江肆此刻只有大寫的草!
他死死抓著發瘋掙扎的鬼東西,單挑不過就叫幫手,沒臉沒皮,不講武德!
鬼東西掙扎的越厲害,江肆抓的越緊——
誰也別想讓他死!
「 !」
腦袋被捏爆了。
腐肉膿血噴了江肆一身一臉。
江肆整個人都是懵的,爬起來就是一通嘔。
還在支援路上的幾具尸體,立刻失去活動能力,砰砰倒地,擺出尸體該有的樣子。
黑暗中,絲絲縷縷的黑氣從支離破碎的腐肉中飄出,飛快沒入江肆的左臂。
江肆遠離這堆腐肉,惡心到不行。
門外終于有聲音,門鎖被人從外面打開。
「燈怎麼關了?」
管理員在牆上模索,開燈。
太平間瞬間亮如白晝。
管理員正要轉身去推尸體,余光瞧見了什麼,再看一眼,整個人嚇得魂不附體。
滿地污血、碎塊,還有完整的斷肢,原本該在停尸櫃里的尸體,橫七豎八躺在地上。
管理員心髒幾乎停跳!
一個滿身碎肉和污血的人,從門後跑出來。
「有怪物,快點離開這里!」
江肆說完,已經率先沖了出去。
管理員看著掉在地上的停尸床和滿地尸體,機械轉身,看著跑走的尸體之一……
兩眼一翻,倒地昏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