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架飛機駛過稀薄的雲層,渾濁澎湃的江水掀起浪濤,然後帶著轟然的巨響摔在堤岸上,翻騰的巨浪掃過吳淞口的河塘燈樁,江面上飄著絡繹不絕的船只。
租界內的生活依然波瀾不驚,房子的租金一日貴過一日,負擔不起房錢的人便將浴室和灶披間ヾ外租出去度日,證券交易所里人流如織,街道上打扮入時精致的少婦輕盈緩步出入店鋪,一水的電燙的卷發配高跟皮鞋,拿著手杖或是小皮包,香氣襲人,渾身浸潤著摩登都會的派頭。
雖說如今仍處于戰爭狀態,但是上海相對而言過著還算平和的日子,物資充裕,生活自由,除了高昂的物價令人倍感艱難之外,幾乎可以算是一方淨土。
無論怎麼帶著偏見的目光,影佐禎昭也更喜歡待在上海。
東京、大阪之類的都會如今正處于嚴格的戰時管制,物品極度匱乏,食物和生活必需品全靠配給,百姓不得不節衣縮食,為了吃到一碗混合著羊棲菜的飯而排起長隊,街上見不到一家開張的咖啡館和酒吧,更別說穿著裙裝或是西裝這些舶來品了,入夜自然也沒有任何娛樂活動……相比起來,上海還真是天堂一般的存在。
剛出籠的蟹粉小籠包熱氣騰騰地端了上來,影佐禎昭迫不及待地品嘗了一例,這才舒服地嘆了口氣,招呼對面的客人︰「嘗嘗看,不要客氣,這家的點心很有名。」
白茜羽笑著舉筷,不過她來之前已經吃過了中飯,月復中並不饑餓,所以也只嘗了一例便放下了筷子,贊道,「果然地道。」
再次見到影佐禎昭已經是入職的一周後,地點則是酒樓的包廂之中。
白茜羽听手下們說過,影佐並不怎麼喜歡來特工總部辦公,不過她更願意理解為這只老狐狸從不會留下固定的行動路線,以免不知什麼時候就被人抓住了規律,在必經之路上給他一槍了結。
不止于此,這家伙還非常不守時,說是三天後,隨後便再無音訊,說是下午兩點見,但她提前半個多小時來茶樓,卻發現影佐已經施施然在里面喝完一壺茶了,可謂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十分難以捉模。
「在七十六號的這段日子,感覺適應了麼?」影佐禎昭見她不再動筷,便只好切入正題。
「工作環境很不錯,同事們也很好相處。」白茜羽心說托她的福,最近手下的行動隊隊員們都已經有些腦力使用過度的痴呆樣了。
「那就好。」影佐笑眯眯地說道,「我倒是听到閑言碎語,說潘和謝兩人走得很近?」
「听說了。」白茜羽喝了一口茶,配合地聊著閑話,說,「希望謝隊長的品味沒有這麼差。」
「如此的美男子,女人會心動也不奇怪。」影佐禎昭意味深長地說。
白茜羽呵呵一笑,沒接話,「影佐閣下,說是有新任務交代給我,我可是養精蓄銳等著呢。」
就算要配合謝南湘出演爭風吃醋,但在影佐面前表演得不夠高級,情緒太膚淺,是會立刻NG的——她覺得以自己現在的水平穿回去進軍演藝圈都不用帶資進組了。
「放心,不是什麼難事。」影佐禎昭朝一旁示意,手下便遞上檔案袋,「目標是一個新政府的官員,行為可疑,負責的工作又出過泄密事件,我們懷疑他是重慶方面派來的,你先看看資料。」
白茜羽打開檔案袋,看到資料上的頭一行字,頭皮就是一麻。
「顧時銘……」白茜羽愣了一下,隨後她沒有掩飾自己的驚訝,「他……不是《申報》那個……」
影佐禎昭讓手下將食物撤走,只留下茶盞,「此人如今為新政府效力,在那位周秘書長的身邊工作,在財政部里頗有實權。」
白茜羽連忙喝了一口茶,掩飾著內心的波動,「像他這樣小有名氣的文人倒戈,報上應該鬧得風風雨雨才是,怎麼沒听到一點風聲?」
將茶湯咽下去的時候,喉嚨和舌尖一陣火辣,燙得她差點從椅子上蹦起來,只能強行忍住,裝作若無其事地吸了一口涼氣。
「本來是會鬧大的,只是周對他頗有愛才之心,所以壓了下去,以免他遭人攻訐。」影佐禎昭道,「這個顧,也很有手段,半年時間不到,現在就已經成為了周的左膀右臂,已經能接觸到許多重要情報了。」
「明白了。」白茜羽不動聲色地道,「任務是什麼?先調查,還是直接除掉?」
當時顧時銘與謝南湘前後腳地不辭而別,關于謝南湘的去向,她多少能猜到一二,畢竟是軍情處與特高課的雙面間諜,遲早是會回到風暴中心去的;可關于顧時銘她就沒什麼頭緒了。
說是有文壇好友邀請去小住,但從此消息石沉大海,報紙上再也沒有一篇他的文章,住的地方人去樓空,也沒有留下任何寫信的地址……白茜羽的直覺告訴她,他應該是想去干一番大事,卻又不想牽連身邊人。
戰亂過去近半年的時間,她找到了謝南湘,傅少澤的下落也已經水落石出,這小少爺果然是最不用人操心的主兒,但她沒想到的是,她竟然會以這種方式得知關于顧時銘的消息。
真是造化弄人,原本住在一塊兒打牌的朋友,過個小半年再遇到,就忽然各自為戰得分個你死我活了,這見鬼的時代。
影佐禎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是死是活,自然是由你來決定。」
白茜羽心電急轉,沒有急著接下任務表忠心,而是淡淡地笑道,「我還以為影佐閣下會給我出什麼難題,沒想到如此容易,也太沒挑戰性了。」
影佐禎昭的鬼話她打算一個字都不信,這老東西就沒安什麼好心,把調查顧時銘的任務塞過來,也絕不可能是什麼命運般的巧合。
或許是他的行跡露了馬腳,或許是查出了他曾經頻繁來往愛多亞路,或許是他在傅家借住過的事情走漏……這里面太多的可能性其實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作為影佐試探自己的一枚棋子,如今已經被擺在了棋盤之上,再無退路。
影佐禎昭打量著她的表情,道,「是麼?顧時銘此人可並不好接近,他為人相當謹慎,幾乎不應酬玩樂,對金銀字畫等也一概不收,你有什麼對策?」
「我自有辦法……這麼說,閣下派人嘗試過?」白茜羽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
「嗯,浪費了一些時間。」影佐禎昭面露遺憾之色,道,「所以,因為耽擱了一些功夫,所以這次我只能給你一周,一周之內若是沒什麼進展,那麼就只好除掉此人了。」
白茜羽心說這是什麼邏輯,「既然懷疑,何不直接提到七十六號里審問?」
「面上還是要給周一些尊重的,畢竟他是委員會里的要員,若是師出無名做得太過,恐怕會影響大局。」影佐禎昭放下茶杯時,眼鏡蒙上了一層氤氳的霧氣,使他看起來更加難以揣測,「到時候若是查出了什麼,就不必顧忌,直接拿人審問便是,若是查不出什麼,也就只好讓他的死法自然一些了。」
白茜羽心里把這老東西恨得牙癢癢,雖然早就知道他肯定憋了什麼壞,卻沒想到會惡毒到這種程度,她面上還得微微點頭,道,「好吧,我回去好好看看資料。」
「順便,可以查一查周。」影佐禎昭言簡意賅地道,他一向習慣用姓氏作偽稱呼,但白茜羽很清楚他指的是誰,「我前日回東京開會,之後戰局會更激烈,我們務必要維持上海的治下安定。」
「內閣還在討論是北上還是南下?」白茜羽冷不丁地開口。
「噢……」影佐禎昭不由吃了一驚,忍不住打量她,「霧島也知道?消息十分靈通啊。」
「這也不是什麼秘密。」白茜羽很隨意地道。
影佐禎昭臉上的笑容一僵,如果連內閣討論的軍機大事就不算秘密,那什麼算秘密?而且听對方的口氣,似乎這些足以左右未來戰局的消息真的不值一提似的……她到底是什麼來頭?
京都大學,物理實驗,還有連內閣的消息都如掌上觀文,影佐禎昭已經越來越傾向于相信「霧島憐子」的來頭不小,背後不止是晴氣慶胤,或許,軍部中的某些大人物已經對他的某些行為很不滿了……
而「霧島憐子」毫不掩飾地在他面前展露其身份的特殊,是為了讓他投鼠忌器?還是光明正大地「監視」?她又為何曾經疑似用「虞夢婉」的身份活動?
關于「霧島憐子」,影佐禎昭還有許多沒有弄清楚的事情,但是他並不著急,親手一點點揭開謎題,本來也是一種挑戰的樂趣。
「還有一件事。」見白茜羽拿起文件要走,影佐禎昭又悠悠開口說道,「我還有一個特殊的任務要交給你。」
白茜羽只好又坐下,撥了撥頭發,冷淡地道,「希望不會像上一個那麼無聊。」
「我希望你可以多留意一下那位謝南湘謝隊長。」影佐禎昭的目中精光一閃。
「他有問題?」白茜羽听到這句話的時候,內心竟然出奇地平靜,大概是已經領教了這位大情報頭子的厲害,她都有些月兌敏了,屬于見怪不怪的程度。
「□□人有句古話說得好,‘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多加提防總沒有錯。」影佐禎昭用推心置月復地語氣說道,道,「不過,他是個聰明人,你可不要露了行跡。」
白茜羽沒有多問,只是應了下來,就告辭離去。
她一點兒也不想和影佐禎昭共處一室,是少相處一分鐘就能多活個一兩年的程度。
等白茜羽離開後,影佐禎昭依然坐在酒樓的包廂中,讓人換了一壺茶,又上了滿滿一桌的糕點水果,還有同樣的一份蟹粉小籠包。
大約十分鐘後,一個穿著陰丹士林旗袍的女子便匆匆從樓梯跑上了二樓包廂,左顧右盼了一番,才有些猶豫地敲門。
「請進。」
「不好意思,耽擱了。」走進門的殷小芝有些喘氣未定,看了眼被拉開虛位以待的椅子,卻並沒有坐下,只是局促地挽了挽耳邊的頭發,「上次的事多虧了你,我是特地來道謝的……」
影佐禎昭放下手中的報紙,表情有些微妙,事實上他原本安排的戲碼更有趣一些,可惜其中一位主角到得太早,另一位主角又遲到了十分鐘,這才讓他打的如意算盤落了空。
「沒什麼,舉手之勞罷了。」影佐禎昭向她抬了抬手,「坐下嘗嘗,這家酒樓的點心都很不錯。」
殷小芝躊躇片刻,終于有些矜持地坐下了,片刻後,又忍不住問道,「那……現在,他,我是說傅少澤有消息了嗎?」
「恐怕人已經不在國內了。」影佐禎昭搖了搖頭,轉而換了個話題,「我上次的提議,你考慮得如何了?」
果然,殷小芝立刻搖頭道,「抱歉,我有我自己的堅持,謝謝你的招待。」
影佐禎昭對殷小芝的「提議」,自然與對當初潘碧瑩的不同,只是一些出于生活上的幫助,幫她解決一些困難,但本質上都差不多。
他建立了蜘蛛網一樣的情報機關,上至權力高層,下到販夫走卒的各種情報盡歸他手,皆入其眼,只是他如今手下還缺幾個忠心又有本事的女間諜,畢竟許多事情光靠槍口和大棒是沒用的,可換了那銷魂蝕骨的繞指柔卻偏偏有奇效。
當初,他找上了潘碧瑩,對她寄予厚望,情報、射擊、格斗、化裝、□□、密碼發報等等都專門培訓,課程看著都很努力地完成了,只是沒想到做起事來就死板蠻橫,毫無智慧可言,最後被人當玩具一樣揉圓搓扁的。
而關于殷小芝,他一開始也頗為看好,她身上有股倔強清冷的氣質,若是利用好了會是一枚好棋,他便設過幾次局,想將她逼到走投無路之下,不得不投靠依附于他,只是後來不知怎麼地對方每次都逢凶化吉,似乎有貴人相助。
不過影佐也並不強求,他廣撒網,總有願者上鉤的,如今又來了個連他都模不透深淺的霧島憐子,對于殷小芝這條小魚小蝦便更不怎麼上心了。
至于又想起殷小芝,是因為之前殷小芝打過一通電話,向他求助關于傅少澤的消息,才讓他將目光投向廣慈醫院。于是他這才想起來,殷小芝的背景調查中,似乎與那位傅家少爺有過一段情……
如果讓她見見那個自稱霧島憐子的女孩子,場面應該會很有意思,或許能讓「霧島憐子」露出些破綻來。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今天卻是只能抱憾而歸了。
「沒關系,你就當我是個朋友,咱們不談那些,就敘敘舊罷了。」影佐禎昭說到,再用幾句話便用將殷小芝哄得動了筷子,又說起些風花雪月、詩詞歌賦之類的,終于打開了話頭,氣氛也松快許多。
「……漫雲女子不英雄,萬里乘風獨向東。如許傷心家國恨,那堪客里度春風……」十分鐘後,殷小芝逐漸說得興起,「先生巾幗不讓須眉,令人心向往之……」
「說起這巾幗,我倒想起一個人。」影佐禎昭自然而然地切入了自己想要的話題,「你認識虞夢婉嗎?」
殷小芝一怔,下意識回避視線道,「我、我不知道。」
影佐笑道,「呵呵,不用怕,我不是要對她下手,她的通緝令最近應該也已經撤掉了。只是,我對這個人很好奇……她當時是傅少澤的未婚妻?」
「……是。」
「你們見過嗎?她是怎麼樣一個人?長得漂亮嗎?」影佐禎昭很隨意地給她倒上茶水。
「她……很漂亮。」見影佐禎昭似乎真的只是在閑聊,殷小芝逐漸放下警惕,「我一開始認識她的時候,還覺得有些土里土氣的,沒想到後來她就時髦極了。」
影佐不知從哪模出一張照片,「是長這個樣子麼?」
殷小芝不自覺地瞟了一眼,看見了照片上的人,隨即猛地反應過來,心髒狂跳,然後拿起包匆匆站起身,「我、我要回去了。」
這一次,影佐禎昭沒有阻攔,因為他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回公館。」
離開了酒樓,影佐坐上車吩咐道,他在上海有多處宅邸,上次用來招待宴請的公館只是他明面上的「家」,不過為了給外界加深這一印象,他得經常回去看看。
大約一刻鐘後,車子來到公館門口,門衛辨認了一下車牌,小跑著過來推開鐵門,讓轎車緩緩駛入公館。
公館門口,听到車聲的佣人們已經忙碌起來,影佐禎昭月兌下外套,這時客廳的電話鈴聲響起,他走過去接了起來。
「パウパウ。(喂)」
听筒那邊的人說了什麼,他的臉上微微地露出微笑,用日語說道,「是嗎……她總算派上點用場了……嗯,知道了……」
身形瘦小的女佣拿著雞毛撢子匆匆離開客廳時,下意識往正在打電話的影佐禎昭身上望了一眼,隨後很快收回了目光。
……
離開酒樓時,白茜羽順便打包了一份蟹粉小籠包,提著去了淮海路附近的愛司公寓——也就是那位羅編輯的住所。
這棟法式文藝復興風格的公寓,是建築大師鄔達克的手筆,羅瓊編輯是本地人,家境尚可,因此才能租下了這寸土寸金地段的高級公寓,請了老媽子來燒飯打掃,小日子相當舒適。
上次匆匆離去之後沒過多久,白茜羽便去登門拜訪賠罪,一來二去,兩人就成了朋友,當然,羅瓊也很識趣地沒有再提起唐菀之類的話題,權當那天晚上的事情沒有發生過。
白茜羽是準備和羅瓊編輯維持良好的朋友關系的,單純從朋友來說,羅瓊很對她的口味,不過對于她現在的心境來說,這其中有幾分利用、幾分算計已經很難分辨了。
「小白,你來啦。」伴隨著留聲機里悠揚的樂曲,羅瓊編輯穿著真絲睡袍、用毛巾裹著頭發、一身香波氣息地從臥室走了出來,「正好,我剛趕完稿子,你來讀一讀。」
白茜羽很少被人叫「小白」,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不過她不是很介意,走過去拿起那墨跡淋灕的稿件,嘴上說道,「不會又是如何玩弄男子的幾條建議吧?」
「不,是《如何為年輕寡婦謀幸福》。」羅瓊端起裝滿了冰塊的酒杯,慢慢搖晃著。
稿子不長,白茜羽看完了之後很是夸獎了一番,羅瓊也悉數照單全收,洋洋自得地打開那盒小籠包,陶醉地吸了一口氣。
「小白,你真是及時雨。」羅瓊在沙發前盤腿坐下,大快朵頤地享用著小籠包,「對了,你要不要上我們雜志?」
「我就算了。」白茜羽聳了聳肩,她現在都快掰扯不清自己是誰了,而且名氣對現在的她而言沒有一點好處。
「不想做專訪的話,可以就發發照片啊。」羅瓊不以為意,朗聲道,「本刊常年征求愛讀玲瓏的姊妹們照片,秋高氣爽,在此明媚的光景中,姊妹們必須留下了不少的芳影——本刊為全國唯一代表姊妹們之刊物,請即發表!」
白茜羽倒是一愣,想了想,覺得也不是不行。
除了中外電影明星、社交名媛等「摩登」女性之外,《玲瓏》還經常刊登現實生活中普通女子的個人照片,女運動健兒、女學生、女讀者都能上雜志,分享她們生活寫真、遇到的不平之事或是情感問題。
「不過我沒拍過什麼照片,有拍到好的話我發給你……我是說,拿給你。」以前白茜羽是刻意在防範,不過現在倒也沒有什麼藏頭露尾的必要了。
如果能在這個時代留下點自己的印記,感覺也挺有意思的。
與羅瓊又閑聊了一陣子,白茜羽才有意無意地問道,「對了,你听說過顧時銘嗎?」
「當然听說過。」羅瓊毫無察覺地道,她解開包著頭發的毛巾擦拭著,嗤笑一聲,「衣冠楚楚的,不過是斯文敗類罷了。」
「你也知道他如今在新政府任職的事情?」
「圈子里的都知道,只是上面有人壓著,沒人敢寫文章罵罷了。」羅瓊像是見慣了這種事,語氣涼涼的,「上海一淪陷,便出了好些個見風使舵的,就屬他混得最好,如今攀上高枝兒飛黃騰達,鮮花著錦烈火烹油,之前的窮酸文人,如今可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了……怎麼啦?你認識他?」
白茜羽笑道,「算是故人,好久沒了音訊,還以為出了什麼事。」
「你若想聯系他,我可以幫你牽線,不過人家現在身居要職,肯不肯見就是兩回事了。」羅瓊編輯聞弦歌而知雅意,說話很是清爽,「而且,你也最好別和這種人走得太近。」
「你說的是,我考慮考慮。」白茜羽從善如流地答應下來,對于如何接觸顧時銘她還沒有想好,她印象里這人是在文壇上青史留名的,沒听說過還有屈膝從賊這一茬兒,也不知道是哪出了問題。
她也不敢打包票顧時銘的品性如何如何,或者說,她誰也不敢信任。
她正在思索,羅瓊已經擦完了頭發,一手托腮,笑眯眯地望著她,「對了,小白,你今晚有沒有安排?我剛趕完稿需要放松,你陪我一起,如何?」
「去哪?」白茜羽無可無不可,說實話她深居簡出宅慣了,還真的沒怎麼正兒八經地出去玩過。
羅瓊沉思片刻,便很爽氣地拍板敲定,「就黑貓舞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