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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選擇(第二更)

信很簡短,是金雁兒離開前寫的。

沒有什麼離別傷情的話語, 信上只是說她有急事不得不離開上海一陣子, 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但臨走前卻忘了一件事,需要麻煩白同學幫忙送個很重要的東西, 不用交給別人, 只需放到愛棠路300號的信箱即可。

信封里還附了幾張大額鈔票,大概是作為她的跑腿費。

白茜羽按照她信上說的,果然找到了她放在衣櫃里的另一個信封, 里頭裝的卻不像是信,而是一個小小的圓柱體。

似乎是……膠卷。

她從沒听說過金雁兒有攝影的愛好。

白茜羽頭皮一麻,感覺整個房子一瞬間都陰冷了起來。

金雁兒離別前說的話猶在耳邊,房子里似乎還殘留著那天晚上小餛飩的香氣。白茜羽第一反應卻是在房間里找到打火機, 幾次打火,看著那簇熾熱的、小小的火苗, 卻始終沒能將那個信封湊上去。

「一定是我諜戰片看多了……」白茜羽幾次深呼吸, 終于放下了打火機,冷靜下來將事情的前因後果思考一遍, 最後只能得出一個結論。

金雁兒不會害她。

白茜羽不知道她是什麼人,她這麼做有什麼目的, 但她願意相信金雁兒是一個好人, 或許過幾天她就會提著行禮回到這里把房間弄得亂七八糟,或許她永遠不會回來了。

如果是前者,她只是幫一個跑腿的小忙;如果是後者, 那麼這位鄰居大概是將自己最重要的東西托付給了她。

「那就助人為樂一次吧。」白茜羽心里說,「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

下午,白茜羽來到了金雁兒所說的愛棠路。

她不動聲色地掃視了這條街區一遍,沒有發現什麼異常,便慢悠悠地從街口走過去,目光留意著一路上的門牌號,這條路兩旁都栽著法國梧桐,街道靜謐優雅,民宅也都是歐式洋樓的樣式,漫步的行人和來往的車子都很正常,沒有什麼起眼的。

她雖然沒干過間諜這一行,但好歹也知道這種時候越自然越好,深更半夜鬼鬼祟祟地才惹人懷疑,她甚至都沒有東張西望,只是一切如常地走到愛棠路300號的門牌前,將手心的膠卷輕輕扔進信箱,「咚」地一聲,信封投進了信箱,整個過程不超過五秒。

做完這一切,她若無其事地叫了輛黃包車回到了家。

她拿出鑰匙,打開房門。

時近傍晚,黯淡的夕陽透過窗戶照了進來,隨後很快隱沒在雲層里。窗戶開著,晚風吹得她桌上的報紙和作業本飛了一地。

她明明記得出門前關了窗的……一種不安的直覺讓白茜羽謹慎起來,她走進屋子里,卻沒有將門關上,屏住呼吸打量著屋內的情況,準備一有不妥奪路就逃。

白茜羽很想說服自己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但問題是此刻她的腦海里開始跳出來的畫面全是《風聲》《潛伏》《偽裝者》……越想她越覺得自己四周危機四伏,好像隨時都會跳出來無數特務將她包圍一樣。

她的腳步踩在地板上,發出「吱呀」一聲響,在一片安靜中格外響亮。

風吹著窗簾微微擺動。

猛然間,她的脖頸被一把從後勒住了!白茜羽沒有驚慌,立刻用後肘重重擊向身後歹徒,那人猝不及防挨了一下,發出一聲悶哼,勒住她脖頸的力量驟然一松。

她趁勢一腳狠狠朝著身後人的那只腳踩了下去,可這次她沒能得逞,對方似乎早有防備,腳步後撤,一個反手擒拿將她的手扣在身後,動作利落地往牆上一推,然後「砰」地一聲一腳將門踢上了。

短短十幾秒之間,勝負已分。

她還要反抗,忽然耳旁「 噠」一聲輕響,一個冰冷的硬管物體抵在了她的後腦上。

白茜羽心里猛地一沉,她用余光往身後望去,以她的角度只能看見長風衣的一角,以及綁帶軍靴……軍靴?

白茜羽心說這下完了,對方顯然是循著剛才的膠卷有備而來,待會兒就該給她上辣椒水老虎凳了,不知道這個時候再喊「好漢饒命」還有沒有用。

「‘夜鶯’小姐?」身後的咫尺之間,傳來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他的嗓音低沉而悅耳,帶著淡淡的磁性,清清朗朗的,很有穿透力。

「這位大哥,最近我剛租了房子手頭緊,實在沒錢,兜里還有幾塊錢角子,就當孝敬您喝茶了,有話好好說……」她試圖蒙混過關,以她諜戰劇的觀影經驗,「夜鶯」多半就是金雁兒的代號了。

沒想到對方竟然很好說話,立刻松開了手,「抱歉,看來是我的行為太不禮貌了。」

白茜羽這才喘過氣來,揉著酸疼的手臂。這時,她也終于看清了這個不速之客的模樣——翻領長風衣,白色襯衫,黑色長褲束在軍靴里,戴著一副半指皮手套,手里拿著的是一把m1911,年紀大概二十多歲,她沒敢仔細看,連忙收回了目光。

沒想到,接下來這個男人說的話,卻完全不像是她預想中的威脅或是拷問。

「夜鶯小姐,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我們只好用這種唐突的方式聯絡你。因為你的上線在一次任務中犧牲了,我們失去了和你的聯系方式,只好根據他留下的‘死信箱’等待你露面,冒昧之處,還請見諒。」他一撩衣擺在沙發上坐下,姿態嫻熟,像是這個家的主人似的。

白茜羽一愣,心說這是什麼展開?

這家伙並不是來抓她的,而是與金雁兒一伙的……同事?

但關于「夜鶯」這件事上對方顯然是誤會了,她只能干巴巴地解釋道,「你認錯了,我不是夜鶯,我只是幫人傳個東西,我不知道那是什麼,只是受人之托……」

「我理解,像你這種長期潛伏的人員都很謹慎,除了上線之外不信任任何人。」男人從懷里掏出軍官證,又抖出一份文件,「我是軍事調查處行動科的組長謝南湘,這是你的上線留下的檔案,上面記錄了你的大致信息。你看過之後應該就沒有疑問了。」

白茜羽硬著頭皮接過那份檔案,上頭只有寥寥幾句話——

代號︰夜鶯

女,二十一歲,單身

已打入上海上流交際圈,多次傳遞重要情報

單線聯絡方式︰愛棠路300號信箱

見鬼,這東西寫得非常春秋筆法,還都倒霉地能和她對上,白茜羽真是百口莫辯。

她將這份檔案放在桌上,誠懇地說,「不好意思,我真不是,也不認識什麼夜鶯。」

「哦?」謝南湘的眸光隱在陰影里,令人不寒而栗,「那麼,你是誰?」

他說話的時候,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摩挲著手里的槍,黑洞洞的槍口若有若無地沖著她,好像只要她說出來的話有一絲紕漏就會立刻噴射出火焰來。

「我……」白茜羽剛想繼續解釋,心里咯 一下,如果將鄰居金小姐的事情全盤托出,再抬出「虞夢婉」的身份,對方大概率會相信她所說的話,但她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事到如今,如果對方知道她不是「夜鶯」,恐怕結果會更糟糕!

外賣送錯了門退回去無傷大雅,可她眼前面對的,是為了保密可以「寧殺錯不放過」的冷血特工!

無論是真實的歷史上還是諜戰劇中,這些搞情報工作的無一不是心狠手辣之輩,殺個把人跟踩死一只螞蟻似的,他已經在自己面前露了臉,還泄露了這麼多信息,在得知她是個無關緊要的路人之後,難道會說一句「哦不好意思打擾了」然後就此離開麼?

她覺得冷汗順著脊背往下淌。

賭他會心軟放過自己,還是賭自己能在殘酷的情報工作中活下來?

二選一,選錯了就是死。

怎麼選?

還能怎麼選?

「……我……」白茜羽艱難地吐出幾個字,「開玩笑的。」

如果她選擇了接受任務,至少還有徐徐周旋的機會。但如果將選擇權交給對方,她有很大可能會死,還是當場去世的那種。

「很好,我喜歡你的幽默。」听到她的回答,謝南湘隨即露出了春風拂面般的笑容,他果斷地下了保險,將槍收回皮套里,「別緊張,以後我就是你在調查處直屬的上級了,一切行動由我與你單向對接聯絡。」

他什麼時候開的保險?白茜羽看得心驚肉跳,這家伙剛剛果然起了殺心,如果給出了錯誤的答案,等待著她的可能就是一槍爆頭。

「對了,我還沒問,你的任務是潛伏和傳遞情報,怎麼還有格斗的本事?」他伸手按了按隱隱作疼的肋骨,如果不是身高的關系,這一下肘擊應該落在他的胃部,如果是一般人,可能一瞬間就會喪失戰斗力。

這雖然算不上多麼高明的戰斗技巧,純粹是靠技巧發力,力量也並不足夠,但這顯然不是完全沒有底子的普通人能做出來的動作,多多少少也有些格斗的技巧在里面。

白茜羽一時語塞,急中生智道,「這不是……要提高咱們情報人員的專業素養麼。」一個謊言要用一千個謊言來彌補,她現在這就已經(1/1000)了。

謝南湘挑了挑眉,沒有回答,而是從懷中掏出一個鼓鼓囊囊的信封,「你今天送來的情報非常有價值,組織上很重視,這是你的活動經費,新的任務會從下周五的晚上開始,到時會有車送你去任務目標的身邊,希望你能打扮得漂亮一些。」

白茜羽大驚失色,這些搞情報的說風就是雨,效率也忒高了。她強裝鎮定道,「……需要我做什麼?」

謝南湘走到窗前,語氣輕松地說,「接近目標,取得他的信任,留意他的一舉一動,你都知道的,不是嗎?當然,這次的任務目標不同往常,他身邊的戒備非常森嚴,唯一的突破口是他……非常。」

「仙人跳!」白茜羽情不自禁地月兌口而出。

自稱謝南湘的年輕人笑了笑,「不,是美人計。」說完,他的手在窗框上輕輕一撐,靈敏地便翻出了窗外,消失在一片暮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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