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江夏。
一戰落敗後被俘的周瑜與夏侯惇二人被劉備引著來見兩個故人。
院中所囚的,正是孫策與曹昂。
此時故人相見,各訴別情,四人皆是唏噓不已。
听聞曹操已死,曹昂倒是不曾對劉備怒目而視。
正如曹操所言,求仁得仁,自求自得而已。
他只是問道︰「既然如今我阿父已亡,不知皇叔打算如何處置我們這些人?」
曹操雖亡,可依他生前所言,曹氏與夏侯氏的人馬大半皆降。
所以即便如今沒了曹操,可曹氏的勢力依舊不容小窺。
劉備笑道︰「我與你阿父是故友,自然不願斬盡殺絕。天下雖大,可卻不只有九州之地。你等皆是人才,足可駕船遠處,揚我大漢威儀。」
他自身後的僕從手中接過一張圖來。
圖面展開,上面是一副此間四人都不曾想到過的盛大畫卷。
天下之大。
良久之後,曹昂苦澀一笑,「原來天下如此之大,若是皇叔早些拿出這圖,又何必與我阿父打生打死。」
劉備笑著搖了搖頭,「你阿父這種人是天生的梟雄,不論放在何處我都是不能安心的。所以我與他之間,只能有一人站在此處。若是我當日敗了,這張圖自然就會有人送到他手中。」
曹昂知道劉備說的都是真心言語,故而不再開口,只是盯著眼前的畫卷,思量著應當去往何處。
孫策忽的開口道︰「仲謀?」
劉備笑道︰「相較于孫仲謀,我更看好你孫伯符。眼前的形勢你也應當明白,天無二日,國無二主,孫家只能有一個家主。」
他忽的一頓,繼續道︰「不過我倒是可以給孫權一個機會。如今大勢已定,我會將你還活著的消息放出去,只要他肯放棄孫家家主之位,尊你為主,我便讓他活命,如何?」
孫策皺眉不語。
一旁面色還有些蒼白的周瑜卻是搖了搖頭,孫權是天生的政客,絕不會如此作為的。
孫策最後咬了咬牙,沉聲道︰「好。」
劉備笑了笑,「那就拭目以待。」
……
隨著曹操落敗戰死,周瑜兵敗被俘的消息傳回柴桑,江東之地一片惶恐。
江東所能抵御劉備者,無非是長江天險與在長江上戰無不勝的水軍。
如今兩者盡皆覆滅,如何能不讓江東之人心驚。
除此之外,更有一個消息傳來,讓江東之主孫權坐立難安。
原來是劉備派來了使者,送來了孫策未死的消息。且說孫權若是肯將江東之主的位置歸還給孫策,大軍就不會渡過江東。
江東朝堂上的氛圍變的詭異起來。
孫權整日里疑神疑鬼,看朝上之人皆像是心懷異心,常常不問緣由便大開殺戒。
朝中人人自危。
而在此時,長江以北的劉軍已然渡過長江,更是大敗了留在南岸的江東鐵壁徐盛。
天下以西,益州劉章探听得劉軍在赤壁之戰大勝的消息,自知絕非劉備敵手,獻出益州而降。
于是趙雲等人攜漢中益州兩處軍馬,自白帝出,與東吳守將陸遜戰于夷陵。
龐統以計略大破江東軍,陸遜戰死。
而在更南方的膠州,周泰蔣欽二人籌謀多年,乘機起勢,迅速佔領了膠州之地,隨後起兵以襲江東之後。
三路合圍柴桑。
孫權自知無路可退,于宮中大開殺戒,隨後自焚而死。
江東遂平。
其後曹昂帶曹家殘部東去,「游歷」先自倭國始,隨後逐漸北去。
而孫策則是與周瑜等人西去,听說那邊有不少國家,值得他們大戰一場。
天下再無劉備敵手。
……
劉備本就為漢室宗親,故而天子以昔年故事,進劉備為漢王,天下事一應決之。
其後二十余年,天下太平,風調雨順。
時謂盛世。
彼時劉玄德權傾天下,天下事一言而斷,世人皆以為其有不臣之心。
然其自始至終,終不違漢也。
後天子染重疾,藥石無醫,且天子無子嗣,于是自劉姓諸王之中揀選有才德而可繼任者,眾人皆矚意漢王世子劉禪。
天子許之。
又數年,天子劉協病重離世,儲君劉禪克繼大統,大赦天下。
這一年,漢王劉備隱退,不再決斷國事。
被天下人稱為再世周公的漢王劉備,與那些相伴多年,如今與他一般年歲已然不小的老友開始游歷天下。
……
涼州,天水郡。
幾個上了些年歲的老人,正湊在一輛牛車上,看著不遠的兩人比試武藝。
比試之人一老一少,槍來槍往,倒是打的有來有回。
腰間懸著雌雄一對劍的老人笑道︰「二弟,三弟,不如賭上一賭,看看子龍與這年輕人誰的槍術更強些?」
「子龍的槍法雖然厲害,可如今到底是上了些年紀,所以……」環眼老人話風一轉,「所以俺壓子龍勝。」
駕車的紅面長髯老人點了點頭,三弟還是聰明的。
三人正是不久之前來涼州拜祭傅燮的劉備三人。
在三人身旁,還有個文士樣貌的老人。听聞三人之言,只是笑了笑沒言語。
此人是在劉禪登上帝位後便悄然離開朝堂,返回涼州的賈詡。
劉備看向賈詡,笑道︰「回來了也好,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我不在朝堂,即便阿禪不覺得如何,可那些朝中新臣們萬一對你起了心思,又死在你手上,多少會有些麻煩。」
那些新臣自然是斗不過賈詡的,不過是讓賈詡手上多沾染些鮮血罷了。
這麼多年,為何劉協始終無子,留在雒陽的賈詡心知肚明。
只是劉備沒問過,賈詡沒說過。
賈詡看向不遠處那正與趙雲相斗的年輕人,笑道︰「此人名叫姜維,是個文武雙全的好苗子。在我看來,不下主公當年南下時在新野發現的那個少年人。」
而當年劉備自新野發現的那個孩子,名叫鄧艾。
姜維正當年紀,英武非常,一手槍術更是極為巧妙,可惜與他對敵之人是槍術早已出神入化的趙雲。
如今趙雲年紀雖然大了些,可依舊穩穩壓下姜維。
賈詡笑道︰「大王似乎很看重這個年輕人。」
劉備點了點頭,「可以將此人交予孔明做學生,紹漢之志者,前有孔明,後有姜伯約,足矣。」
賈詡微微一愣,顯然不曾想到劉備會對這個初次相見的年輕人有如此高的評價。
劉備笑了笑,想起一句言語。
願陛下忍數日之辱,臣欲使社稷危而復安,日月幽而復明。
……
自涼州離去,劉備等人沿路東行,來到了河內。
今日劉備帶著關羽來拜訪司馬直故居,不想卻是遇到了一個一身長衫的中年人。
此人也算是出身名門,只是一直不曾出仕,在家中讀書為樂。
劉備看著眼前的中年人,輕聲笑道︰「你便是河內司馬懿?」
王者威儀,令心思深沉的司馬懿都是驟然心思一緊。
劉備輕聲笑道︰「好一個鷹視狼顧之相。你留在家中讀書,不差。可上了仕途,只怕難免橫死啊。」
司馬懿立刻跪地不起。
劉備帶著關羽等人離去。
「兄長方才似是對此人起了殺心?」關羽問道。
劉備笑了笑,「有孔明在,此人翻不出什麼浪頭來了。去信給孔明,只要司馬家敢動,日後也就無須有司馬家了。」
……
旅途的最後,他們回到了幽州涿縣那處桃園。
半生漂泊,落葉歸根。
如當年一般,兄弟三人圍坐在園中的桃樹之下。
劉備模了一把頭上花白的頭發,笑著飲了口酒水,隨後為兄弟二人講起了他的一個「夢」。
夢里,兄弟三人半生奔波,一事無成,只能寄居人下,嘆一聲髀肉復生。
其後大勢漸起,終于佔得一席之地,又有盟友背盟,兩面三刀,桃園舊誓,毀于大火。
再之後,有人鞠躬盡瘁,六出祁山。有人兵敗身死,膽大如卵。
漢室悠悠,終究為風吹散。
關羽捻須而笑,「好在只是兄長的一場大夢。」
張飛也是叫嚷道︰「就是,這故事听的俺心中難受的緊,大哥定要喝一個。」
劉備笑了一聲,抬手狠狠灌了口酒,這才笑道︰「是為兄的過錯,你我兄弟,長長久久。」
三人相顧大笑。
自此而始,自此而終。
始于桃園,終于桃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