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律跟江魚打完架, 累到月兌力暈過去前,他以為他師父會趕來救他們。事實證明,他著實低估他師父跟盧晚陽的纏綿程度。聞著刺鼻的消毒水味醒來, 渾身酸痛, 眼楮干澀,躺著醞釀許久, 才慢慢的睜開眼楮。眼前是道來回晃動的手掌虛影, 他眨了眨干澀的雙眼, 听到楊醫生問他,「一律, 你是醒了麼」聲音木木的,听著很是模糊。他的思維更木, 在腦袋里反應了數秒, 才明白楊醫生話里的含義, 慢慢的動了下嘴唇,「嗯,是醒了。」聲音嘶啞到令他有些不適,喉嚨干澀的厲害, 他輕輕的皺了眉頭, 低聲道,「渴。」見他開口,楊醫生略松了口氣, 問他,「你現在能直接喝水麼?」一律點點頭, 啞著聲音,「能。」嗓子過分干啞,聲帶被摩擦的生疼, 就像是喉嚨里被塞了刀片,他隱隱還能感覺到出血的甜腥。他知道這是干渴太久的癥狀,現在逞強開口的話,很可能會傷到喉嚨。干脆不再說話了,閉著嘴等水喝。楊醫生轉身去給他倒水喝,他仰躺在床上,小幅度的側頭打量周圍的環境,是間寬敞明亮的病房。窗戶很大,采光忒好。陽光被窗戶上的玻璃過濾掉了炙熱,落到他臉上的光線,顯得格外的溫柔明媚,令人心生愉悅。楊醫生端水回來,就看到他盯著窗戶出神。白若琉璃的膚色反著光照,跟燦爛的陽光交相輝映,比最好的珠寶都璀璨奪目,令人的移不開眼去。端著水杯過來,楊醫生有那麼瞬間怔愣。對一律不是女孩這件事,在心里面突兀而奇異的升騰起股惋惜的情緒來。要是一律或者靳先生,有誰是個女孩,那他兩以後生個孩子,不論男女,容貌肯定都是盛極。光是想想,都知道那必定是個單容貌,就讓全世界都矚目的孩子。就更別提身家財富這些,任誰見了估計的都會想把他(她)寵上天去,成為名副其實的小王子小公主。但也只是想想了,如今這兩人湊成一對,估計是都不會有孩子了。嘖,想想還真是可惜了。惋惜的念頭一閃而逝,他端著水走過去,先把水杯放下,將病床頭稍微搖高些,慢慢的喂一律喝水。接連喝了大半杯水,一律覺得嗓子沒那麼干澀,嗓子還是隱隱發疼,但有水的滋潤並不會被傷到。輕輕的抿了嘴唇,低聲問他,「鳳羽哥哥呢?」楊醫生把剩下的半杯水喂他喝掉,抬手推了推眼鏡,神色肅然,「在隔壁房間里休息,你這次暈倒可把他嚇慘了,你知道嗎?」一律皺著眉,「我暈了很久?」「七天。」楊醫生放好水杯,拉著他的手腕檢查,「從送到醫院後就沒醒過,各種生命跡象都降到最低,就只能掛著鹽水跟葡萄糖維持著。剛開始的時候,你的大腦活動頻率,大致跟植物人齊平了,說實話,我都已經做好你醒不過來的心里準備了,從來沒看到過靳先生那麼焦急的樣子。」想起他們剛被送到醫院的時候,靳先生雙腿都被牆壓斷,渾身都是血呼呼,傷口還能看到白森森的骨頭。楊醫生給清理的傷口,眉頭皺的死緊,臉色難看的問靳先生要不要用點藥。以靳先生腿上傷口的大面積,他是建議全身麻醉的,進入深度睡眠,睡醒來的傷口就清洗處理完了。偏偏靳先生全程盯著躺在身邊、陷入昏睡的一律,就跟感覺不到腿上傷口疼似的,開口便先問一律的情況。一律看上去,倒是跟睡著了差不多。呼吸均勻平穩,面色也沒甚麼異常。就是把人從地上抱到車上、再送到醫院里這麼大的動靜,都沒把人弄醒,靳鳳羽就特別擔心。顧不著自己的傷勢,盯著醫生先給他檢查。結果等醫生趕緊檢查完,得出個情況嚴重的結論來,給靳鳳羽急得,差點不顧腿傷從床上蹦起來。還是楊醫生大著膽子,將人摁到病床上.頂著靳鳳羽的黑臉,勸他趕緊治好腿上的傷,免得一律突然醒過來,看到會擔心。好歹勸著把傷口處理好,再想勸人去休息卻是不行了,最好的單人病房不住,非得住個二人間,不把人放在旁看著就不放心。往病床上躺著,專心致志的盯著人看。生怕自己一眨眼,旁邊床上躺著的人就不見了。一律暈了七天,靳先生就旁邊的守了六天半。他本身傷得就重,這麼長時間不眠不休,加上擔心一律的傷勢,心情沉悶,腿上的傷口總不見好轉。表面看著就跟沒事人似的,連眉頭都不帶皺的。楊醫生原本以為他就傷口沒好,其他沒事呢,結果熬到後面就頭重腳輕,突然就在床上仰倒過去,支撐不住要暈倒。暈前還不放心,非得讓楊醫生把他弄到隔壁去,免得一律醒過來看到他的傷勢擔心。嘖,黏黏糊糊的,簡直為難他這個單身的醫生。看一律醒過來就跟常人無異,精神不錯,面色也挺好,楊醫生便斟酌著把情況說了,「你也不用擔心,他就是憂心你的情況。你這會醒過來,他也就能放心養傷,很快就會好起來的。」一律皺緊眉頭,「怎麼會如此?我就是動用佛祖虛影的時候力氣耗盡,加上有些許陰氣入體,我從小在寺里跟著佛祖念經,不懼陰氣。再怎麼嚴重的情況,最多躺上七天也就好了,著實沒甚可擔心的呀。」楊醫生愣了愣,「我們不知道這回事啊。」一律往四周看看,沉著臉問楊醫生,「你們沒見著我師父?」從4號樓走的時候,跟他師父說清楚了去處。正因為知道他師父會過來善後,才敢驅動佛祖虛影,耗盡體力後,放任自己暈的那麼干脆利索。他十歲的時候,幫蘿卜絲處理凶煞,不經意間引動過佛祖虛影。也是暈了七天七夜,才慢慢醒過來。跟江魚打完架後,他實在是沒力氣開口了,加上他師父清楚他暈過去的緣由,也就沒跟靳鳳羽說,不要太過擔心。結果他在床上躺了七天,他師父還沒出現?!楊醫生搖了搖頭,「沒有見到。」一律黑著臉,咬牙切齒,「我知道了。」瞬間有了想欺師滅祖,把他師父摁著打一頓的念頭!等著吧,這事沒完,哼。等喝完杯子里水,他坐起來在床上活動著手腳。雖然在床上躺了七天,但醫院有專人幫著放松肌肉,四肢只是略微有些酸軟,並不怎麼嚴重。在床上活動了會,就勉強能夠站起來,他慢吞吞的下了床,扶著牆往旁邊病房里走。門沒關,他直接就走了進去。靳鳳羽閉著眼楮躺在床上,看著比之前瘦了好多,臉色蒼白如紙,神色也憔悴的很。眼底有濃厚的青色,皮膚都沒了往日的光澤。眼楮緊緊閉著,本來都已經累極了,卻仍舊睡得不怎麼踏實,眉頭緊皺著,淡色的嘴唇輕輕蠕動,低聲念叨著甚麼。一律低下頭去,听到靳鳳羽的在低聲喚他,「一律,別走。」情真意切,帶著說不出的恐慌。他輕輕的抿著嘴唇,「我不會走的,鳳羽哥哥。」都沒有以前好看了,如同明珠蒙塵、白鶴折翅,失了最令人心動的部分。一律暗暗想著,心里卻抑制不住的疼起來。像是被繡花針扎著,在他心底繡了大副圖畫,執針的人穿針引線,動作利索的來回拉扯著,在他心口扎出密密麻麻的疼。他慢吞吞的挪過去,坐到床邊,伸手在被子里握緊靳鳳羽的手,聲音低低的,「對不起,鳳羽哥哥。」對不起啊,讓你擔心了。我該早點告訴你的,讓你不用擔心的。鼻子一陣陣的泛著酸,忍不住想哭,眼眶迅速變得濕潤模糊。他忍了忍,沒忍住眼淚往下滾落,干脆翻身到床上,抱著靳鳳羽哭的特別傷心,「我錯了,以後再也不這樣了,你可不能生我的氣啊。」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有人在他背上拍了拍,頭頂響起靳鳳羽溫和悅耳的聲音,「一律。」一律渾身僵住,在雪白的被子上蹭了蹭,把臉上的眼淚都蹭干淨了,才從被子里抬起頭,「鳳羽哥哥。」靳鳳羽模了模他的頭,「別哭。」他梗著脖子不承認,「我沒哭。」靳鳳羽看著他紅紅的眼楮,縴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彎著眼楮笑了笑,「好,我沒事的,傷口也不疼,別擔心,很快就會好的。」一律點了點頭,「嗯。」他們在醫院里待了十天,臨出院的時候,他師父總算趕了過來,看到靳鳳羽就想嘮叨兩句。畢竟這小子,可是拱了他們寺里最好的白菜!勾得一律還俗,也就罷了。居然連閉口禪都不修了!要知道一律可是近百年來,最接近閉口禪大成的和尚!居然說不修就不修了!?這種行為,簡直令人心痛至極。他辛辛苦苦養大的崽,就那麼被人給拱走了,難不成還不許他發發牢騷麼。結果他臉還沒黑,一律就先沉了臉,「你這麼多天去哪里了?」他就心虛的很,沒法黑臉了,盡量表現得跟沒事人似的,「呃,我在4號樓驅邪,那宅子里的情況很是凶險,不能再那麼放任下去,怕會出事。」一律冷笑,「你忙的很吶,忙到連讓趙然回來,看看我這邊甚麼情況,順便報個信的時間都沒有?」圓悟尷尬的抓抓腦袋,「……那也不是,我忘了。」他徒弟的實力,他能不知道麼?對付個剛成型的鬼王,完全是手到擒來,根本不需要他可以關心。至于靳鳳羽會擔心,他是真沒顧及到。看著坐在輪椅上,還沒養回來的靳鳳羽,圓悟難得的有些愧疚,想找麻煩的念頭瞬間被打消了。算了算了,他也懶得管了。一律是個主意大的,讓兩個小輩愛咋滴咋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