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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點的海市, 已經慢慢安靜下來, 寫字樓、商業街、住宅樓的燈光相繼熄滅, 車鳴漸低, 時不時的撞進路燈暈開的光影中,疾馳而出,披星戴月。

秋霞灣別墅區里十分安靜,晚風吹過樹林, 發出沙沙的響聲,在空曠的路邊不斷的回蕩。

那片綠樹環繞的淺藍色湖泊,此刻也安靜的像是一個沉睡的孩子, 一圈圈的漣漪隨風震開,淺淺的,像是孩童輕輕的鼾聲。

「轟隆。」

黑暗的天空忽然炸開了一聲響雷,墨色的陰雲飛快的凝聚, 將這暗色暈染的更加深邃。

「滋啦~滋啦。」

路邊的燈光忽然閃爍了一下, 像是短路似的明滅不定, 連帶著整片監控都出現了幾秒鐘的白屏。安保人員見狀頓時警戒起來,雙目緊緊的盯著大屏幕,一只手已經按在了呼叫機上。

不過很快他們就重新放松下來, 監控畫面恢復了正常,路燈也依舊穩穩的站在原地發光發熱, 剛才的異樣好像只是打雷引起的短路。

而他們不知道的是,就在這短短的三秒鐘內,淡水湖周圍幾公里的監控全都被調換了。

系統得意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商陸浮在水中,站在一個透明的泡泡圈出的空間中,對著旁邊的人輕輕頷首,「可以了。」

白龍驅動法術,架著泡泡移動到了岸邊,帶著眾人從水里飄了上來。

「啵。」

泡泡破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眾人已經站在了濕潤的草地上,呼吸著新鮮的空氣。

「陶知明住在9排6號別墅。」

來過一次的朱八娘熟門熟路的帶著其他人往前走,不過一會的功夫就走到了9號別墅的後門。

「我之前觀察過了,從這里進入簡單、快捷還不容易被發現。」

他們所在的地方是監控的死角,但是邁出去肯定會被暴露在監控之下。

「所以我們是用隱身術還是讓系統黑了這里的監控設備?」

現在陶知明的身份不明,不確定里面有沒有專門針對修士的防備手段,穩妥起見,還是繼續讓系統出馬吧。

杜若看了商陸一眼,商陸立馬會意,讓系統黑進了這棟別墅的安保系統,將控制權暫時的轉移到了他們這邊。

同時更換了里面的監控畫面。

因為只是懷疑,所以這次五味館並沒有全體出動,只有白龍、朱八娘和杜若三個,同行的有商陸和當事人林知微。

商陸不會法術也不會輕功,雖然借助外力也能翻越這二米高的圍牆,但難免會留下痕跡。

「手給我,我帶你進去。」

杜若伸出手。

商陸看著遞到身前的那只小手,白皙瑩潤,瘦弱無骨,略一猶豫就握了上去,五指被一股溫熱軟綿的力道纏住,他心跳一快,下一秒整個人就撥地而起,視角變得開闊,像是飛燕掠過屋檐,盡情的俯視下方的風景。

然而此刻他眼中唯一的風景,卻只有那只交握在一起的手和手的主人。

柔美,卻強大,讓他心神搖曳。

落地後,杜若並沒有立馬松開他的手,而是帶著他快步跟上了前方朱八娘的身影,一路穿庭過院,鎖定目標後,直接飛上了二樓的一個陽台。

觸地的同時隱身符齊出,掩去了他們的身形。

這是一間八十平米的主臥,落地窗的設置可以使室內的人坐在床頭就可以遠眺海邊的天水一色,落霞孤鶩。

屋子里只開了一盞壁燈,光線柔和卻不明亮,窗戶半開,吹動著兩邊的白色窗簾,襯著濃墨翻滾的夜色,有種鬼片的既視感。

靠在床頭的婦人感受到了一股涼風吹在了胳膊上,不由打了一個寒顫,扭頭看見外面翻滾的烏雲和那若隱若現的雷光,細眉微微一蹙,檀口輕張,剛想說什麼,心髒猛地一抽,她彎下腰,嘴邊溢出一聲悶哼,緊緊的捂住了胸口。

「知明。」

她柔柔的叫了一聲,聲音楚楚可憐,帶著撒嬌的味道,「我的心好疼。」

陶知明本來還處在空歡喜的失望中沒有回神,指尖的香煙換了一根又一根,屋子里煙霧繚繞,煙灰缸里積滿了煙頭。

「對不住,是不是我的煙嗆著你了?」

陶知明看了一眼半開的窗戶,本來想將窗戶完全打開,又在瞥見外面的烏雲時頓住了動作。

他起身,穿著拖鞋打開了房門,又打開了房間里的空氣淨化機。

隨著機器「嗡嗡」的輕鳴聲響起,屋子里的煙霧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消失,空氣質量也變得干淨清晰起來。

但上官溪的臉色並沒有因此有所改善,反而越來越差。

細密的汗珠一層層的貼在臉上,順著面頰滴在了被子上,很快便打濕了一片。

她佝著身子,面色蒼白,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小溪。」

陶知明見狀神色一變,意識到情況的嚴重性,一邊熟練的從抽屜里給她找藥,一邊撥出了醫生的電話。

「來,先把藥吃了,醫生很快就到。」

陶知明給她倒了一杯溫水,扶著她小心的將藥喂了進去,另一只手不停的拍著她的胸口,給她慢慢的順氣。

「深呼吸,吐氣。」

他的聲音溫柔又清潤,像是山間的清泉淌過明石,讓人忍不住沉浸其中。

「趙修拓。」

「上官玉。」

兩個並不陌生的名字被人咬牙切齒的從牙縫里擠了出來,林知微站在窗戶外面,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的掐在手心,一雙眼楮瞪的通紅,死死的看著里面相擁的兩人。

黑色的怨氣像是加濕器里的水汽,順面噴了出來,眼看就要將她整個人淹沒。

「醒醒。」

一道輕柔溫和的女聲在耳邊輕輕叫道,然後一股冰涼的氣息順著額頭涌入了四肢百骸,體內的躁動漸漸平息,那要將她燒成灰燼的憤怒也像是被淋了一場甘霖,撫平了叫囂。

林知微眼中的血色褪去些許,露出了清明的神色。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吐出胸口里的濁氣,聲音沙啞,像是砂紙磨礪過地面。

「對不住,我有些失態了。」

杜若搖了搖頭,伸出手慢慢將她的手指掰開,看著那鮮血淋淋的傷口,什麼都沒說,將靈氣渡了過去。

「確定他們就是趙修拓和上官溪嗎?」

白龍看著里面的兩個凡人,確認道。

林知微模了模自己的心口,感受到里面被撕扯的疼痛,「燒成灰我都認得。」

「那要殺了嗎?」

白龍神色平靜的問道。

林知微一愣,似是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因為這和他平時溫文爾雅的樣子一點都不像。

「我可以殺嗎?」

她看著杜若,問道。

杜若沒回答,而是反問道,「為什麼要疑問?你不是一直都想要他們死嗎?」

「」

林知微沉默了一會,垂著頭,暗紅色的眸子里晦澀難辨,「他們能重新做人,是不是在地府里面已經將罪孽贖清了?」

杜若沒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她,無聲勝有聲。

林知微露出一絲苦澀,她扯了扯嘴角,想笑卻笑不出來,「一千年了,我早該料到的。」

十年生死兩茫茫,物是人非事事休。

千年的時間,足以改朝換代,還有什麼罪孽是贖不清的呢。

道理她都懂,但是她就是不甘心。

怎麼可能甘心!

林知微狠狠的揪著自己的胸口,想立刻沖進去將里面的倆人碎尸萬段,理智卻又告訴她,這一世的他們沒有錯,是一個無辜的人。

「所以說,等什麼來世呢,我當初就該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哪怕魂飛魄散,也要在那一世解決。」

也好比等到現在,仇人還是那個仇人,身上卻不再有因果罪孽。

這樣的仇人,又還能算是她的仇人嗎。

她若是就這麼殺了他們,就真的問心無愧嗎?

「杜老板,你告訴我,我現在應該怎麼辦?」

報仇,于心不忍。

不報,心有不甘。

這個問題,杜若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她的視線不由自主的又落在了罪魁禍首身上,隨即眉頭一皺。

「林知微。」她推了推陷入迷茫的女鬼,「你有沒有感覺上官溪身上有些不太對勁?」

林知微聞言下意識看了上官溪一眼,然後一愣,繼而眉頭也跟著深深鎖了起來。

「有怨氣。」

之前心神波動太大沒注意,現在仔細一看,這才發現了異常。

「她周圍有鬼跟著。」

作為千年的女鬼,沒有人比她更熟悉縈繞在上官溪身上那層淺淺的氣息代表著什麼。

「可是,為什麼?」

杜若眼神一閃,嘴邊輕輕劃開一抹微笑,「你有沒有听說過一句話。」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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