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我把孟長芳、白灕、金沙沙……他們揪去鎮守新劍塔了。」
黃昏殿上。
鐘應懷里抱著陸離槍, 斜靠著君不意,翹著二郎腿, 一副倦懶的姿態。
他面前懸浮著一幅縮小版的九州地圖,其中閃爍著十個紅色光點,九個光點分散于九州各州,一個光點高懸虛空之中。
每個光點都代表著一座新劍塔。
鐘應伸手, 白淨修長的食指隨意畫了一個圈,將四個光點圈在一個範圍之內︰「我手下人幾乎都去鎮守這四座劍塔了, 應該足夠了吧?」
鐘應歪了歪頭, 墨發堆積肩頭,襯著耳垂的銀飾如星光,目光落在身側的君不意身上, 努嘴︰「不夠的話,我把整個魔界能用的上的老頭子,全部弄過來, 只要新劍塔裝的下。」
「已經足夠了。」君不意指了指其中四個光點,「這四座劍塔由道修守護, 九州各宗門、世家、郡王……都派了最頂尖修士前去,其中有羅氏老祖, 問天宮第一人, 蠻族大長老……妖族有妖王在……」
鐘應听著君不意不急不緩的聲音, 模了模下巴︰「我記得你好像把太傅他們全部弄去鎮守劍塔了, 連你那幾個便宜哥哥姐姐也沒放過, 全部從領地叫了回來, 指派了任務?」
「是。」君不意專注的注視九州地圖,並無隱瞞。
鐘應撇了撇嘴︰「你不是說劍塔沒什麼大用處嗎?你做個樣子便行,花這麼大心血做什麼?」
君不意頓了頓,方才低聲解釋︰「舊劍塔很難在短時間內修復,的確派不上用場,但是我改動了劍塔陣法,如今的劍塔主要以封禁空間為主……而以神君的修為,便是他們去了也沒什麼用處,不如安排些事做。」
「也有些道理。」
「嗯。」
「可是,你也沒必要在開戰前,親自跑遍九州,去檢查新劍塔陣法核心吧?」
「盡善盡美罷了……」君不意話音未落,臉頰便被熟悉的溫度覆蓋。
鐘應雙手捧著君不意的臉頰,扭過他的頭,傾過身去,正面直視君不意的眼楮︰「不意啊,你不會偷偷瞞著我,背地里做什麼吧?」
「……」
不等君不意回答,鐘應忍不住彎眸笑了起來,神色輕快,笑的肩膀一抖一抖的。
決戰即將開始,可是度過前些時日的焦躁後,鐘應反而看開了,心中只有一個念頭——無論如何,拼盡全力贏了神君。
將之,徹底斬殺!
以絕後患!
「哈哈,你放心吧。」鐘應滿不在乎道,「就算你真有什麼瞞著我,我也不會逼你說出來的。」
不就是小秘密嗎?鐘應不怕君不意移情別戀,頗為大方的想,有就有唄,說不準是想給他什麼驚喜。
「不過。」鐘應隨口補充一句,「你不許做傻事,不許消失。」
「……」
君不意緩緩垂下眼簾,只道︰「應應……中州到了。」
鐘應趴在欄桿上,低著頭,用手撥開雲霧,聳立的劍塔、繁華的城池頓時映入眼簾,正是中州金玉城。
鐘應掰了掰手指頭︰「檢查完中州劍塔後,就只剩下三座劍塔了。」
兩人沒打算暴露君不意疏影君的身份,在雲海中收了黃昏殿之後,兩人化為一道流光,向劍塔遁去。
金玉城的護城陣法認可兩人,鐘應和君不意順利穿過護城陣法,輕盈落在了劍塔台階上。
如今的新劍塔中,每一層都駐守著九州數一數二的大能,強橫的氣息交織扭曲,威嚴肅穆,修為低的人多看幾眼都會被其震傷。
鐘應瞧了一眼便沒了興趣,一邊打哈欠一邊懶洋洋的坐在台階上,擺著手說︰「你自個兒去吧。」
他陪君不意去了六座劍塔,對新劍塔的新奇感早就沒了,加上繁復詭秘的陣紋看的他頭暈眼花,鐘應實在不想繼續被摧殘眼楮。
君不意彎腰揉了揉鐘應的頭發︰「等我。」
鐘應微仰著頭,因為頭皮的觸感,舒適的眯了一只桃花眼,如同一只慵懶的貓兒,嘴上卻道︰「快去快回。」
「好。」君不意鳳眸閃過一絲笑意,轉身踏入新劍塔。
鎮守新劍塔的重明國修士前幾日便接到了殿下會來的傳訊,早早守在了劍塔門前,他一邊引著君不意前往陣法核心,一邊低聲稟告新劍塔的詳細信息。
鐘應閑得無聊,後腦勺枕著手臂,直接躺在廊道閉眸休憩。
進出新劍塔的修士察覺到鐘應身上如淵如海的氣息,一個個不自覺放輕了腳步,收斂了氣息。
微風起伏,浮雲聚散。
許久,帶著某種韻律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君不意從劍塔中踏出,停下,俯身,任由鬢發低垂,手指頭戳了戳鐘應的臉頰,聲音低柔︰「應應,我們走吧。」
鐘應睜開瀲灩的雙眸,拉著君不意的手起身,施施然伸了個懶腰。
君不意幫鐘應整理衣袖上的褶皺,鐘應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塵土,兩人相攜離開。
直到兩人乘著黃昏殿前往下一州後,劍塔四下才熱鬧起來。
意氣風發的年輕修士問︰「那兩位就是蓮中君和赤離魔君?我當初听聞兩人結為道侶時,還以為蓮中君為了九州安危,以身飼魔,可是看兩人的樣子,不像啊……」
「氣息深不可測,應該是兩位尊上了。」避世已久的老者回答。
又有修士道︰「什麼叫以身飼魔,明明是魔族魔君為蓮中君的風采傾倒,別滅咋們威風,長魔族氣焰!」
「如今道魔一同御敵,哪有你我之分,這道友,這些話你可別再說了。」
那位修士也明白自己說錯了嘴,擺手不說了。
「不過,蓮中君和魔君瞧上去可真相配。」
「傳說兩人同窗五年,感情深厚,看來果然如此……」
當鐘應兩人走遍九州,從新劍塔中出來後,兩人接到了數道傳訊,這些傳訊有些來自玉馨書院,有的來自劍仙們,有的來自魔界重明國……
鐘應捏著便宜爹爹傳訊的小玉劍,原本懶散的神色為之一變,渾身氣勢如一把即將出鞘的魔劍,隱約泄露幾分令人望而生畏的嗜血煞氣。
眼角勾成一線,他冷笑道︰「終于到這一天了。」
君不意輕輕抿了抿唇,丹青水墨般的眸子空濛而高遠,低聲應了一聲︰「嗯。」
天魔譚仲祁的到來,帶來了神君的大致位置。
可是經過各方商議之後,鐘應他們並沒有匆匆動手,殺神君一個措手不及。畢竟煉化一方大世界並不簡單,前世神君便花費了許多時間,早一月晚一月並無太大差別。
所以,與其橫沖直撞,不如先確定神君的具體位置,準備充分後,在行動手。
如今,時機已到!
鐘應招手,通體如紅晶石的陸離槍憑空浮現,強勁有力的五指握緊□□時,低呵一聲︰「阿離,歸位!」
青衣妖異少年听從主人召喚,撕裂虛空而來,無需多言,便化為流光,融入長•槍槍身中。
鐘應手持陸離槍,挽了一個槍花。
陸離槍攪動風聲,獵獵作響,一點寒芒落在槍身,陸離槍仿佛活了過來,每一處繁復古老的花紋都流轉著光澤。
——雖然阿離月兌離了陸離槍,陸離槍中也溫養著新的器靈,但是新器靈誕生時間不長,目前,唯有阿離暫時回歸長.槍,鐘應才能將陸離槍的力量發揮到巔峰。
畢竟,陸離槍是雪回神君以深淵之主的脊椎煉制而成的。
君不意輕輕一嘆,指尖踫觸鐘應略微冰涼的手指,十指相扣。
眉眼微凜,結上料峭寒冰,他道︰「我們走吧。」
「好。」
風起雲涌,暴雨將至,黃昏殿如利刃,破風雲而去。
荒野之川。
數道強橫的遁光如約而來,如流星夜隕,陸陸續續停在荒野各方。
有背負天青色仙劍,提著酒葫蘆,時不時輕啜一口清酒的女圭女圭臉劍主。
有披著彩色羽衣,華光溢彩,立于絲絮雲層中,垂眸沉思的妖族鳳王。
有白發長眉,盤膝坐在枯草上,枯老的手不停撫模胡須的玉馨書院老院主。
有手腕腳腕頭發纏著造型奇異銀飾,坐在一頭異獸上,正撲閃著眼楮的蠻族靈女。
……
每一位皆是九州魔界頂尖強者,而他們看似隨意,實則每個人所在的位置都暗含天地道韻。
鐘應兩人來的不早不晚,正停在一座隆起的山丘上。
鐘應目光掃視八方,在場之人他大半熟悉,劍主、蠻族靈女、神雲山蘇家家主等,甚至與他沾親帶故。
如鳳王等先前只聞其名不見其人者,鐘應也在這些時日的商談中面熟了。
鐘岳見到兩人,差點兒蹦噠過來,露出燦爛的笑容,一邊朝著兩人招手,一邊喊著「心肝兒子」「心肝兒婿」,招來不少目光。
鐘應嫌棄丟臉,翻了個白眼,以示回應。
君不意則禮貌的喚了一聲︰「爹爹。」
老院主和藹而笑,蘇家家主瞥向這方,鳳王無動于衷,依舊閉目養神……倒是蠻族靈女噗嗤一聲笑了。
靈女笑聲如銀鈴,眨著一雙杏眼︰「大哥哥,你們真有意思。」
靈女對鐘應幾人好奇極了,又是個小話癆,蹲在異獸背上跟他們說話,即使鐘應不理不睬,也一個人說的非常歡快。
在心肝兒子那里受了冷遇的鐘岳插了一句,很快便跟靈女聊的起勁。
鐘應揉了揉耳朵,自上而下俯視。
連綿起伏的蒼翠之色,如一條盤曲在怪石上的巨大碧蛇,瞬間映入眼簾。
五千年前,太玄道祖以通天手段挪走龍首山脈,一分為九,形成星辰七島、傳承島以及劍島後,于虛空建立玉馨書院,傳道天下。
太一宗遺址便只剩下一個龐大的坑,以及周邊零星的殘垣斷壁。
時光長河沖刷之下,綠植攀爬上石柱,連綿萬里,將曾經的修道福地徹底掩埋……
形成了如今人跡罕至的荒野之川。
鐘應一眨不眨的看著這片樹海,腦海中閃過鏡中世界中所見的太一宗。
可是,任憑他看的如此仔細,也無法從荒野之川中尋出一絲半點太一宗的痕跡……
太一宗覆滅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