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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蘇有福坐在長廊邊椅上,白女敕女敕的手搭在大腿上,遲疑的問︰「鐘師弟,你是說你想知道君師弟的事?」

鐘應憑欄而倚,點了點頭︰「是。」

正午的陽光斜斜穿過屋檐,落在欄桿上,鐘應半邊身子籠在光線中。一只眸子落滿了金輝,如岩漿一般流淌,一只籠罩在陰影下,昏暗晦澀。

而他的神色,格外的認真。

蘇有福低著頭,眉目間劃過一絲不解︰「原來鐘師弟不知道啊?我還以為君師弟的事你都清楚。」

她只是隨口一說,並不怎麼放在心上,鐘應卻有些出神。

籠罩在衣袖下的微微蜷縮,鐘應胸口有點兒悶。

在玉馨書院時,他在傅瀟湘的敲打下明白自己的心意後,就直接將君不意「拐」到了手。那個時候他放肆張揚,滿心歡喜,恨不得跟全天下宣布兩人在一起的事,更是時時刻刻黏在一起……

鐘應不由想,大約書院沒有誰不知道他們兩個的關系了吧?

並沒有人閑言碎語,並沒有人指指點點,所有人都抱著祝福、調侃的態度,便是鐘岳也只是一臉暴躁,覺得自家兒子被搶了而已。

他們曾在紫藤花架下飲酒玩鬧,曾在八角亭中品茶觀月,曾在學堂課桌上頭靠著頭補課說笑……

所以,他是最有資格知道君不意一切的人,也是最應該知道君不意一切的人。

可是,事實卻是他對這六十年來發生的事一無所知,僅僅只有屬下搜集來的只言片語。

沉默了許久,鐘應才淡淡開口︰「我畢竟在魔界,很多事情都不太清楚,只知道他這些年來干了不少大事,不是在哪里斬妖除魔了,就是受到哪位散仙大能的贊嘆,得到什麼厲害傳承……」

鐘應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干巴巴,直到徹底梗在喉嚨里。

因為,蘇有福用一種極為驚訝的眼神看著他,仿佛他說了什麼非常不可思議的事。

鐘應問︰「……怎麼了?」

蘇有福答︰「這些全部都是假的啊!」

鐘應︰「……」

以前在九州時,鐘應總是一句話懟著姑娘們目瞪口呆,跺著腳發誓跟鐘應勢不兩立。如今鐘應遭了報應,他每一句話都被蘇有福懟的心尖發疼。

偏偏鐘應嘴巴開開合合,一個反駁的詞都說不出。

鐘應︰「阿姐,我……」

蘇有福感慨︰「原來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鐘應︰「……」

「我已經六十年沒見過君師弟了,我也不知道他現在如何了,若是知道,我也不可能在連雲城把你當成了他了。」

這件事鐘應在連雲城時就知道了,他覺得自己和阿姐老是說不到重點。

「不過,六十面前的事我卻知道。」蘇有福聲音甜糯,卻吐字清晰,「六十年前,君師弟受了極重的傷。」

受了極重的傷……?

傷?

鐘應整個人差點兒跳起來,想也沒想便一拍欄桿,斬釘截鐵的說︰「不可能!」

欄桿被拍的震了三震,險而又險才沒塌,蘇有福有些驚訝,解釋︰「六十年前,邪修和魔族聯手,封禁了空間……」

「這件事我知道。」鐘應沒耐心等蘇有福說這些他早就清楚的事,「那個時候我也在,我眼睜睜看著那些邪修魔修潰敗,才離開書院前往魔界的,那個時候君不意好好的,一點兒傷都沒受,而且,憑君不意的本事,那些魔族也很難傷到他,更別說重傷了。」

最後幾個字,鐘應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然後,他听到了蘇有福清晰又肯定的話語︰「但是,鎮魔劍塔塌了。」

「!!!」

鐘應站起身子,瞳孔收縮,緊緊盯著蘇有福,忽而,他笑了笑︰「怎麼可能?爹爹和重明皇都活的好好的,鎮魔劍塔怎麼會塌。」

「因為君師弟在。」蘇有福說道,「他當時用了什麼禁術,用山河卷將劍塔托了起來。院主們反應過來後,便齊心協力啟動陣法,將劍塔撐起來了。」

「那個時候,君師弟直接從雲端掉了下來,掉進了蓮池中,他好像沒力氣爬起來了,是他弟弟將他救了上來……」

「我當時沒受傷,便跟在夫子後面,遠遠看到了君師弟,他情況非常糟糕,失去了意識。」

「而且,而且君師弟的頭發在禁術反噬下,全部白了……」

「白了?」鐘應問。

他渾身有點兒冷,盡管今日是魔界少見的艷陽天,寒意依舊從四肢百骸侵入他的心髒。

很多他並沒有深究的事,一股腦的涌入心頭,有前世的,有今生的。

他很輕易便猜到了一些事情的真相。

比如說︰前世可能便發生了同樣的事情。因為上一世,他成為魔君之後,再見君不意時,君不意是白發,白的像蒼冷的霜雪,沒有一絲生機。

前世之事太過復雜,他晃了晃腦袋,將之沉入心底,卻又記起了這一世的疏影君。

他問疏影君為什麼頭發白了,疏影君答︰與你無關。

而在他答應當疏影君十天男寵時,他發現疏影君的頭發又成了黑色,他好奇問了問,疏影君說︰染的,用烏葉汁染的……

鐘應有些茫然時,蘇有福再次開口︰「因為這件事,重明皇直接將君師弟帶走了,之後,君師弟再也沒有回來,直到我從書院畢業,君師弟也沒出現過。」

「……」

「鐘師弟?」

「……」

「鐘師弟!」

見鐘應不言不語,目光怔怔,蘇有福有些擔憂,便柔聲安慰︰「鐘師弟,你不知道這些也正常,因為鎮魔劍塔關乎整個九州,中州劍塔已經倒了,若是鎮魔劍塔傾斜過的事被天下所知,整個九州都會震蕩,所以諸位前輩商議過之後,決定徹底封鎖此事,魔界自然得不到消息……」

「我沒事。」鐘應聲音含著些許飄忽,很快又趨于平靜,「阿姐,你繼續說。」

「哦哦。」蘇有福胡亂應了幾聲,再一次說起了陳年舊事。

赤丹太子君不意以一己之力挽救鎮魔劍塔一事,本該揚名天下,本該受整個九州修士尊敬敬仰。

然而鎮魔劍塔傾斜一事不能泄露,因此,除了那些大能和當事者外,外人根本不清楚其中真相。

所幸,九州大能大多公正,在玉馨書院的一力引導下,他們決定換個方式讓赤丹太子得到應有的敬重。

所以,這些年來,那些大能斬妖除魔的功績,便落在了君不意身上,這便是蘇有福說「鐘應得到的消息都是假的」的真相。

——這些事,有一部分是蘇有福軟磨硬泡,纏著長輩才知道的。

「而且,許是道祖也為君師弟品行動容,道祖的玉如意認君師弟為主,換一句話來說,君師弟得到了道祖的傳承,為此,整個玉馨書院都是君師弟的後盾……」

鐘應揉了揉太陽穴,呢喃︰「這六十年來,君不意都在重明國養傷嗎?」

「嗯嗯。」蘇有福點頭,「據說……鐘師弟,只是據說,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

「說吧。」鐘應扯了扯唇角,苦笑,「我總不能一直什麼都不知道,阿姐,全部告訴我吧。」

蘇有福眉頭皺成一團,小心翼翼的開口︰「據說,君師弟一直在沉睡,沉睡了六十年了……」

沉睡了六十年,所以這六十年來,九州所有關于君不意的消息都是假的,所以,身為書院夫子心中最優秀學生的君不意,甚至不曾從書院肄業。

而這些事,鐘應一無所察。

他只覺得,便宜爹爹罵他的話,似乎罵對了。

鐘應心緒繁雜,沒見到君不意之前,完全理不清楚,鼻尖有點兒酸澀,聲音也是干巴巴的︰「我知道了。阿姐,這段時間你繼續在九幽宮養傷,別出去,我去一趟重明國。」

他原本決定,跟疏影君的約定達成後,便去無盡深淵取陸離槍,尋找到父母尸骸,現在覺得,這些事都可以推後。

陸離槍什麼時候都能拿。

父母尸骸不是一時半會能找到的,畢竟便宜爹爹找了十來年都沒找到。

披上玄色斗篷,以面具掩蓋氣息,鐘應急匆匆的離開九幽宮。

蘇有福看著鐘應的背影,雙手合十,輕輕闔上眸子,祈願︰「鐘師弟,君師弟,你們一定要好好啊。」

開啟封禁之門後,鐘應甩掉了幾個麻煩,一路往重明國而去,沒有片刻停息,直到在重明宮外圍停下。

上一次來重明國,有君不意帶路,一路暢通無阻。

這一次卻有些麻煩。

且不說重明國人排外,單單只說重明宮。重明宮陣法重重,又有無數大能坐鎮,戒備森嚴,即便是鐘應也要考慮考慮硬闖的後果,更何況,他又不是來砸場子的,而是來見人的,他完全不想在這個關頭,得罪重明國的人。

所以,鐘應在重明宮外,釋放些許氣息。

很快,便有一隊守衛乘著靈舟法器而來。

一名守衛停在鐘應面前,目光凌厲︰「來者何人?」

鐘應攤開掌心,掌心是玉馨書院身份令牌,又擼上袖子,露出手腕上懸著的兩個手鐲來。

「我是玉馨書院學生,同赤丹太子是故友,今日前來拜訪故人。」鐘應又指了指玄曜手鐲,「這手鐲是霄後所贈。」

守衛古怪的瞧了鐘應一眼,回了靈舟。

「隊長,書院的身份令牌是真的,但是,此人沒有太子殿下的信物,又藏頭露尾,身份可疑。而且……」守衛模了模下巴,「這人有病,他居然說霄後殿下送了他一個手鐲,我只听說過手鐲送道侶,送兒媳婦,可從來沒有听說過從給一個大男人的。」

守衛傳音︰「此人言論不可信,要不將人轟走?」

守衛隊長沉吟。

若是平時便罷了,將人放進去也翻不了天。但是這種「特殊時期」,他可不敢胡亂放人進去,若是出了什麼事,可不是他擔當的起的。

正打算將人「請走」,守衛隊長看到了鐘應臉上的面具,神色瞬間一變,那是太子殿下的面具!

守衛隊長說︰「請稍等片刻,我去通傳一聲。」

鐘應松了口氣,點了點頭。

他的心髒跳的很快,平生第一次如此緊張。

然而,鐘應並沒有被守衛帶進重明宮,也沒有等到君不意,反而見到了君九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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