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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沈雙回了房。

季遠還維持著之前的姿勢,手和腳蜷縮著,整個人呈弓形,沈雙這才想起,以前看過一本書上寫,這個姿勢是嬰兒在母體中的姿勢,以這個姿勢入睡,代表著,這個人極度的缺乏安全感——

原來,竟是…這樣的嗎?

沈雙記起和季遠住在一塊的時候。

一開始,他睡覺也是這個姿勢;只是後來慢慢的,他習慣抱著她睡,也就不再蜷著了。

而和她分開後,他又恢復成了這個姿勢。

沈雙手輕輕地撫過他的頭發,過了會,重新躺了回去。

第二天醒來,發現自己竟然在季遠懷里。

下頷抵著他的胸膛,整個人嚴絲合縫地擠進他懷里,被他四肢緊緊纏著,和從前每一次醒來時一樣。

習慣真是可怕的東西。

明明分開了,可在一塊時,又會恢復之前的狀態。

沈雙悄悄地往外挪,才挪了一點,就被人按回去,身前這人極其自然地蹭了蹭她的發頂,聲音含混︰

「別動,再睡一會。」

沈雙沒動。

等確定頭頂又傳來輕輕的呼吸,才松了口氣。

現在的情景…老實說,有點尷尬。

該怎麼不驚動季遠,從他懷里出來呢。

沈雙想。

下頷抵著她發頂、抱著她的男人此時睜開了眼楮,在沈雙看不見的地方,那雙漂亮的眼楮已然清醒,一點睡意都沒有。

季遠雙手摟著懷中人,目光落到門口狹小的窗戶,過了會,又將臉貼著她發絲,蹭了蹭,閉上眼楮。

沈雙最後還是將手和腳成功地從季遠那里……拔了出來。

她躡手躡腳地去浴室洗漱,等洗漱完出來,就看見昨天還頹廢到死的男人此時正坐在房間內唯一的一張長桌前,听著孫助理和一、二、三、四、五……人的匯報。

她一出來,就能感覺五雙眼楮齊刷刷地看向她。

季遠敲敲桌子︰「繼續。」

又抬頭,對她笑笑︰「很快就好,又又,再等一會,好嗎?」

清晨陽光如許,男人一身米白家居服,面色蒼白,唯獨一雙帶笑的眼楮彎彎,黑而溫柔。

沈雙這時才深刻明白,老祖宗那句「秀色可餐」的真正含義。

確實可以佐餐。

她默默地坐過去,拿起桌上助理送來的早餐,慢慢吃起來。

只是吃也吃得不專心,那邊的聲音時不時傳過來。

數據、合同、項目之類的,她不懂。

但那些「網上輿論」「公關」「股價」,她卻是听得懂的。

沈雙豎起耳朵听,卻只听了個一知半解,正心不在焉時,季遠坐了過來。

「這麼快談完了?」

她抬頭,嘴角還沾了點東西。

季遠伸手抽出一張紙巾,在沈雙還沒反應過來前,替她一揩︰「怎麼吃東西還跟個孩子似的。」

「沒談完,剩下的我會發email和他們溝通。」

季遠這才低頭,吃起了早餐。

比起昨晚,他胃口似乎好了點,吃了整整一碗小米粥,還吃了個雞蛋。

吃完,兩人去看寧玉憐。

寧玉憐還在ICU里,並沒醒來,遠遠地,只能看見病床上小小的一團。

沈雙看了眼旁邊的季遠,卻見他面色平靜,一雙從來蕩漾的眼眸古井無波,看不出在想什麼。

她在醫院陪了季遠兩天。

說起來也沒做什麼,只是陪著,到點了催他吃飯,飯季遠都是吃的,但覺卻沒怎麼睡過。

似乎除了那一晚的好睡眠,他就又睡不著了。

第一天,寧玉憐沒有醒。

網上的輿論卻愈演愈烈,猜什麼的都有,有一些她的老粉自發聚集在一起,到醫院門口祈福,保安驅逐了幾次,見沒用就隨他們去了。記者們也蹲在樓下,一副打算長期抗戰的模樣——

所幸VIP樓的安保條件非常不錯,倒沒哪個記者混進來。

第二天,寧玉憐還是沒有醒。

到下午一點,距離醫生所說的48個小時,只剩下四個小時了。

沈雙看著季遠眼底的疲倦︰「你去睡一會。」

「就一個小時,有動靜我來喊你,好不好?」她壓低聲道。

沈雙其實是有點怕的。

季遠昨晚在ICU外守夜,從前一天開始到現在,已經足足三十二個小時沒睡了。

季遠抬起頭,目光落到她的眼楮,過了會點頭︰「好。」

說著,他起身,走到ICU門前。

ICU內寧玉憐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他看著,突然道︰「其實我小時候寫過一篇作文,作文里寫,‘希望我的媽媽能像睡美人一樣,永遠不要醒來’。那時候老師還叫了家長,現在看起來——」

「我這個願望要實現了。」

他轉向她,漂亮的眼楮干涸得好像沒有一滴淚。

可不知為什麼,沈雙很難過。

大概學藝術的,要天生善感一些。

「你怎麼哭了?」

他笑,伸手要過來替她擦眼淚。

「要你管,」沈雙道,「快去睡,就一個小時,一個小時後我過來叫你。」

季遠去睡了。

他離開沒多久,一身形容嚴肅的季城就出現了。

他眼楮掠過她,對她的出現並沒多大驚異,只是在ICU外站了一會就離開了,而神奇的是,季城離開沒多久,里面醫護人員突然激動起來。

不一會一個人出來,沈雙抓住︰「發生了什麼事嗎?」

「沈小姐,不用擔心,是病人醒了!醫生現在在檢查,如果各項指標都沒問題,就可以出來了。」

沈雙這張臉在京都醫院都傳遍了,明星加財閥、再加上這樁離奇的自殺事件,即使是向來口風緊的京都醫院,內部也都「偷偷」「激情」討論過無數回。

不過對沈雙和季遠,京都醫院大部分人都沒什麼惡感——

相反,還抱有祝福。

畢竟,這對人又養眼,也沒什麼架子,挺有禮貌——何況,患難見真情嘛。

可見電視上那些營銷的CP,也不都是假的。

「好,謝謝。」

沈雙笑,心里松了口氣。

她去喊季遠,季遠似乎只是在闔眼休息,並沒睡著,一听到動靜就睜開眼楮,等意識到她在說什麼,才「哦」了聲,背過身去,似乎是打算繼續睡。

「你不去看看她?」沈雙問。

「不用。」季遠頓了一會,才道,「她醒了就好了。」

「我睡一會。」

說完,他重新閉上眼楮,短短的幾秒,竟睡著了。

沈雙卻睡不著。

她昨晚睡過了,這時正精神,又沒什麼事做,干脆拿出pad帶上耳機刷視頻,新聞她是不打算多刷,外界關于季家這件事簡直是各種揣測都有,看多了只會有一個感覺︰精神病兒快樂多。

刷完視頻,找出以前拍的照片營業一波,微信又傳來動靜。

方鳴之發來的。

「方塊︰怎麼樣?听說伯母醒了,遠子心情好點了嗎?」

沈雙看了眼床上闔目安睡的男人︰「看不出來,不過應該松了口氣,現在睡著了。」

「方塊︰那就好那就好,最近遠子就拜托你照顧了。」

「又又又笑了︰我是前女友,方先生,你是不是忘了?」

「方塊︰……」

方鳴之發轉來五個兩萬塊。

而後發了個「求求」的表情。

沈雙︰……

她沒接。

「又又又笑了︰只有一個問題,季遠家……到底怎麼回事?」

「方塊︰老實說,他們家這事爆出來,我們一整個圈子都很驚訝,誰知道會這樣呢?雖然季伯伯經常在外面出差,但也沒听說又什麼花花腸子。而季伯母每次出現,都看起來都不錯。」

再過了大約有十來分鐘,方鳴之又發來一條。

「方塊︰但仔細想想,其實很多都有端倪,只是我們都沒往深處想。」

沈雙在問有什麼端倪,方鳴之卻不說了,過了會,才發來一條︰「方塊︰這些事,我們作為外人,是不合適說的。你該問季遠。」

沈雙︰……

這時,她倒是很佩服方鳴之。

這人看著open話癆不靠譜,關鍵時候,卻很靠得住。

她關掉屏幕,不再回復。

等過了會,睡意襲來,在沙發上睡著了。

醒來時,是在旁邊的病床上。

身上蓋著被子,原來該在床上的季遠不見了,沈雙模過茶幾上的手機一看,這一覺她竟然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的八點。

她起身,洗漱完,季遠也沒回來。

外面走廊也沒有他的身影。

正要回房,卻突然听見一陣激烈的爭吵。

隔壁再隔壁…恩,1803室?

沈雙記得,那是寧玉憐醒來後搬去的病房。

她走了過去,心想不會是季遠和他媽在里面吵起來了吧。

才走到門口,等听到期間夾雜著的沉而厚的男人聲音時,她就確定,那不是季遠。

這個聲音明顯要更成熟一些。

「……寧玉憐,你不要再發瘋了!你看看你,一整個瘋子,你要死就自己去死,害季遠干什麼?你害他害得還不夠嗎?」

「我怎麼會害他,他是我兒子!」

「你兒子?寧玉憐,你想想看,你從小到大怎麼對他的?小時候要不是我發現,他早就被你害死了!」

「你胡說!我沒有!」

「是,你沒有!將他腦袋浸進水里的,不是你;看著他感冒發燒不治療的,也不是你!寧玉憐,你睜開眼楮,看看你到底干了什麼!不是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對不起你的!好,就算我對不起你,那季遠呢?他哪里對不起你,要你把槍口對準他?」

「你沒看到嗎?槍明明對準他了,但就是沒打中!」寧玉憐的聲音听起來神神叨叨的,「對對對,他小時候就是這樣了,發燒到40度,都不會有事;掉進池子里,不會游泳,也能浮起來……」

「他不正常!」

「夠了!寧玉憐,你要瘋到什麼時候?!」

隨著門「 的」一聲響,季城一臉鐵青地出來。

他似是不意見到沈雙,愣了愣,過了會,走過來,略點了點頭︰「沈小姐,有些事,希望你能保密。」

沈雙︰「自然。」

季城︰「稍後我會讓秘書送一份保密合約過來。」

說著,他要走,沈雙道︰「季遠這方面倒是很像您。」

季城腳步頓了頓,轉過頭來,這是他第一次認認真真看這個總和他兒子捆綁在一起的女孩。

年輕,直白,清澈,還有她這個年紀少有的堅韌。

到了季城這個年紀,一個人是什麼樣,不用兩句話,就基本分明了。

也許,是最近發生的事讓他對過去抱有的一些看開了,也許,是這個女孩的眼神打動了他,季城想了想︰

「沈小姐,能單獨說兩句嗎?」

沈雙當然不會拒絕。

她也有一些事想問季城。

季城將沈雙帶到了另一個房間。

沈雙發現,季城竟然也在京都醫院開了一間房,只是和季遠隔了兩個樓層。

「季遠很少提跟你起我吧?」季城道。

不,他誰都很少提。

沈雙心道,點頭︰「是。」

「我不是一個好父親。」季城示意秘書出去,親自給沈雙泡了杯茶,而後,在沈雙對面坐了下來。

他給她講了一個他和寧玉憐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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