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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巡邏的侍衛走過, 張泉一沖而上,身手矯捷的翻過圍牆,蹲身屏氣等了許久, 待確認牆內沒有什麼聲音時,才長出一口氣, 站起身理理衣衫, 神情頗為自得。

都怪賈文和那個老匹夫,蠱惑父親調了一堆侍衛守著他的院子不讓他出門。幸好他聰明, 一面假裝乖順, 一面讓小廝留意侍衛的動向, 這才能在約定的這天順利的溜出來。

他抬頭望了望,見日頭已然偏西,腳步不禁又加快了些。幾天前在魏諷家中,他可是與眾人約定好了一同進宮請命。這要是大家都去了,只有他一個人姍姍不來, 以後他還怎麼在友人面前抬得起頭啊!

穿過大街, 跑入小巷,張泉一面看著路一面算著時間。魏先生當時說了, 今日西側的宮門會在這段時間無人守衛, 抄這條近路,他最多遲一炷香的時間就能趕到西門, 直奔前殿。卻是突然, 眼前銀光一閃, 他下意識的頓步向後急跳, 堪堪避過橫在面前的利刃。

他連忙抽出佩劍。定眼一瞧,眼前之人身形高大,面無表情,服飾倒是極像江湖僻野間的游俠。

「來者何人?!」他高喊問道,疑惑自己何時和這有些眼熟的陌生人有過過節。

「咳咳。」卻是傳來一陣猛烈的咳嗽聲,一個身形佝僂的人從小巷拐角處走了出來,聲音沙啞的對這陌生人道,「有勞徐俠士了。接下來的事,就交給老夫吧。」

徐庶將劍插回劍鞘,一聲不吭的退到牆邊。

而張泉卻是在看清這頭發花白之人的面容時臉色就變了,懼意被怒氣全數取代︰「果然又是你這個老匹夫在作怪!還不滾開,休誤了我的大事!」

賈詡像沒听見這些冒犯的話一樣,神色未有絲毫波動。他又低咳了幾聲,沉聲勸道︰「回家去吧,別讓你父親擔心。」

「你倒是說的比唱的好听!卻不知道你是真的為父親著想,還是舍不下自己的榮華富貴!」張泉怒氣似是更甚,「我今日沒空和你廢話!快些讓開,否則我真的對你不客氣了!」

賈詡長嘆了一口氣,沒有再說話,但也沒有退讓。他望著張泉的雙眼,目光淡淡,卻反比呵斥讓張泉更覺得難受。眼瞧著已經耽擱了不少時間,張泉越發急躁,再也不願忍受這份憋屈,竟真的提劍沖上前去。

本不打算干涉的徐庶眼見形勢不對,飛快拔劍。兩劍相撞,發出清厲的響聲。只是徐庶還是慢了一步,張泉的劍豎直下劈,斬掉了賈詡衣袂的一角。

「張泉!你在干什麼!」

不知是因為賈詡冰冷的目光,還是身後張繡的吼聲,張泉嚇得連連後退,手中的劍「啪」的跌落。他戰栗的剛回過頭,就被張繡一拳打在肩上,疼的他呲牙咧嘴。

「你小子真是膽兒肥了!不好好閉門思過,還敢對先生無禮!快滾回家去,別在先生面前丟人現眼!」

「先生,先生!我看你就是被這老匹夫下了盅,事事就知道听他的!」張泉本來心虛的很,可听到張繡的話,一股怒氣又直沖大腦,「我是要去干利國利民的大事,你憑什麼不許我去?!」

「胡鬧!還不快向先生——」

「張將軍,不必為難公子。」在張繡為難的目光中,賈詡搖搖頭。他走上前,直視著張泉的眼楮,「你們的魏先生怎麼說的,今日你們入宮又是要干什麼,一五一十的說給詡。說的有理,詡即刻放你離去。」

「我憑什麼听你的!」

「你是不敢。」賈詡平靜的說道,「你自知無理,只會意氣用事,怯于宣之于口。」

張泉雙拳死死的攥緊,要不是張繡在這里,他真恨不得一拳打在賈詡臉上,把那可恨的平靜砸個粉碎︰「說就說!今日我們相約入宮,是為請陛下重新執政。劉備攻打荊州,打的是‘匡復漢室’的旗號,只要陛下出面下詔,他的借口自然不攻自破,荊州之難必能不戰自勝。」

此言一出,饒是徐庶都面色微動,目光怪異的看著這個錦衣華裳的年輕人。

「你相信魏諷的這番話?」

「‘春秋之道,首在正名。君臣紀綱,保治天下。天不棄王者仁義之師。’」想到那日魏諷說這番話時的慷慨激昂,張泉不由再次為之心神激蕩,「向你這般險惡毒辣之人,只知道陰私詭計,當然不懂何為光大正道!」

「……哈。」沉默良久,賈詡低低笑了一聲,「老夫在亂世流離半生,的確不知打仗征伐只需一紙聖詔就可消弭。既是如此,張將軍,老夫能做的都已做了。余下的事,就由將軍做決定吧,咳咳,咳咳。」

「都是犬子無知,先生千萬別生氣,小心身體!」張繡听到賈詡咳嗽,神情愈發緊張。他轉向張泉,厲聲道︰「那等荒唐的話你也能信!快向先生道歉,然後回家受家法!」

「我向他道歉?!為什麼?!憑什麼?!」張泉覺得自己一定是被怒火沖昏了頭腦,才敢公然反抗張繡。可積壓了多年的怒火與委屈,一經破堤,就再也收不住了,「當年在宛城,害死曹家長子的是誰,是父親你嗎?分明是這個毒士!可這麼多年他都平安無事,步步高升,倒是父親你被曹丕記恨上,幾次三番差點喪命!他如果真的是為父親你好,就該找機會替父親你報仇,哪會幫曹丕登上世子之位!是他該向我們張家道歉才是!」

「你個蠢材懂什麼?!先生分明是——」

「我是沒有你懂!可我知道,初平三年,是他給李傕郭汜出謀,害得長安血流成河,民不聊生。我也不像父親你佯作耳聾粉飾太平,我听得到天下人都在議論什麼!他們說賈文和是草菅人命的毒蛇豺狼,說父親你是不辨黑白的懦夫!」

啪!

前面一拳張繡還留了些力,而這一巴掌卻是用足力氣,打得毫無準備的張泉大腦嗡的炸開,半天才回過神,抬手擦掉嘴角的血跡,不可置信的看著怒不可遏的張繡。

賈詡站在一旁,淡漠的看著這一切︰「將軍不必動怒,公子未說錯什麼。」他做所有的事情前,早已做好被天下唾罵的覺悟。那一條條的經他手的沒經他手的人命,也該得他遭此惡名。那種無關痛癢的東西,無非是過眼浮雲,從來激不起他半分波瀾。

只是,許是這是張繡的兒子,許是真的年紀大了。他忽然,格外覺得有些累了。

「咳咳,咳咳……時辰不早,到了該喝藥的時候了,老夫先回府了。」

張繡本想解決了張泉的事,親自送賈詡回府。但眼下張泉一時半會兒定然不可能腦子變得清楚,只能由他親自把張泉綁回家去才能放心。可那一邊,他看向賈詡轉身離去的背影,只覺那微屈的肩背上壓著無窮的倦意,刺得他的眼楮酸澀不已。

張泉說的那些話,他當然听到過,而且不止听到一次。但他並不是像張泉說的那樣粉飾太平,而是他真的不在乎。別人說的再多,他也只記得那年是賈詡的幫助,他才得以在宛城立足;記得是因為他心懷不忿,賈詡才為他設局謀害曹操。仁義忠善的美名在當初那個吃人的世道里值不了幾斤幾兩,賈詡是何等的天縱奇謀之才,若不是被自己拖累,早就被各路諸侯奉為座上賓,榮華富貴、侯爵美色應有盡有。或許對天下人,賈詡是國賊,是毒士,可于他張繡,卻是大恩難報,永遠尊敬的先生。

那孤孑的身影越走越遠,漸漸的,張繡的面容徹底冷了下來。

「張泉,接下來的話我只說一遍,你听好了。」

「父親?」張泉一怔。張繡雖然有時會很嚴厲,但對他這個獨子素來疼愛。他從未在張繡臉上見到過如此可怕的表請。

「魏諷那番話,要不是他本身愚笨不堪,要不就是要哄騙你們為他所用。你今日只要進宮,必會喪命。」他頓了一下,「我不會再攔你。但從此,張家與你毫無瓜葛,我只當沒有你這個兒子。張泉,你好自珍重。」說完,不顧張泉說什麼,他轉過身,快步趕上前扶住賈詡,「繡,送先生回府。」

賈詡步子微頓。他的身體是每況愈下,但尚不至于一定要有人攙扶。可臂上傳來暖意的一刻,無關計算,他忽然覺得,巷間呼嘯的寒風弱了不少。

良久,他輕吐出一個「好」。

張繡與賈詡越走越遠,巷中只剩下張泉與徐庶兩個人,他們兩人對視一眼,徐庶轉身要走,張泉連忙喊道︰「等等,我想起來了!我在魏先生那里好像與你有一面之緣,你——」

「回家吧,莫讓父母受累。」

張泉怔怔地站在原地。他看了看不遠處隱約可見的巍峨宮城,又看了看掉在地上的劍。猶豫許久,終究還是蹲,撿起劍插回了劍鞘。在其他人注意到這條小巷的鬧劇前,悄無聲息的向家宅所在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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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所有人都像張泉這麼好運,有一個智謀過絕的人肯拉下老臉保護他。至少此時此刻跟著魏諷來到殿前的這群年輕的士子,尚不知道等待他們的會是怎樣不可回轉的命運。

魏諷一面高聲呼喊著,一面暗中打量著身邊這些士子。他們之中,有劉氏宗親之後劉偉,有一代名儒的宋忠的兒子宋堯,還有父親與曹家父子關系親厚的王粲之子王洵。若是張繡的兒子張泉如約趕來,漢室、儒生、西涼、曹家故舊,再加上舉薦他的鐘繇背後的汝穎勢力,北方幾股力量便是聚齊了。再加上今日他們明面上打著的是「化解荊州之難」的旗號,不帶一兵一卒進宮請命,就算今日之事哪里出了問題,他也不相信代掌鄴城的曹丕有理由且敢趕盡殺絕。

而若是一切順利,那麼待劉協出來,他就會上前叩請。他們搞出這麼大的聲勢,衛尉陳帶兵前來阻攔名正言順,刀劍無眼,士子又群情激昂,劍拔弩張之時,有心一推,事態必會不可控制。趁著這群沒多少政治頭腦的士子驚慌失措,害怕連累家族之時,再由劉協出面招攬,許以重祿高爵,陳也順勢倒戈,便可名正言順的奪得宮城,再以宮城為固,讓陳帶兵去綁劫各家子弟作為人質。等出城打獵的曹丕得到消息,無兵無人的他想要反撲,定然為時已晚。而隨曹操前往雒陽進攻荊州的各位將領,得知鄴城之變,肯定也會大亂,等劉備打下樊城,再進攻宛雒亦能輕而易舉。

他甚至想過,等曹操得到鄴城大亂的消息,一氣之下頭風加重,一命嗚呼也不是沒有可能。要真能如他所願,那等劉備攻下北方稱帝之日,雲台畫像必會有他一席之地。

前方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連忙打起精神。第一步,他要先說服劉協站在他這一邊。雖然這傀儡皇帝庸弱無能,但總歸有個皇帝的名號。挾天子以令諸侯這種把戲,可不僅有曹操會。

應當不難。高呼的一刻,魏諷暗暗想到。劉協從來都不安心當傀儡,否則也不會有當年董貴人和伏後的事,曹操以為賠給劉協個女兒就能化解這不共戴天的仇恨,讓劉協在養尊處優中把江山拱手相讓,本就太過自大可笑。

劉協听完魏諷的話,沉默了一會兒,道︰「鄴城本是魏國都城,朕客居于此,不便過問王國內事。魏卿忠義,朕感懷于心。來人,賜諸卿布帛三十匹,好生送他們出宮。」

「陛下此言差矣!」魏諷哪肯這就離開。他只當劉協還需要裝一會兒樣子,忙繼續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陛下主事,名正言順。如今荊州禍亂未平,鄴城也需要陛下主事,方可安定人心啊。」接著,他又退開一步,讓早就躍躍欲言的王詢將給劉備下詔招降,不費一兵一卒平定荊州之事全數講給了劉協。

劉協雙眉蹙的越來越緊︰「誠如魏卿所言,為平荊州之亂,魏王出兵在外,朕不便與他商量。且魏世子執掌王國多年,對諸事更加熟悉,朕不必越俎代庖。至于王卿所說的事,劉備在益州經營多年,懷揣禍心已久,他自己又與漢家有血緣之親,就算朕下詔給他,他也會宣稱是在被人脅迫的情況下所寫。此計不妥,不必再提。」

王洵一愣,有些猶豫的看向魏諷。而魏諷也覺得頗為意外。他在幾天前就靠陳的幫助偷偷進宮與劉協談過此事,那時劉協言語吞吐,不願給他個明確的答復。他只當劉協被曹操徹底嚇破了膽,事成之前不敢有所表現。可現在事情都已到了明面上,他也給劉協底足了話,劉協再退又能退到哪去?況且听劉協剛才話里話外的意思,竟已然也認定劉備是逆賊,決不肯與益州有一絲瓜葛。

好在自己有後手。不管劉協作何打算,他都定要逼劉協來趟這趟混水。

劉協的話一出,士子們都陷入沉默,和王洵一樣頗有些迷茫的看向魏諷。陛下態度這麼堅決,莫非這一次魏先生真的想錯了?而面對士子們的目光,魏諷卻是不慌不忙。火候到了這里,也該進行下一步了。

「正是為了防止劉備如陛下所說,巧言令色將聖詔說成是脅迫所為,才需要陛下真的出來掌理朝政,堵住悠悠之口啊!」心知這話毫無價值,魏諷卻說的愈發懇切,激動的竟好像要跪到劉協腳邊一般。

這是一個暗示。

「大膽賊人,竟敢擅闖皇宮,謀害陛下!快,把他們都抓起來!」

恰著火候到來的侍衛一擁而上,代替之前聚在此的侍衛將眾人團團圍住。原本在此的那些侍衛見劉協態度溫和,本大多已放下兵器,此時見又有了變故,稍一猶豫,又各自再次舉起兵器,對準了這些士子。

士子們眼中流露出一絲懼色,彼此低聲的交談混在一起變得愈發嘈雜。王洵心覺局勢不對,忙高聲喊道︰「誤會,都是誤會!我等只是進宮向陛下請命,並無謀逆之心啊。」

「依據刑律,無引籍入宮者,按謀反論,殺無赦!」

侍衛中領頭之人冰冷的話更加大了士子的恐懼。終于,有人耐不住當這困獸,想要沖出包圍︰「我乃太常之子,誰敢攔我!」

「里衡,莫要慌張。我們得——」

劉協本也要出言勸解,可卻還是晚了。劉洵的話還沒說完,兵器已先染了血。人不可置信的看了眼自己被刺穿的月復部,下一秒仰倒在地,竟是直接沒了氣息。一干士人全都被此嚇白了臉,他們都是顯貴之後,從小錦衣玉食,最大的挫折也不過被長輩斥責幾句,哪曾見過這等陣仗。

「你們好大膽子!敢在朕面前擅自殺人!」反倒是劉協最先鎮靜下來,察覺到今日之事絕非看上去那麼簡單,「還不放下兵器,速速退下!」

「請陛下恕罪。」話雖如此,卻不見那侍衛有絲毫請罪的意思,「但這是魏王宮,在下乃魏國臣,自當遵照魏國的刑律辦事。」

「放肆!」魏諷趕忙接道,「縱是魏王亦是陛下的臣子,也要听陛下的詔令。你算得什麼東西!」

「魏先生,此事不如交給陛下決斷,我們還是不便插手。」王洵總算品出些古怪,和其他士子一樣,心中退意漸濃,更是後悔這幾日自己怎就被熱血沖昏了頭腦,自以為拯救天下蒼生之大任全在己身,憑三寸之舌就抵得上千軍萬馬。

「可里衡的命誰來償還?!」卻也有人心中意仍難平,想為友人討個公道。

「是他自作主張,哪怪的了旁人!」

這廂,士子彼此間竟爭吵了起來。一方指責對方懦弱怕死,一方則指責另一方貿然行事,才讓大家都陷入危險。這局面雖超出了魏諷預料,但也未偏離正軌。卻未曾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從通往後殿宮室的方向,竟又傳來了喧嘩之聲。眾人循聲瞧去,竟是衛尉陳拿刀架在曹節脖子上,逼著她朝這邊走。在他們身後,則跟著士兵和一群驚慌失措卻又束手無策的太監宮女,連聲說著「莫傷著殿下」。

「魏先生,這女子實在太過狡猾,我說什麼她都不信。我只能直接把她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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蠢材!

見身後士子們看自己的眼神愈發不對,魏諷在內心將陳痛罵了千百遍。他原本的計劃,是讓陳使計騙曹節自己跑過來,再借著方才漢室與曹氏對立的火候,命人佯作無心殺了曹節。曹節一死,劉協必然無法向曹操交代,只可能答應與他一同謀事。可現在陳明面上把人綁了過來,等于把陣營全部挑明。萬一劉協還是不肯就範,反而要去保護曹節——

從曹節出現的一刻,劉協的冷靜就再也維持不住,若非蒼術及時拉住了他,他差一點就要親自上前去救人。他用盡全力保持著理智︰

「陳衛尉,朕不管你把自己當作是漢室的臣子,還是魏國的臣子。那是朕的皇後,也是曹操的女兒,無論如何,你快放開她!」

「陛下,」陳喊道,「此女是曹家人,與曹操曹丕父子乃一丘之貉。奏請陛下下令,立即誅殺此女,血祭漢家宗社!」

「就算她是曹家女,她也已經嫁給了朕,是大漢的皇後。況且她還懷有朕的骨肉,你若是為漢家著想,怎敢謀害皇嗣?!」

「陛下春秋鼎盛,將來還會有其他的皇嗣。但奪回朝權的機會就此一次,萬萬不可錯過!」說著,他的刀刃離曹節的脖頸又近了一分,「魏先生,我等是因為信任你才敢冒萬死為此事,你還在猶豫什麼?!」

魏諷一驚,大腦瞬間清醒過來。是啊,他還猶豫什麼。就算鬧到明面上來又如何,眼下只要曹節死了,劉協、他身後的這群士子一個都逃月兌不了干系,最後不還得乖乖听他的。想到此,他心一橫,砰的跪在劉協面前︰

「陛下,當初的伏後與董貴人,何人不是同樣身懷龍嗣,卻為曹賊所害。今日就算皇嗣無辜,但為江山社稷計,漢家也絕不可有一個留著曹氏血脈的後人。臣泣涕冒死,懇請陛下下令誅殺曹後!」

一群士子聞言大驚︰「魏先生,你怎麼……」明明魏諷將此事告訴他們時,說此舉既不為漢家也不叛曹氏,只為了天下百姓,怎麼到如今,魏諷竟會出此言?!

「就算我們不為漢室,你們以為,曹丕還會放過我們嗎?!」魏諷目光向後一掃,冰冷道,「看看里衡的下場!與其橫死在此,不如為漢室一搏,亦不免忠臣之名!」

士子們面面相覷,顯得格外猶豫。過了一會兒,一些人和魏諷一樣跪了下來,而另一些人,比如像王洵這般與曹氏親近之人,猶是不敢苟同︰「世子仁厚,與我等的父族也多有往來,我們又不是真要謀反,怎麼會輕易殺了我們?」

听了這話,一些跪下去的人又站了起來。魏諷盯著王洵,眼中殺光乍現。

不能留!等陳殺了曹節,這些不听他話的人,一個都不能留!

劉協怔怔地看著跪在他面前滿地的人︰「漢室……又是漢室……」他喃喃自語,半響,忽是猛得把頭冠往地上一摔,「狗屁的漢室!」

魏諷面色煞白,痛心疾首高呼道︰「陛下你怎可這樣說,列祖列宗——」

「列祖列宗選定的皇帝是阿兄!是劉辯!我這個皇帝,本就是你們所謂的國賊董卓立的,依照你們那套道理,我照樣名不正言不順!你們要匡扶漢室也罷,想當中興名臣也好,自己做去!為什麼要逼我……為什麼總是逼我……」

他踉蹌地退後幾步,眼前的場面,他實在太熟悉了,當年在雒陽如此,在許都如此,董承是如此,伏壽也是如此。他意料之外的被推上皇位,意料之外的被別人寫好了人生,他苦心經營、汲汲半生去承擔那份根本沒容得他選擇的責任,每當他想為自己而活時,就會有無數的人告訴他不能對不起那些已經犧牲的人。

可「漢室」二字,真的那麼重要嗎?值得將軍戰死,忠臣伏尸,天下生靈涂炭嗎?他已經兩次失去心愛之人,難道這麼多年之後,他還是無法逃月兌這詛咒一般的枷鎖嗎?

夠了,真的夠了。

「陳,魏諷,以及諸位士子、將士,今日在這里,我劉協就明明白白的告訴你們。于私,曹節是我的妻子,我理當敬她、愛她、護她。她若有一絲一毫的閃失,我縱不能手刃賊人,也必自戕于後,死亦同穴。」他淡淡的望著眾人,在魏諷要開口前,又道,「而于公,天下本已無戰事,全因‘漢室’二字才又掀起紛爭。高祖斬白蛇,滅暴秦,建漢室,本為救黎民于水火,若今日反倒讓百姓為漢室受難,倒不如不要這漢室。朕為皇帝,只為救人,不為殺人,言盡于此,諸君自決!」

在劉協話音落下的一刻,陳忽覺後腰一冷,本能的向後一轉,堪堪躲過一柄短匕。他雖是未傷,但這一動作卻使他放松了對曹節的挾持,右腕猛是一痛,待反應過來時,曹節已被人護著退出到三丈開外。

見蒼術成功將曹節救下,劉協暗舒一口氣。不枉他佯作氣怒至極吸引走眾人的注意力,蒼術才能順利得手。

然而,縱使現在救下了曹節,他們還得面對陳統領的宮衛。他們這邊,僅蒼術一人武藝好一些,卻最多也不過以一當十。眼下,仍是困局。

卻未想到,陳見蒼術救下曹節,竟毫不緊張。他揉著發痛的手腕,向劉協跪地道︰「臣為引出奸賊,也為保皇後殿下萬全,方才出此下策。多有得罪,還請陛下、殿下見諒。」

魏諷大驚︰「陳你什麼意思?!」

「他的意思是,鄴城有雞鳴狗盜之輩,虛獲盛名,妖言惑眾,意圖犯上作亂。若無陳衛尉斡旋其中,恐怕真要讓那賊人得逞。」突然闖入的熟悉的聲音,讓眾人為之一怔。循聲望去,只見曹丕一襲戎裝未換,身後跟著司馬懿、吳質等人。他大步走到階下,「臣曹丕救駕來遲,還請陛下、殿下恕罪。」

想到陳的突然叛變,再看看眼前這恰著最好的時機趕來的曹丕,劉協哪還有什麼不明白。他苦笑了一下,雖覺得有些不快,但更多的是事情了結之後的安心與乏力︰「朕乏了,此事如何處理,就都交由世子定奪吧。」

「臣謹遵陛下聖意。」曹丕行完禮,頭轉向蒼術,「太醫丞,勞你送皇後殿下回宮,為她好好診治。」又看向陳,目光冷了三分,「把牽扯此事一干人等都押送到偏殿,此事孤親自處理。」

「喏。」

此時,曹節卻從蒼術身後走到曹丕面前︰「世子,孤想與你一同去偏殿。」

曹丕神情微動︰「殿下,皇嗣為上。此事血腥,還是——」

「孤的身體無礙。」回了一句,曹節壓低聲音改了稱謂,又重復了一遍,「二哥,我想同你一起去。」

「……太醫丞,你隨皇後殿下,一同來偏殿。」

將一干人押送到偏殿後,陳就帶著侍衛退了出去。沒了尖銳在前,這群年輕的士子臉色好轉了不少,不再像剛才那樣驚恐。唯獨只有魏諷一人,面白如紙,冷汗直流。除了里衡外,這場沖突竟沒有再死一個人,事情根本沒能鬧大的時候,他原先構想的那些擋箭牌也通通無了用處。曹丕可能會出于這樣那樣的考量放過很多人,但絕不可能放過魏諷。

曹節由宮女扶著坐到偏殿的軟榻上,而曹丕則坐到了主案後。他看著眼前這群人,面色陰晴不定,眼中的殺意則一目了然。他的目光緩緩掃視一圈,最後看向身旁的司馬懿,「仲達,你覺得,孤該如何處置魏諷?」

「犯上作亂,妖言惑眾,當按禽獸行定罪,笞刑五十,棄市。」

「諸位可有異議?」曹丕又看向眾士子,唇角微勾,「可有人,要為魏先生求情?」

曹丕語氣中的嘲諷顯而易見,怎麼可能有人在此時觸他的霉頭。這些士子心中大多在想,他們之前識人不明,才會敬魏諷為高士,今日的禍亂,還不都是魏諷一人挑起來,把他們這些無辜者卷了進來,曹丕罰的越重,反而越解氣。當即就有人道︰「世子英明!魏賊之罪,罄竹難書,臣以為不當僅罰他一人,還當罰沒家眷,以儆效尤。」

「說的不錯。」曹丕贊許的看了這人一眼,「五服之內,與魏諷同罪論處。其余人罰沒為奴,去邊關戍守。」

魏諷怔楞的听完曹丕這席話,忽然反應過來什麼,竟朗朗道︰「我魏諷今日,是作為孤臣,為漢室、為天下而死,雖伏刀斧,又有何懼!速速取我性命便是!」

曹丕的笑意不有更深︰「好,真不愧是魏先生。知道自己活不了,還想用此方式搏個青史留名。將來若有一代人專好擇只言片語發未有之論,憑這番話,先生還真可能被稱作忠臣烈士。」下一秒,笑容全數跌落,「可惜,今日之事,不會有半個字記在史冊上。你到死,也不過是是個無名小卒。來人,把他拉出去,即刻行刑!」

沒理會被拖出去時魏諷的高聲叫罵,曹丕又將目光投向這群士子︰「孤知道,你們中大多數人,都是被魏諷蠱惑,才牽連進此事。但錯了,就是錯了。」

听到曹丕前半句稍微安下些心的眾人,听到後面,又緊張起來。是罰金、笞刑、牽連家族,還是……唯獨可以肯定的是,曹丕斷不會殺了他們,一定不會。

「但念及主犯魏諷已伏誅,孤就不將諸位交給廷尉審訊。鴆酒、白綾、吞金,諸位各自回家中自己選擇,孤留給你們和你們的父輩這份體面。」

什麼?!

眾人臉色大變,殿中瞬間就哄鬧了起來。有人立即向曹丕求饒道︰

「世子,今日我等實是無心之失啊!」

「孤從不覺得,愚蠢犯下的錯,比有心的錯更值得寬恕。它只讓孤更生氣。你們的父輩,半生浴血換來的太平,怎麼就培養出來你們這群浮華忘實的蠢貨。」

「就,就算我等有錯,又何至于死。」王洵白著臉,囁嚅半響,低聲軟語道,「便是看在父親……」

「仲宣病重時,孤是如何待你的?」

王洵頓了一下,過了好久,緩緩道︰「世子待洵極好。」

「那現在,孤的父親在外受征伐之苦,你又是如何待孤的?」

曹丕的聲音始終淡淡的,可在那平靜的水面下,任誰都听得見滾滾的激流。而王洵,在他說出後一句話時,心徹底涼了下去。他雖不如父親那樣了解曹丕,卻也知道,這件事已然沒了回轉的余地。

他不想死,但更不想父親一世英名,因他而蒙羞。

他走出仍在喧鬧的士子,在曹丕面前跪下︰「臣王洵,愧對世子仁厚。只願罪止于一身,勿累及家人。」

「三日。三日之內,你們按孤所說行事,家人自然無礙。若三日之後——」他沒有說下去。有些話,沒說出比說出口,更加可怖,「陳衛尉,送諸位公子出宮。」

在侍衛面前,這群士子根本沒有還手之力,只能被半押半趕的離開了偏殿。而跪在曹丕眼前的王洵,向曹丕深深三次長叩,毅然起身,不必任何人強迫,徒自走出了殿門。

隱約間,曹丕似看到了幾分故人的影子,但稍縱即逝,一如他眼中的不忍。

「阿節,你是不是覺得,丕做錯了。」

「芳蘭生門,不得不鉏。浮華不除,國難不止。」她直望著曹丕的眼楮,「不管其他人如何評說,在節心中,二哥無錯。」

雖僅四字,曹丕的臉色明顯和緩了許多,那藏在衣袖中的手,也緩緩松開。

「暫不提此事了。太醫丞,阿節身體如何?」

「殿下脈象平穩,並無大礙,請世子放心。」

「二哥不必緊張,我沒有事的。」曹節也道,「我早就知道陳是二哥的人了。」

「哦?」曹丕有些好奇。為了誘魏諷原形畢露,也為防止走漏風聲,他特意囑咐陳不可對任何人說他的身份,「陳可是露了什麼馬腳?」

「與陳衛尉無關。」說著,曹節露出一個溫柔地笑容,「二哥說過,無論如何都會護節周全。節信二哥。」

已為人婦多年的曹節,雙眸仍如少女時一般盈盈燦然,像極了小時他被父親責罰,曹節偷偷給他送藥送吃食時的光芒。曹丕有些不自然的移開眼,輕咳了一聲;「總之,你無事就好。鄴城還有其他事要處理,丕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見曹丕如此,曹節笑得更加燦爛︰「節會听二哥的話的。」

「對了,還有一事……」曹丕像突然想起什麼,回過頭,正要開口,卻似又覺得不妥。躊躇再三,走到曹節身邊,用僅有曹節一人能听到的音量說了什麼。而後,他轉回身,「仲達、季重,我們走吧。」

「殿下,世子方才說了什麼呀?」說話的這宮女最得曹節信任,又看曹節與曹丕的臉色,不像是說了什麼機密大事,便打趣般問道。

曹節卻是不答,只是眉眼彎彎,看上去心情頗為不錯。

「丕本一直瞧不上劉協,但他今日那番話,到是丕之前錯看他了……他待你好,為兄就放心了。」

她的手輕撫在已經隆起的月復部之上,由宮女扶著緩緩走出了偏殿。殿外還未到夕陽時分,日光灑在鳳紋的錦服上,少了些許冰冷威嚴,多了三分明媚與溫暖。

「去見陛下吧。」

無論曾經有多少糾葛與誤解,無論命運本會走向怎樣絕望的方向,她都相信,夜盡天明,雲開霧散,只要始終往前走,總有一種可能,讓每一個人都獲得最溫柔的結局。

————————————————————

滿寵來到一扇由兩個士兵守衛著的屋門前,沒有推門,而是先用問詢的目光看向其中一人。那個士兵接到滿寵的目光後,搖了搖頭。

滿寵雙眉頓時皺成了一個川字,他轉身離開,過了一會兒,端著一碟小菜,一碗米飯回到屋前,示意士兵把門推開,他獨自走了進去。

因為天氣日漸變涼,屋中沒有開窗,日光都被朦朧的帛紗擋在了外面,獨幾盞快燃盡的蠟燭支撐著光亮。滿寵繞過屏風,見郭嘉躺在塌上,雙眼失焦的望著正上方,似乎正在思索著什麼。他剛要出聲,卻見郭嘉猛得坐起身,光著腳下床跑到案邊,急匆匆地找出幾卷竹簡,一一細看過後,長舒一口氣,露出了滿寵平日中最熟悉的笑容。

「原是如此。」

「先生可是想到了什麼?」滿寵將飯菜擺到桌案一旁,向郭嘉問道。

「沒錯,這樣一來,就全說的通了。」郭嘉道,「明明諸葛亮佔盡了贏面,卻不與劉備合軍盡快攻下樊城,偏要和嘉下什麼明棋。他是打算用遠在千里之外的事分了嘉的心神,讓嘉看不清??們近在咫尺的死穴。」

「死穴?」滿寵仍是不解。

郭嘉笑道︰「為什麼劉備會在這個並不好的時機出兵,就算出兵,為什麼攻打的是荊州而不是漢中……這其中不僅是劉備對我們和江東都恨之入骨,更關鍵的是,諸葛亮已然控制不住劉備了。」

依著諸葛亮的智謀,本就不該在曹操未去世、劉協未退位之前草草的打這場仗。對這次出兵起決定性作用的人,是蟄伏十年,渴望一朝報仇雪恨的劉備。諸葛亮可以也一直在為劉備出謀劃策,但听與不听,听了多少,全都不是諸葛亮可以計算控制的事。諸葛亮此來荊州,不是真的胸有成竹,而是舍命陪君子。

將關羽推入江東的陷阱,讓張飛死得那般慘烈,背後的目的,正是在劉備心中埋下仇恨的種子,然後令種子生根發芽,日夜啃食劉備本有的仁義與理智。之前劉備在荊州勢如破竹,讓他一度以為這條暗線斷掉,如今看來,仇恨的力量,遠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

君臣同志而異心,破局之要,正在于此。

滿寵心智非同常人,經郭嘉這一說,大致也明白了過來。能解樊城之圍固然重要,只是眼下,他更關心另一件事︰「先生,你已經快三日未進食了,先吃些東西。」

郭嘉看著端到他眼前的飯菜,搖搖頭︰「不必,你吃吧,嘉不餓。」

「先生必須吃。」滿寵態度強硬起來。軍人三日不食都頂不住,更何況郭嘉這素來身體不好的人。

無法,郭嘉只能不情不願地拿起筷子,隨便夾了幾口,連六分之一都不到,就又推給了滿寵︰「嘉吃完了,剩下的給你。」

滿寵一臉的不贊同︰「先生,你——」

郭嘉眨眨眼︰「你是嫌棄嘉動過這些飯菜嗎?」

「末將怎敢嫌棄先生!」滿寵立即低下頭,又听到郭嘉帶著笑音道,「逗你的。快吃吧,你是要真刀真槍上戰場的人,不能餓著。」

滿寵沉默了下來。他想到十日前,城中糧草漸空,在與郭嘉商量過後,曹仁下令將余下的糧食集中在一處,先供騎兵,再供諸將與步兵中久經訓練的老兵,之後是步兵中的新兵。至于羸弱不堪者,則任其自生自滅。如此,才能比原本計算的斷糧日期多支撐了些日子。到現在,已經是第六天了,城中已經開始傳出餓死人的消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慘劇只會越來越多。

而郭嘉這句話,潛藏的含義則是,他是謀士,只需要頭腦清醒,糧食對于將士,遠比對于郭嘉重要得多。

從他第一次見到郭嘉,看著郭嘉在凶惡的刺客間還神情自若時,他就知道,這個看著風流不羈的人在大局面前是何等的理智而冷酷。為了勝利,決斷時絲毫不考慮自己的安危,對郭嘉而言,早就習以為常,更是理所應當。

可也正因為想到此,他才覺得心中隱隱難受,不敢抬頭去看郭嘉的笑容,只能依郭嘉的話低頭扒飯。當兩個碗都見底之後,他才听見郭嘉開口問道︰「你來找嘉,除了送飯,還有其他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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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寵這才想起來他原本的來意。他本不該這麼失職,只是在郭嘉這,他的情緒總是不自覺的會比平時多了許多波動。他從袖中拿出一張帛簡,奉給郭嘉︰「這是雒陽新送來的情報,請先生過目。」

「諸葛亮將樊城圍得水泄不通,這情報是怎麼送進來的?怕不是——」

突然,滿寵見郭嘉變了臉色。他心知定是那帛簡上寫了什麼,可郭嘉先他一步說道︰「伯寧,你先出去。」

滿寵從未見過郭嘉這麼失態的模樣,忙要依言離開。走到門口,卻突听屏風後一聲巨響,他一個箭步沖了過去,只見郭嘉倒在案邊,雙目緊閉,已是不省人事。

另一邊,樊城外的軍營中,諸葛亮听著士兵的回報,微微頷首。因為安插多時的探子被郭嘉上次一網打盡,現在的探子不過在外圍活動,能傳回來的消息,也不過是短短「郭嘉病重」四字。

「終究是被他猜到了。」

「軍師是指——」

諸葛亮目光微閃,沒有明言,只是解釋道︰「郭嘉此人,若是真的病重,必會裝作若無其事。現在這消息卻能人盡皆知,這反而說明,他的病是假的。」

「原是如此。想來那郭嘉必想不到這出計謀會被軍師一眼看破。」

「不,他知道。」諸葛亮搖搖頭,「他此舉,是要告訴亮,樊城這盤棋是時候告一段落了。」

送往樊城的帛簡上,寫的是雒陽曹操病危一事。他知道郭嘉必不會就此相信,但那畢竟是曹操,只要能借此在郭嘉那埋下根刺,略微阻絆他去思考當下的戰局,就已足夠。可郭嘉此時不僅「信」了,還哀痛過度「病倒」,那只能說明,郭嘉不僅完全不在乎這份帛簡,還已經知道了諸葛亮與劉備之間不可言說的隔閡。病重的消息,是他在向諸葛亮邀戰。

「主公那邊可有消息了?」他問道。

「昨日主公傳來消息,尚沒有找到于禁及敵兵的蹤跡。」

七日前,龐德已被劉備斬殺。可于禁仍下落不明。他是一員猛將,再加上手中剩下的士兵。在確定他們的死活之前,樊城是又多了一份變數。

幸好,天命是在他們這邊的。

「子龍,亮有一件事,要交給你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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