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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58章︰第一個被拖出垂拱殿的官員

不到三日。

玻璃鏡和老花鏡便賣月兌銷了。

汴京百姓的熱情讓三司和火器營都有點吃不消,因為最忙碌的便是他們。

此事也側面證明,汴京的百姓們確實有錢了。

十一月三日,天氣變得陰冷起來。

這幾日,朝堂之事較少,趙頊都在後宮內苑之中,一方面在照看自己的小兒子,一方面求女心切,想要得到一個女兒。

這一晚。

一番干柴烈火般的忙碌後,趙頊摟著林映衣,揉搓著她的肚子,笑著說道︰「映衣,你要努力啊,朕就盼著你給朕生個小公主呢!」

林映衣伸出縴指朝著趙頊的鼻子上刮了一下。

「這話,你昨晚剛和向姐姐說過,別以為我不知道!」林映衣靠在趙頊的胸膛上,一手摟著他的手臂,幸福感十足。

就在這時。

趙頊突然說道︰「朕怎麼感覺有些冷呢?」

「我也覺得有一點點,是不是下雪了?」林映衣說道。

隨即,林映衣朝著外面喊道︰「雪兒,將爐子的火燒旺一些,另外,你出門看一看是不是下雪了?」

「是,娘娘!」一名叫做雪兒的婢女回答道。

很快,爐火旺盛了一些。

雪兒踏著碎步走來,在外面隔間說道︰「官家,娘娘,外面確實下雪了,非常非常大!」

趙頊看向林映衣,問道︰「想不想出去看一看?」

林映衣撇了撇嘴,蜷縮在被窩里,道︰「不,我怕冷!」

這時候,趙頊露出一抹壞笑︰「那咱們還是接著干正事吧!」

……

翌日,趙頊從屋內幾乎是扶腰而出,走到門外,不由得大吃一驚。

外面,一片雪白。

雪下了足足有兩尺深。

宮女太監們都在忙著掃除積雪,這場雪對田地里的麥子而言,顯然是有巨大好處的。

趙頊望著屋頂上明亮的雪,心情大好,喃喃道︰「今日中午,宜吃火鍋。」

午時,趙頊陪著四女一塊吃了一頓火鍋,吃飽喝足之後,方才悠哉悠哉地去了垂拱殿。

這幾日,奏疏較少,趙頊的小日子過得頗為舒適。

來到垂拱殿沒多久,趙頊便去側殿的軟榻上睡下了。

最近,他晚上比百天要累的多了。

這一覺,趙頊便是睡到了黃昏。

他睡醒後不久,剛喝了兩口熱茶,喜子便來報韓琦與歐陽修前來覲見。

很快。

韓琦與歐陽修大步走了進來,其中歐陽修的手里還拿著數份奏疏。

趙頊笑問道︰「歐陽待詔,怎麼?今日突然呈上來了這麼多奏疏?」

歐陽修尷尬一笑,說道︰「啟稟官家,此乃是富相公、曾相公、司馬相公和樞密使、三司使五人的請罪奏疏。」

「嗯?他們五人何罪,速速呈上來!」趙頊面帶疑惑。

在趙頊接過奏疏的同時。

歐陽修在一旁解釋道︰「官家,昨日突降大雪,導致汴京城內菜價飆漲,甚至于有價無市。」

「今早,在汴京西街菜市口,出現了一起因為買菜而發生斗毆的事件,富相公、曾相公、司馬相公、樞密使和三司使的家僕都有參與,據說是為了搶奪菘菜。此事造成了惡劣的影響。如今那些人全都被帶到了開封府,富相公等人知曉後,自認有錯,故而立即寫了請罪奏疏,讓我與韓相公呈了上來,而他們羞于面見官家。」

趙頊翻閱著奏疏,五人基本都是在為沒有管教好家僕而認錯,並沒有講述斗毆的詳細情況。

「斗毆可出現了傷亡?民間議論如何?」趙頊問道。

韓琦道︰「臣來之前,去了一趟開封府,此事還在審理中,據了解,無人死亡,只有四五個人受了輕傷。大概半個時辰後,楊左和白宿應該會來覲見陛下,詳述此事的經過。」

趙頊長呼一口氣。

若只是幾個人受了輕傷,那就不算什麼大事情了。

他面帶疑惑,道︰「菘菜不是很多嗎?為何要搶呢?」

菘菜,其實就是大白菜,乃是大宋人冬天經常食用的蔬菜。

民儲于田,可用終歲,有的則是儲存在地窖中,以保障新鮮感。

韓琦解釋道︰「官家有所不知,菘菜雖為常見菜,但是在冬天,無法種植,且消耗極大,故而普通百姓在冬天一般是吃不起菘菜的,即使種有菘菜,也會拿來賣錢。而到了大雪天,交通閉塞,菘菜的價格便會比往常高出數倍。」

「那暖房呢?暖房為何不多加利用?」趙頊又問道。

在秦漢時期,便有用暖房種菜養花的先例了,趙頊記得很清楚,在皇宮一角,便有一處暖房,專供用來種植反季節花卉。

暖房,能種植花卉,自然也能種植蔬菜。

北方各個州府,冬天甚是漫長,若吃不到綠葉蔬菜,那身體肯定會受損的。

這時,歐陽修說道︰「官家是不是忘卻了,當年仁宗皇帝是禁止暖房種菜的,其一是因為太消耗錢財,其二,仁宗皇帝認為暖房種出的蔬菜乃是不時之物,正所謂不時不食,故而將暖房種菜禁止了。」

趙頊不是忘了,他是壓根不知曉此事。

他想了想說道︰「皇祖父認為暖房種菜過于消耗錢財,那是當年朝廷國庫空虛,皇祖父不忍讓天下百姓受罪。至于所謂的不時不食,完全不靠譜。」

「傳朕命令,即日起,取消暖房種菜的禁令,大力發展暖房種菜,朕要讓百姓不僅能夠吃得上菘菜,還能吃得上蕪菁、牛蒡、矮黃、波稜、萵苣、芹菜、黃瓜、冬瓜等各種各樣的蔬菜!」

「臣遵旨!」韓琦說道。

就在這時。

開封府府尹楊左和皇城司提舉白宿來到了垂拱殿。

趙頊直接了當地說道︰「朕已知汴京西街菜市口所發生的斗毆事件,你們直接說調查結果吧!」

楊左拱了拱手。

「此事乃是由爭搶菘菜引起,涉及到了富相公、曾相公、司馬相公、樞密使和三司使的家僕。不過,臣通過問詢得知,矛盾乃是一個商人引起的,是他插隊在先,在得知前面所站的乃是官員家僕後,便大聲叫囂,稱朝廷官員仗勢欺人,以特權買菘菜,而讓他無法購菜,于是雙方便爭論扭打起來。後來那名商人听說這些家僕來自幾位相公,頓時慫了,一個勁地磕頭道歉……」

一旁的皇城司提舉白宿補充道︰「那名商人胡言亂語,造成了一些不良影響,導致一些流言出現,大多都是辱罵幾位相公的。」

趙頊看向韓琦,問道︰「此事按照朝廷慣例,應如何處置?」

「官不與民斗,一般情況下,都是官家責罰諸位相公閉門思過三日並嚴懲家僕,然後便算過去了!」

趙頊搖了搖頭。

「不,此事不能按照慣例。錯就是錯,對就是對,朕知曉,朝廷的臣子都愛名如命,不願惹得百姓憤滿,故而都會先認錯。但此事,他們沒有錯!」

「傳朕命令,令那名商人親自前往菜市口,講述事情真相,並向當時所有受到波及的購買者道歉。至于這些奏疏,都退回去吧,他們本就無錯!」

「官家,這種事情經常都是說不明白的,百姓會不會感覺到是官官相護,然後幾位相公可能要遭受更多辱罵了!」

歐陽修對這種事情最為了解。

很多情況,官員才是弱者,因為民意凶凶,有時根本不論對錯,只論對自己是否有利。

「誰若敢說官官相護,直接將其帶到朕的面前來,朕與他論一番道理。朕的臣子,朕該護的時候就要護,不能讓他們受委屈!」趙頊一臉認真地說道。

听到此話,殿下四臣都甚為感動。

估計待此話傳到富弼等人耳朵里,那一定是開心到痛哭流涕了。

翌日,一大早。

趙頊剛來到垂拱殿。

韓琦便帶著司農寺少卿劉澤之來了。

劉澤之,乃是仁宗期間的老臣了,年過花甲,頭發花白,而今在司農寺擔任少卿。

韓琦將其帶來,多半是因為暖房種菜之事。

劉澤之大步走到中間,拱手道︰「官家,暖房種菜,萬萬不可啊!」

一旁的韓琦面露無奈,顯然是沒有說服劉澤之,故而後者鬧到了垂拱殿。

「為何?」趙頊問道。

「其一,仁宗皇帝不許;其二,天時不可違,不時不食,若在暖房種菜,必遭上天懲罰呀!」

「就這兒?」

趙頊的臉色變得陰沉起來,耐著性子解釋道︰「當年皇祖父不許,乃是因為暖房較為耗錢,而百姓大多都買不起青菜。但是現在我大宋國庫充裕,完全可以大批量修建暖房。」

「至于所謂的不時不食,只是一句傳言罷了,不足信,自秦漢來,便有人在暖房中種菜,朕也沒見有吃死的!」

「官家,我大宋百年來都沒有嘗試在暖房中種菜,自然是有一番道理的,請求官家且莫嘗試,此法乃是逆天而行呀,是會毀了大宋國運的!」

听到這話,趙頊的臉色愈加冰冷。

「劉澤之,你好歹也是進士及第,怎麼盡信這種民間流言。幾根青菜能毀了我大宋國運?」

「官家,老臣在司農寺任職三十余年,乃是有經驗的,官家且莫胡來呀!」

趙頊越听越氣惱,問道︰「朕且問你,你在司農寺任職三十余年,可曾嘗試過暖房種菜?」

「沒有!」劉澤之搖了搖頭。

「可曾嘗試過培育新的農作物,讓土地增收?」

「糧谷乃天賜之物,人力棄能妄加更改!」劉澤之挺了挺胸膛,十分自豪地說道。

「你……你……」

听到此話,趙頊已經無語了,朝廷里怎麼還有這種頑固不化的官員。

他長呼一口氣,然後開口道︰「劉澤之,朕不再和你說太多了。暖房種菜必須要在我大宋境內大範圍施行,這是設定的新法,任何人都不可能改變。你要願意做,就去執行,若不願意,可直接請辭!」

此刻,趙頊的話語已經十分冰冷了。

他還從未對一個官員如此厭惡過。

「官家,臣……臣是一片忠誠之心呀,所言所行,皆為書中所載,前人所行,暖房種菜確實是逆天之舉呀!」

听到逆天之舉,趙頊頓時煩了,高聲道︰「徐虎,將這個迷迷湖湖的臣子拖出去!」

很快,徐虎走了過來,先是捂住劉澤之的嘴巴,然後將其拖了出去。

劉澤之,算得上是趙頊登基以來,第一個被拖出去的臣子了。

一旁,韓琦連忙拱手。

「官家,是臣的錯,不該將這個愚昧的老臣引過來,暖房種菜之時,臣將親手去抓,保證全國推行!」

趙頊點了點頭。

「朕一般是不發脾氣的,但遇到這種自認為忠心,其實愚蠢到極致的臣子,朕實在不願與其多言!」

「朝廷正值變法之際,將那些不能接受新觀念,新想法,並且倚老賣老的臣子,都找出來,讓他們自行請辭。不然朕若再遇到這樣的官員,絕不輕饒,中書亦有舉薦不當之責!」

「臣遵命!」韓琦重重拱手,在這一刻,他的心中都產生了一絲畏懼。

……

入夜。

韓琦府內,富弼、曾公亮、文彥博這四位老臣聚集在了一塊兒。

富弼皺著眉頭道︰「昨日我還感覺官家甚是仁善,但今日他竟然命人將司農寺少卿劉澤之直接拖了出去,這……這有些可怕啊!」

「君恩難測,我們……我們要是惹怒了官家,會不會也有這麼一天呢?」曾公亮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若七十多歲還讓官家命人拖出垂拱殿,那丟人就丟大了!

文彥博笑著說道︰「老兩位呀,你們感受到的不是君威難測,而是對自己不自信了!」

「官家在處理家國大事上,向來都是只講道理,不講人情的。退回我們幾個的認罪書,不是憐惜我們對朝廷有功,而是我們本就沒有錯。我倒是覺得,官家越來越有聖君之相了,而我們幾個再吃老本,恐怕要被司馬光和王安石徹底碾壓了,致仕是早晚的事情!」

「劉澤之的最大問題乃是頑固不化,接受不了新事物,只要我們不用老經驗做事,官家還是會厚待我們的。」

韓琦捋了捋胡須,道︰「是這個道理,我們仍需多思考,多從官家的角度考慮問題,不然很快就被淘汰了,聖君下的賢臣可不是那麼好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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