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打听巴黎的一些情況。同為外來人,我想,你的智慧和經驗對我更加有益。」
郎巴爾夫人答應得相當勉強;她像是隨時都準備抓起外袍飛奔出這個房間一樣。
瑪麗有些納悶,自己有這麼可怕嗎?
「我听說王室有一個圖書館,但它似乎不在凡爾賽宮。」
「它在巴黎市中心,盧浮宮附近,維維恩大街。」
瑪麗眼楮一亮︰「也就是一天之內可以來回了。」
「是的。」但坐馬車一個來回要4個小時左右;王儲妃是這麼喜歡看書的人?
「那麼科學院呢?」
「科學院就在盧浮宮。」
「嗯……」
王儲妃把她留下來,首先打听的就是圖書館和科學院?郎巴爾夫人按捺心中的訝異,覺得這個14歲新娘有些出人意表。
兩人的談話,以王儲妃單方面的提問、郎巴爾被動的回答居多。這顯然不是結下友誼的好兆頭。
瑪麗心里很是納悶,但又不太想放過這個機會。
雖然她也可以向別人詢問,但是一個人關心的問題,往往能夠泄露其性格和偏好;而這些有可能會變成被有心人利用的弱點。她總是習慣性地掩飾這些。
即便最終她和郎巴爾夫人沒能成為朋友,也無所謂——反正後者準備回意大利定居,遠遠離開這個圈子,她的秘密一樣是安全的。
差不多打听完自己當下最想打听的事,瑪麗以閑聊的口氣問︰
「對了,你現在住在哪里?」
「我在凡爾賽宮有一個房間。慶典期間,我都會住在這里。」
「除此之外呢?」
能夠入住凡爾賽宮,對法國貴族來說是相當大特權;這象征著同王權的親近——住在這里的貴族,當然比別人更容易見到國王。
不過,由于競爭激烈,人數眾多,他們理所當然地不能享受像王儲妃那種套間的待遇,往往只能擁有一個房間,這意味著狹小與不便,意味著只能帶少量的侍從,更意味著要與侍從睡同一個屋子。毫無疑問,對于生下來就養尊處優的他們,這很難長期忍受。
其實,他們在封地上都有自己的城堡,那才是他們的家;而一些因為公事或私事經常往王宮跑的人,也更願意在巴黎市內購買或自建一幢宅邸。
瑪麗問的就是這種。
「這都不重要了,鑒于我準備移居都靈。」
王儲妃輕笑一聲︰「抱歉,我忽視了這一點。看來沒法指望你從王室圖書館幫我帶些書回來了。」
郎巴爾夫人微微張嘴,但還是藏起了要說出口的話。
她在巴黎的宅邸就在盧浮宮附近,離圖書館很近;但略微考慮之後,她選擇了沉默。
現在她只想做一件事︰盡快離開凡爾賽宮、離開巴黎。
………………
舞會如期舉行,檢驗瑪麗的補習成果的時候到了。
這是一個假面舞會;男男女女們身著盛裝,戴上了各種羽毛裝飾的半面具。對相互熟悉的人來說,通過樣貌的下半邊認出對方不是難事。
鑒于新娘是凡爾賽宮的生面孔,為防止因「識人不清」而造成不體面狀況,諾阿耶夫人在王儲妃的衣服上花了許多心思,確保它看起來擁有「一眼可見的尊貴威風、獨一無二且無與倫比的高尚華貴」氣質。
瑪麗覺得,就算旁人理解不到這種意圖,也會被幾乎瓖遍整條裙子的碎鑽給震住——這件衣服花費了十五萬里弗爾;而三千里弗爾就可以讓一個貴族家庭奢侈地生活一年。
老夫人其實多慮了。
雖然眾人對王儲妃的臉不熟悉,但當看到她站在王儲身邊、一同入場的時候,就都心知肚明了。
按照禮儀要求,開場舞是由這對夫婦進行的;這意味著數千雙眼楮緊緊盯在他們身上,一直持續到舞曲結束。如果有人之前還不認識王儲妃,現在必定也已經印象深刻。
他們跳舞的時候,整個大廳里鴉雀無聲,只有低聲的驚嘆和耳語。王儲妃自然、高雅的舞步,幾乎吸引了所有人。
不過,也有挑剔的「評論家」,比如路易十五的女兒、三位「姑姑夫人」中年長的一位,阿黛萊德夫人,就揚著鼻子說︰「差強人意。只不過王儲跳得特別差,所以顯得她跳得特別好罷了。」
路易的確表現太差。他皺著一張臉,滿頭大汗,面頰通紅,動作極不自在,像個木偶一樣,更糟的是操偶師還是個不利索的新人。
………………
「今晚的舞會,又是奧地利人大獲全勝。」站在杜巴利夫人身邊,黎塞留公爵吐出了嫌惡的毒氣。
杜巴利夫人用扇子輕敲自己的掌心。
她雖然不是第一次見到王儲妃,但先前的場合都不適合正式介紹。
她是國王的首席情婦,對朝廷擁有很大影響力,但在貴族之中的排位不高;能在米埃特行宮提前見到王儲妃已經是特別恩典,其它部分只能乖乖等排隊。
而且,地位低的人不能主動向地位高的人介紹自己,這也是規矩。
今天她請動了沙特爾公爵夫人。公爵夫人的地位與王儲妃接近,由她介紹,穩妥又合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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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刻意無視黎塞留公爵不悅的語氣,假裝心情沒有受到影響︰「王儲妃得到尊重,陛下會很高興。」
黎塞留公爵哪能不懂她的心思,冷哼一聲。
「陛下自然是十分高興的。」
听出他似乎有話外之音,國王情婦挑挑眉,等待下文。
「原先,我們的陛下曾向奧地利方面建議,自己做新郎。」
杜巴利臉色一僵。
國王60歲,已經是一個祖父——過兩三年很可能就變成曾祖父——但從來沒有停止過對年輕女孩的興趣。27歲的杜巴利在他眼里,已經不「新鮮」了。
一想到老國王可能用什麼樣的想法看待王儲妃,她就背後發涼。
「現在新娘已經屬于王儲了。」她自我說服似的說道。
在人來人往、備受矚目的凡爾賽宮,國王和王儲妃更是焦點中的焦點,就算老國王要做些什麼,也很難如願。
「不要忘了是誰促成這個婚姻的。你覺得她會比較支持舒瓦瑟爾,還是支持你?」
舒瓦瑟爾及一些盟友原先靠著蓬帕杜的影響力進入國王的視線,在朝廷站穩了腳跟;但杜巴利受寵之後,那些舊「情婦黨」對她沒有絲毫表示,而她身邊也很快聚集了一批新「情婦黨」。
理所當然地,新舊兩派水火不容,明爭暗斗。
作為舊情婦黨的掌旗者,舒瓦瑟爾對杜巴利從沒有半點好臉色。
首席情婦面色一沉,但很快恢復過來。
她笑著說︰「說不定王儲妃就是我們和好的契機呢。」
她沒那麼天真。
黎塞留已經92歲,多活一天都是上帝的祝福,當然不必為未來考慮了;而她與王儲妃都正當青春年華,未來的交集會很多。舒瓦瑟爾固然惹人討厭,但如果跟自己未來的平安富貴比較,同他打交道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
說到底,她雖然有政治影響力,但沒什麼政治主張,保住地位是她唯一想要的;只要舒瓦瑟爾停止那些關于她出身的閑言碎語,向她遞出橄欖枝,她將會欣然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