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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肅周五下午只有一節課, 下課後去系里開了個例會,剛散會便接到榮銳的消息︰在南門等你。
壓了好幾天的烏雲正在散去,太陽在雲層中露出半個臉, 蕭肅踏著斜陽趕到校門口,一上車便問︰「怎麼樣?」
「你怎麼比我還著急?」榮銳掉頭往碧月湖開, 不高興地說, 「從前你見面好歹先問一下我中午吃了什麼,晚上想吃什麼,現在怎麼跟老孫似的, 光惦記著我的工作進度?」
這種時候他又完全像個小孩子了,蕭肅拿他沒辦法, 只好問︰「那你中午吃的什麼?」
「牛肉面。」
「晚上想吃什麼?」
「沙姜白斬雞、蔥油秋葵……還有上回劉阿姨做的黑豆面窩頭。」
就你會吃!蕭肅掏出手機給家里發消息︰「我這就讓劉阿姨給你做。」發完了, 問他, 「和丁天一談得怎麼樣?」
榮銳繼續不高興︰「急什麼?我還沒問你呢,你中午吃的什麼?」
「……」蕭肅十分想揍他, 壓著性子道︰「食堂盒飯。」
「盒飯里都有什麼菜?」
「……不記得了。」
「那你好好想想?」
「你有完沒完?!」蕭肅爆發了, 拍了一把他的後腦勺,「食堂菜個個都長一個樣,我哪兒分得清那麼多?」
「你是不是著急配鑰匙根本沒好好吃?」榮銳挨了一下, 氣焰卻越發囂張,生氣地說,「魚香茄子、紅燒帶魚、清炒蓮藕、香辣土豆絲還有紅燒肉和小炒肉……你倒是說說這些菜哪里像了,怎麼就分不清了?」
蕭肅語塞, 忘了他手機里有教工食堂的app,頓了一下強行轉移話題道︰「哦對,配鑰匙,那什麼,模子已經給師傅了,不過他說c級鎖精度高,不好配,要明天上午才能取。」
「哥,你這個漂移我給滿分。」榮銳瞥了他一眼,說,「算了,你跟劉阿姨說,晚上再做個鰻魚吧。」
他不愛吃鰻魚,只有自己愛吃……蕭肅完全敗下陣來,只好掏出手機發消息︰「發好了,現在可以說正事了吧?」
榮銳這才放過了他,開始給他講自己和丁天一見面的始末。蕭肅一口氣听完,驚訝地道︰「他居然把尤莉帶去了?」
「我也沒有想到。「榮銳道,」我當時還猜測他們是不是在一起了,不過看他們之間的互動不像,應該只是普通的合作關系。」
蕭肅對他們之間的關系不感興趣,問道︰「那尤莉現在決定自首了?她打算什麼時候自首?」
「從診所離開之後她先通知了她的律師,下午他們應該是踫了一下頭。」榮銳看了下表,說,「這個點兒她大概已經在市局了。老孫也趕過去了,稍後大概會給我發消息。」
蕭肅放下心來︰「這回應該能把洪穎控制起來了吧?」
「老孫把吳星宇也帶過去了,有他和尤莉共同指證,應該沒問題。」
蕭肅點點頭,回想去年秋天尤剛的案子,忽然萌發出一個疑問︰「洪穎為什麼要教唆張嬋娟陷害吳星宇?吳星宇一個小律師,和尤剛根本沒有什麼致命的沖突,她找誰不好偏找他?」
榮銳道︰「其實我也一直在想這件事,洪穎這個人,心思縝密計劃周詳,做事絕不會臨時起意,我總覺得她選丁天一,選吳星宇,都不是隨機的……」
「她在針對我家。」蕭肅接口道,「她從始至終就在針對我、蕭然、我媽……我們每一個人。」
這大概是整件事的終極疑問了,洪穎,或者說王桂玉,到底和方卉慈有什麼樣的仇怨?
說話間碧月湖到了,榮銳將車子停進車庫,說︰「對了,洪穎還打算對付關九,這個時候突然給無暇的中高層搞團建,酒店就選在關九藏身的那個山莊南面兩公里。」
蕭肅問︰「那現在怎麼辦?是等她向關九動手,抓個現行,還是提前以尤莉為由把她控制住?」
「當然是先控制住。」榮銳道,「釣魚只是不得已為之,凡事都有個萬一,我們不能拿無辜的人命冒險。」
關九其實算不得無辜,但畢竟罪不至死,蕭肅附和道︰「是,還是這樣更穩妥一些。」
兩人回到家里,晚飯已經做好了,劉阿姨見他們回來很高興︰「幸虧你們倆回來吃飯,不然又剩我一個人了,大周末冷冷清清的。」
「然然不回來?」蕭肅問。
「說是加班。」劉阿姨說,「阿澤也說今晚不回來吃飯了,好像是文森病了,他得留在公司陪著。」
方卉澤隔三差五總要在文森那里過夜,大家已經習以為常。蕭肅跟榮銳和劉阿姨吃了晚飯,去花園溜達了一圈,外面又起風了,絲絲烏雲遮住月亮,冷颼颼的。
回到客廳,榮銳坐在沙發上幫劉阿姨繡那副巨大的「黃果樹瀑布」,飛針走線賢惠得不行。蕭肅十級手殘,特別羨慕地看著他繡花,心想將來他要不干警察,當個繡花師傅大概也能養家糊口。
「起風了?」榮銳頭也不抬地問,「劉阿姨非讓我幫她繡這一片,我還說弄完出去叫你進來。」
「好像要下雨了。」蕭肅看看表,已經快八點了,「老孫還沒消息嗎?」
榮銳搖了搖頭,忽然手機響了,放下針看了一眼,眉峰一挑︰「有了,洪穎不在靖川!」
「哦?」
「市局批捕,專案組去她家里抓人,結果人去樓空。」榮銳道,想了想,篤定地道,「她應該是去無暇搞團建那個溫泉酒店了,她想殺關九,所以可能提前一天去踩點。」將十字繡疊好放在沙發上,上樓收拾東西,「哥,我去一趟市局,晚上可能不回來了。」
「你要去溫泉酒店抓洪穎?」蕭肅跟他上樓,有點緊張地問道。
「先去市局和老孫踫個頭再看。」榮銳收拾了電腦和配槍,要走,怕自己明早回不來,又囑咐他道,「你一個人在家小心點,明天取了鑰匙,如果方卉澤在家,別輕舉妄動,等確定他走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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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蕭肅打開衣櫃拿了件防雨服遞給他,「要下雨了,帶上這個。」
榮銳接了,背著包下樓。蕭肅送他到門口,說︰「你萬事小心。」
「嗯。」榮銳點頭,不知為何心里有點兒惴惴的,臨走特別想抱他一下,到底還是忍住了,「進去吧,風大。」
蕭肅應了,卻不動。榮銳將車從庫里倒出來,駛出院門,還在倒後鏡里看見他站在門口,目送自己離開。
心里忽然暖暖的,榮銳嘴角勾起一絲淡笑,一腳油門往市局飛奔而去。
剛轉過兩個紅燈,電話響了,榮銳開了藍牙︰「老孫?」
「人找到了,洪穎就在你說的那個溫泉酒店。」孫之聖說,「已經跟酒店前台確認過,她下午六點多帶著無暇的中高層干部,三十幾個人坐一輛大巴車到的,這會兒正在參加晚宴。」
「行。」榮銳簡短地說,「我直接去溫泉酒店,你呢?」
「我跟專案組的人過去,保持聯系,我們在酒店門口匯合。」
溫泉酒店離靖川足有三百多公里,開車至少需要四個半小時。榮銳出了市區,上高速,走到一半的時候天上忽然開始打雷,緊接著,豆大的雨點便 里啪啦砸了下來。
下高速的時候,雨越發大了,榮銳照定位開到溫泉酒店門口,看見專案組的車已經到了,就停在門口的噴泉旁邊。孫之聖正跟著一群便衣往大堂走。
「老孫?」榮銳冒雨跑過去,問,「什麼情況?」
「706,商務套房。」孫之聖說,「酒店的人說,她九點半結束晚宴之後就回了房間,之後一直沒出來。」
「直接上去抓人?」
「嗯。」
榮銳和孫之聖跟在便衣後面上樓,敲了敲706的門,沒人應,讓服務員把門打開,里面空無一人。
「不可能!」大堂經理瞠目道,「你們打過電話之後,我們一直密切注意著七樓的監控,從九點半到現在絕對沒有人出去過!」
榮銳打開隨身的電腦包,掏出小筆電連接走廊的監控,連授權都不用直接便聯通了,將過去幾個小時的監控大致掃了一遍,說︰「被人黑了,最近二十分鐘的監控是用空鏡頭循環替換的,洪穎十二點三十五左右應該已經離開了這里。」
「度假山莊。」孫之聖眼神一凜,立刻掏出手機打電話,「她十二點半三十五離開,山莊離這兒只有兩公里,這會兒恐怕已經快到了。」
這個點兒,她離開酒店的目的只可能是那一個,但榮銳沒想到她居然這麼著急,今晚就直接動手。
等了片刻,山莊的電話一直沒接通,孫之聖皺眉道︰「山莊那邊信號斷了……不知道是大雨干擾了線路,還是被屏蔽了,來的路上我還打進去過。」
「直接過去吧。」榮銳當機立斷,「不能再等了,洪穎心狠手辣,即使我們提前預警,關九恐怕也不是她的對手。」
孫之聖點點頭,往電梯走去︰「馬上出發。」
外面大雨傾盆,春雷陣陣,雪亮的閃電不時將天穹撕成兩半。孫之聖上了榮銳的車,一邊看定位地圖一邊道︰「山莊離這里兩公里,全部是山路,現在雨下這麼大,不一定能開車上去。」
榮銳飛快將車子倒出大門,道︰「能開多少開多少,洪穎是坐大巴車來的,只能步行上山,我們得盡量節省時間趕在她前頭。」
「走吧。」孫之聖看著外面的狂風暴雨,低聲道,「她越來越失控了,三十二年,她壓抑了太久,已經在瘋狂的邊緣,我們不能再讓她繼續殺人。」
榮銳沉默不語,一腳油門往山上狂奔而去。
山路泥濘,越往上越難走,前兩天下的雪被雨水一沖,簡直寸步難行。還好榮銳開的是蕭肅新買的越野,四驅,性能極佳,硬是十幾分鐘便開到了目的地。
專案組的警車沒能開上來,刑警們都在後面步行爬坡,孫之聖站在山莊門口的台階上往下看了看,說︰「不等了,我們先打前站吧,開門!」
山莊沿峭壁修著一帶兩米多高的圍牆,大門是仿古做舊的對開木門,上面裝著電子鎖。榮銳研究了一會兒,掏出筆電聯通破解,不過兩分鐘便打開了。
「這鎖被人重置過。」榮銳收了筆電,道,「密碼改成了六個1,不然沒這麼快打開。」
「她已經進去了。」孫之聖從腋下掏出配槍,「 」一聲上了膛,道,「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