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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公路工程投標成功,讓柳俠對棲浪水庫投標多了點信心,可他每每想起自己在棲浪水庫那八個月的工作經歷,就又有點不自信。

他們做勘探測繪,是要為後面的工程建設提供設計和施工依據的,黃河的水文特征十分獨特,柳俠覺得以自己的知識和經驗,還不足以對那麼復雜獨特的水文環境做出準確判斷。

就好像祁老先生說的,一組固定的數據不能準確判斷所有人的健康狀況一樣,柳俠覺得,即便是他以最認真嚴謹的態度勘測出了數據,也未必能準確地反應出真實的地質情況。

何況,在棲浪水庫工程中,他們可不是像從前那樣,提供一份科學準確的測量報告就完成任務了。

在這個國家特大型水利工程中,很多時候,測繪和建設單位的職責界限被模糊,建設單位經常發生按照設計圖紙無法施工的情況,柳俠他們需要現場做精細勘測,當時提供數據和自己的判斷,為建設單位的設計提出切實可行的建議。

柳俠他們當時和建設單位之所以發生沖突,就是因為雙方經常意見不合,久而久之,產生了情緒上的對抗。

建設單位覺得勘測單位提供的施工方案天方夜譚,勘測單位覺得建設單位對黃河的地下地層情況之惡劣估計不足,抱僥幸心理,可能埋下隱患,雙方都對對方的專業素質表示懷疑。

柳俠心里有點發毛。

現在,離棲浪水庫二期工程投標只剩不足半個月,他買了一大堆專業書籍,每天回到家,比高考時候還認真地查閱資料,越看他越覺得自己差的遠,越看越沒信心。

倒是卜鳴、孫連朝和萇景雲,知道他打算參與這個工程,非常興奮,三個老工程師堅持承擔了全部的後期計算和制圖,讓柳俠全心全意準備標書。

柳俠被趕鴨子上架,騎虎難下,每天在心虛氣短中查資料準備上戰場。

柳凌和貓兒對柳俠信心十足,貓兒每天都要在柳俠面前幻想一遍他順利中標,然後從此事業順風順水、大殺四方、財源滾滾、日進斗金、氣瘋三大隊幾個費盡心機逼得他停薪留職的孬孫貨的情形。

柳俠算是被徹底架到火上了,他決定,就算只是為了滿足大乖貓氣死丁紅亮、魏根義的願望,自己也得硬起頭皮往前沖。

三月的最後一個星期一,柳俠帶著精心準備的標書和一大群人的期待,坐上了回原城的火車。

馬千里身為主管業務的副局長,要代表中原省地質局去投標,柳俠在原城和他匯合,他們一起去棲浪水庫建設工程指揮部所在地洛城。

在柳俠忙忙碌碌為了發財手腳並用往前跑的時候,柳凌也沒閑著。

雖然他感覺自己考的不錯,卻不敢說一定能過線,萬一是今年的考題比較容易,大家都考得很好呢?

所以,柳凌現在每天依然會抓緊時間看書學習,只不過沒以前那麼拼命了,因為他要分成一大部分精力帶小萱。

在兩個小閻王的強烈要求、小萱自己也有意願的情況下,家里人打算暑假後就讓小萱上學,所以小萱能在這里陪著柳凌的也就是這幾個月了。

柳凌只要想象一下小萱不在身邊,心里就會覺得不舒服,他現在是非常非常不舍得讓小萱離開,所以,柳凌春節回來之後,除了天氣不好的日子,他都是帶著小萱上班。

小萱懂事乖巧,柳凌上課的時候,把他安置在訓練大廳一角,他就乖乖地在那個角落玩,從來不亂跑,警官大學又十分安全,柳凌也不用擔心他會走丟或被拐走。

過完年他們剛來的時候,天氣還冷,京都幾個公園的湖還都結著厚厚的冰,柳凌帶小萱去滑了一次,小萱摔了好幾個蹲兒,興奮得不行不行的,柳凌看他喜歡這麼喜歡滑冰,就買了兩雙旱冰鞋,帶著他學滑旱冰。

小萱是個麻利又好動的小胖子,和柳鈺小時候一樣,雖然胖,卻一點也不笨拙,相反,他身體協調性非常好,爬高上低淘力的時候尤其明顯,當然,做他喜歡的運動時也不例外。

柳凌拉著他的手在旱冰場邊上教了半個小時,他就敢只拉著柳凌一根手指,自己慢慢滑了。

三天後,小胖子已經躍躍欲試,學著別人,挑戰倒著滑了。

因為進步神速,又被爸爸和叔叔哥哥猛夸,小胖子犯了所有小孩子都會犯的錯——小家伙有點飄飄然了。

一天早上,天又飄了點雪,風也特別的大,柳凌就把小萱留在了家里,他坐著柳俠的車去學校。

小萱開始的時候跟著貓兒呆在暖和和的屋子里看兒童畫冊,跟著貓兒學寫大字,特別乖,等吃了完加餐的牛女乃和雞蛋,貓兒開始玩電腦的時候,小家伙坐不住了。

當時他學會滑冰剛一星期,正是最有興趣的時候,小家伙想起後院那個大水池子,心里有點癢癢。

于是,小家伙就跟貓兒說,他想屙臭臭,但不要在小叔和哥哥的房間屙,要去他和爸爸自己的衛生間。

小萱自己會擦屁屁,除了半夜睡著需要把尿,醒著的時候上廁所完全不用大人操心,加上貓兒當時也玩得正入迷,就沒多想,說了小家伙一句「喲,跟柳小豬學會佔地盤了?屙一泡還挑地方?」就讓小家伙去了。

柳小豬屁顛屁顛地也跟著小萱跑了。

貓兒沒想到,小家伙回到房間拿了柳凌給他買的小旱冰鞋就奔後面的大水池子去了。

雖然下著雪,但這時候已經立春快二十天了,氣溫已經上來了,水池子只有靠邊的地方冰比較厚,中心部分只有薄薄的一層,根本就承受不住一個人的重量。

再一個,在水泥地面滑旱冰和在冰面上相差還是蠻大的,再加上小萱也不太會系旱冰鞋上那亂糟糟的帶子,只是把腳放進旱冰鞋上後胡亂纏了幾圈,根本就不跟腳。

小家伙一下去就失控了,兩只腳同時滑了出去,他整個人後仰,頭踫在池壁上,人溜出去到了水池中央,掉進了水里。

小家伙身上穿的是秀梅和玉芳給他新做的棉襖棉褲,吸足了水後非常沉,再加上腳上纏的亂七八糟的旱冰鞋,小家伙怎麼都爬不起來。

貓兒是被柳小豬驚恐的叫聲給招出來的。

柳小豬現在長大了不少,早已經不是只會原來的哼哼唧唧,現在「汪汪汪」地叫起來,非常響亮。

貓兒只穿著薄棉襖就跑了出來,發現小萱躺在水池子里,他嚇得差點沒把自己栽進去。

他跳進池子連拖帶抱把小萱弄出來,帶著哭腔給柳凌發了傳呼。

四十分鐘後,柳凌坐著出租車趕回了家。

小萱已經被貓兒洗得干干淨淨,穿著小棉襖坐在被窩兒里,看到柳凌回來,他知道自己闖了禍,吐著舌頭撒嬌地喊了聲︰「爸爸。」

柳凌抱著小家伙半天都說不出話。

雖然池子里的水深只有三十公分左右,但大冬天的,又是雪又是風,只要想想小萱臉上青紫地在水里撲騰的情形,柳凌就心疼到要死。

他模著小萱後腦勺上雞蛋大的包問︰「疼不疼乖?」

「不疼。」小萱毫不在乎地搖搖頭,「小雲哥上老歪梨樹上摘梨兒吃,沒防著掉下來了,臉上磕可大一片,都流血了,哥哥還不疼咧,我就是磕了個小疙瘩,更不疼。

還有小雷哥,他,還有小雲哥,胖蟲兒哥,俺幾個去逮蠍子,他胳膊叫圪針剌了可長一道,流可多血,小雷哥也說不疼,小雲哥使唾沫給他一抹,一會兒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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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萱模模自己腦袋上的包︰「爸爸,你也使唾沫給我抹抹吧,一抹,我一會兒就好了。」

家里有備用的碘酒和棉球,貓兒已經給小萱抹過了,不過,柳凌還是用唾沫給小家伙抹了好幾遍。

小萱晃了晃腦袋,高興地宣布︰「嘿嘿,唾沫一抹,真哩一點兒都不疼了。」

柳凌請了半天假,在家陪小萱,那幾天,小家伙睡覺的時候,柳凌一直抱著他。

小家伙後腦勺的包跟個小牛角似的,沒法平躺著睡。

貓兒為這事內疚得要死,那天晚上給小蕤打電話的時候一直埋怨自己太大意,叫乖小萱受那麼大罪,結果,本來是他打電話安慰鼓勵小蕤呢,最後反倒成了小蕤在安慰他。

小蕤現在每天晚上回水文隊,和柳川他們一起住。

柳川和曉慧倆人對小蕤的事十分自責,覺得特別對不起大哥大嫂,他們在跟前看著,還讓常帥把小蕤給禍害成這樣。

尤其是柳川,他是干刑警的,常帥在眼皮底下看那種東西他居然沒發現,何況小蕤還有那麼多反常的表現。

所以他和曉慧商量了一下,過完年曉慧開始上班,柳川就跟小蕤說,他擔心曉慧晚上下班路上再出事,可他又不可能天天去接,所以他想讓小蕤以後晚上陪著曉慧放學。

小蕤知道柳川這麼說是為了給他台階,他是個知道體諒別人心意的孩子,很爽快地就答應了。

柳長青給家里人下了話,誰都不準再提小蕤看錄像的事,也不準沒事老問小蕤的成績,除了柳葳和貓兒。

柳葳和貓兒都是學生,和小蕤年齡又相差不大,他們和小蕤談,小蕤應該會比較放松,多跟柳葳和貓兒說說,沒準兒小蕤還能早點放下這件事。

現在,貓兒幾乎每天晚上都要給跟小蕤通一次電話,多的時候倆人能說半個小時,如果小蕤作業多,倆人說幾句就掛了。

柳葳打長途不方便,他一星期左右給小蕤打一個電話。

小蕤對柳葳,就好像柳俠他們對大哥柳魁,尊重又依戀。

柳川打電話說,小蕤和貓兒聊完後,會很放松很開心;和柳葳聊完後,開心完了會很努力。

貓兒覺得,以小蕤現在的成績,到高考只有這半年的時候,可能補不回來,他想讓小蕤來京都讀一年,換換環境,柳凌和柳俠都說不行。

中原省的錄取分數線和京都相差太多,學習氛圍當然相差更多,小蕤在這里學完了,哪怕成績名列前茅,回去參加高考,錄取的希望也不大。

貓兒知道柳凌和柳俠的考慮更實際,只好放下了這個念頭。

柳凌當然不會因為小萱掉池子里的事抱怨貓兒,以後,如果天氣不好,他還是會放心地把小萱留在家里。

後來貓兒開始去跟著戴教官學習太極拳,天氣正好也漸漸暖和了,柳凌把小萱留在家里的時候越來越少。

不過,如果去王正維的律師事務所幫忙,他通常是不帶小家伙的,因為那里實在是太忙,他去了根本就顧不上照顧小萱。

從第一次因為王正維覺得自己被白白耽誤二十分鐘太吃虧,讓柳凌幫忙整理卷宗抵債起,小賈就牢牢地抓住了這個超級優質的免費勞動力。

柳凌那天跟著小賈整理了兩份完整的卷宗之後,後邊不用小賈說,他就能把所有類型的文件整理得非常好,沒出一點差錯。

小賈覺得有柳凌這麼個幫手,好像壓在他頭上的大山給搬了去一般,實在是太輕松了,所以後來,他每星期都要找借口讓柳凌過去一兩次。

王正維第一次看到柳凌的時候挑了挑眉,當柳凌懷疑他在嫌棄自己熱粘皮的時候,他理直氣壯地把柳凌從他弟子那里截胡,自己使喚了起來。

以後,柳凌去的那段時間,幾乎算是王正維的私人秘書。

幸好每周就那麼一兩次,否則,柳凌懷疑,即便是自己分數夠,王正維現在的學生們也得想辦法把他游說得不收自己。

王正維尤其愛讓柳凌寫封皮和卷宗目錄,現在,他親自經手的案子的文件,除了封皮和目錄,連里面部分需要他寫的內容都是柳凌寫的,他甚至會讓柳凌謄寫他已經寫好的案件分析。

孫連朝來到京都的那天,王正維還讓柳凌跟他去旁听了一次他的現場法庭辯護,柳凌見識了王正維在法庭上的風采,真是大開眼界。

唯一遺憾的是,法官和對方的辯護律師穿著看上去有點挫,讓本來是一場相當高水平的對決場面看著有點……不夠正式高端。

那天柳凌陪王正維回到律師事務所後,王正維讓柳凌跟他說說自己對案件感受。

王正維一點提示都不給,柳凌也不知道他說的感受是指哪方面,就根據本能,跟王正維說了一下他從雙方辯護人引用的法律條文里感覺到的中國幾種現行法律之間的沖突和矛盾。

听他說完,王正維說︰「你教射擊什麼的虧了,那種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工作太埋汰你了。」

柳凌現在的身份不好跟他爭辯,只好說︰「雖然我不認為射擊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人能夠做好的技能,但如果您堅持這個觀點,您干脆大發慈悲把我從那個工作中拯救出來吧。」

王正維說︰「別跟我來順桿兒爬這一套啊,我不會心軟的,成績不夠,就是說出個花兒來我也不可能收你的,其實就是夠了,我也不一定收,我這人喜怒無常,小人心性。」

柳凌沒的說,只是回到家後更加努力地看書,準備不行今年再考一次。

他已經決定了,哪怕多考兩年能,也要做王正維的學生。

柳俠離開京都回中原的第四天,學校的另一位槍械教官前一段老家有事,他請了半個月假,柳凌替他上了好幾節課,這位教官昨天回來了,非要讓柳凌休息幾天,說柳凌這幾天的課他來上。

正好今天風特別大,柳凌給那個老師發傳呼說了一聲,自己就沒去學校,貓兒這天正好也不用去學太極拳。

吃過早飯,三個人坐在貓兒他們那間書房,貓兒看書復習,柳凌抱著小萱坐在寫字台前,握著小萱的手,教他學寫大字。

他們剛寫了一行「ぜ」,電話響了。

小萱興奮地伸出左手,把電話接了起來︰「您好,這里是柳府,先生您哪位?」

柳凌放下毛筆,沖小萱伸了下大拇指。

小家伙這麼急著接電話,就是為了顯擺他剛從一部台灣電視連續劇里看到的這幾句接電話的標準台詞。

「小萱,我是賈叔叔,讓你爸爸接電話好嗎?」

「好吧,請稍等,爸爸馬上就過來。」

柳凌下巴蹭了下小萱的胖臉蛋兒,接過電話。

小賈打電話,是告訴柳凌,他們學校的考研成績今天中午已經能夠查到了,問柳凌這邊怎麼樣。

放下電話,柳凌馬上給學校負責考研這塊的甘老師發了個傳呼。

甘老師很快回電話,說他現在有點事,還沒到學校呢,讓柳凌等一會兒,他到學校後查一下,馬上打電話告訴柳凌。

柳凌揣著一顆緊張得發顫的心繼續教小萱寫字。

一個小時後,柳凌正在給小萱兌白開水,電話又響了。

小萱飛快地跑過去接起來,依然是台灣腔台詞︰「您好,這里是柳府,先生您哪位?」

「……」

「嗯。」

「……」

「沒,爸爸今兒沒去上班,我也就不去上班了,哎?你,你是誰?你咋知我叫小萱咧?」小萱就會說那一句普通話,現在,他自然而然就又轉化成了柳家嶺話。

柳凌疑惑地走過去,從小萱手里接過了電話︰「喂,哪位?」

對面一片寂靜。

柳凌看了下話筒,又問了一遍︰「喂,請問您是哪位?」

對面還是一片寂靜,只有沙沙的白噪音,輕輕地觸模著他的耳膜。

好像還有,還有……熟悉的……呼吸的聲音……

柳凌的呼吸有點凌亂,唇閉得緊緊的,拿著話筒的手攥出了青筋。

正在玩電腦的貓兒猛地跳起來,飛快地跑了過來,從柳凌手里把話筒拿過去︰「喂,這……嗯,我是柳岸,你,是你嗎?嗯……不是,沒有,是,是前幾天有人請假,他替別人上課,今天那個人回來了,非要把課還回來,五叔就在家里陪小萱了,你什麼事這……嗯,咳咳……有事嗎?……真的?……哦,我知道了,我一會兒就告訴他……我知道……嗯,我知道……好,這……咳叔叔,再見」

貓兒把話筒放回去,偷偷打量柳凌。

柳凌已經回到茶幾那邊把水兌好,正坐在沙發上看著小萱在喝。

貓兒醞釀了一下措辭,輕輕說︰「五叔,卓雅阿姨,年前申請轉業,現在已經批下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修改了一點,規定必須加一定數量的字才能修改成功,所以一些細節有改動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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