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碩哥，這插旗插的也未免太容易了吧？我也算見過幾多場面的，沒有哪次像我們這般輕松。」
守著長福酒樓所在的駿民街，斷眉碩安排下去手下去接管場子，除了幾個還硬著頭皮頂著長興社名號的頑固分子，其余的場子要麼看見新記的人來了直接拱手相讓，要麼干脆就沒有人守場，空在那邊無人問津。
斷眉碩也沒想到這般順利，但此時此刻他仍舊不敢掉以輕心，畢竟就算合興社沒工夫重新把場子找回來，東英社那邊還在虎視眈眈。
想要在觀塘徹底站穩腳，沒那麼容易。
「告訴阿山幾個，今晚眼皮不要合了，就在長福酒樓煮火鍋喝夜酒，熬到天明換人輪班。」
斷眉碩總覺得今晚不會太平靜。
「好的，碩哥。」手下點了點頭，又說道︰「外面有很多人想要過檔到新記啊，都是以前狼頭輝的手下。」
「我們現在正是用人的時候，碩哥你看」
斷眉碩來的時候，已經在街邊看到了不少零零散散的古惑仔，長興社被張霄一鍋端了，這些小弟也迫不及待的想要給自己找好新的下家，免得仇家聞風趕來，自己沒大哥罩，肯定討不了好。
皺了皺眉頭，斷眉碩沉吟片刻，才吩咐道︰「現在是缺人手不假，但插旗三天，這才剛剛開始，我也有資格開山收人。」
「要沒有名分，這些人的心收不住的，到時候反倒是麻煩事。」
這些原先都是長興社的人，要是遵從江湖規矩安安分分的把整套過檔的流程走完還好說，現在這般吊著，說不定就變成了捅自己刀子的陰手，相比之下，得不償失。
「行啊，碩哥你說了算，那我去看場了。」
斷眉碩點了點頭，跟著他來的幾個親信都安排去了最大的場子看場，現在長福酒樓只剩他一個人，聞著空氣中還未消散的澹澹的血腥味，斷眉碩突然覺得有些心慌，正想拿起電話問一下兄弟們的情況，刺耳的鈴聲提前一步響起。
「喂，碩哥，東英社的打過來了！」
「挑！人在哪里？有多少？誰帶頭？」
心里面早有預料的斷眉碩反倒是松了一口氣，把問題一股腦全拋了出來。
「在牛尾街這邊啊，領頭大哥是九指，有睇清有幾多人，牛尾街十三家場子全被他們掃了，我們的人頂唔住，被趕出來啦。」
用襯衣捂著頭上傷口的男人滿臉痛苦，此刻正坐在車里，和斷眉碩通完電話之後氣不過，一腳踢在前排司機的座椅背後，「你是痴的？後面有人追啊，把油門給我踩死！」
同樣臉色鐵青的司機正想提速，臉色卻突然變得煞白，連話都說不利索。
「雄哥，前面前面有人堵街啊！」
空無一人的大街上熄著燈並排停著三輛汽車，把路堵得死死的，硬沖也沒法過。
雄哥在剎車聲里 地回頭，刺眼的燈光已然抵近，就算是現在掉頭也來不及了。
「東英社的撲街！老子就算是死，也要拖兩個墊背的！」
眼神凶狠，把手中電話一扔，抄起了帶血的砍刀，把頭上捂住傷口的襯衣拿下來纏住刀柄，雄哥一把推開車門，狀若癲狂的朝著圍堵的人大喊。
「來啊，九指你這個孬種！有本事和我單挑。」
可雄哥的喊叫注定沒用，七八個黑影整整齊齊的下車，手上寒光閃爍，管也不管的朝著他圍了過來。
刀光、路燈、砍斷的手臂，飛濺的血液，撞在路墩上熄火的汽車，被拖出來剁成兩截的司機。
片刻之後，一個穿著黑色夾克的男人踩著雄哥死不瞑目的腦袋，撥通了電話。
「九指哥，這邊事情結束啦，我現在趕回來還是直接去駿民街？」
「知道啦，守株待兔嘛，我好歹也上過幾天學的。」
男人說完，朝著兄弟們一揮手，「走啦，回牛尾街。」
九指掛斷電話，挑起了一快子牛雜，抵著牆的背勾了下來，低頭遞進嘴里。
「牛尾街是個好地方，這條街有玩的有吃的，以後陀地就擺在這里啦。」
似乎對于今晚即將發生的惡戰並不放在心上，九指對著桌子上的其他兄弟說道︰「多吃點啊，食飽肚子才有力氣砍人。」
「陽哥說了，那個人去灣仔啦，觀塘這塊地別家大老打下來看不上，那就該輪到我們咯，什麼時候能讓他斷眉碩撿到便宜？」
九指又滿滿的塞了一嘴牛肉，順手端起啤酒灌下了肚子。
「九指哥，斷眉碩帶著小弟朝著我們過來了，人很多啊。」
從火鍋店外面走進來一個臉色焦急的男人，手上還捏著剛剛掛斷的電話。
「再多能有幾多？新記滿打滿算就給了斷眉碩一千人，牛尾街擺的下？我們是奪旗啊，又不是曬馬，比誰人多？要比誰斬的多啊！」
含湖不清的說完，終于是咽下了肚子，九指拿起紙巾擦了擦嘴，神色如常。
「通知下去，都拿好刀，等新記的人一到場就開戰。」
然後扭頭對著身邊的人問道︰「阿蛇，讓你安排的人安排好了也？」
「九指哥放心啦，早就安排好了，現在斷眉碩離開了駿民街，他們應該已經動手啦。」
名叫阿蛇的男人說話聲音有些陰柔，但臉上掛的笑容卻讓人不寒而栗，作為九指的得力，身為草鞋的阿蛇最擅長的就是這些花招。
就在阿蛇話音落下的同時，駿民街街頭突然出現了兩排摩托車隊，一邊五騎，車上兩人都是一身黑，戴著頭盔，後座的人背著結實耐用的帆布包，包底像是被某種液體打濕了一般顏色變深。
「駿民街一共二十四個場子，見空就扔，寧願多扔也不要錯過，听清楚也？」
「收到！」
听見整齊的回答聲，為首的人不再多說，伸手扯下了頭盔護目鏡，油門一擰，一馬當先的沖了出去。
斷眉碩雖然帶著大部隊去了牛尾街，但駿民街的場子還是每個場子留了兩三人應急，此刻倚著門抽著煙的新記小弟突然听見了轟隆隆的車聲，驚訝的回頭望去，只見街道兩旁像是黑騎士一般竄出來一串摩托車，後座上的人右手高高舉起一個灌滿了褐色液體的玻璃瓶，在外的用棉線堵住的簡陋引線已經被火機點燃，在空中劃過一道完美的拋物線，燃燒瓶打著轉飛了過來！
看場的人哪里反應的過來，在玻璃碎裂的聲音里，一蓬火光砰的爆裂開來！
躲閃不及，只是沾到了濺起的火焰，整個人頓時渾身是火，慘叫著在地上打滾。
摩托車停也沒停，後續的「投彈手」甚至還補了兩顆，確保這個場子火勢無法抑止之後揚長而去。
短短幾分鐘，整個駿民街的所有場子連同長福酒樓在內，濃煙滾滾，紅光映天。
還不知道駿民街已經淪陷的斷眉碩此刻正坐在車上，雙目通紅。
他給雄哥打過去的電話一直無人接听，想來肯定是被東英社的人追上，雖然斷眉碩嘴上也經常說，「出來混的，自第一天起一只腳就踩在棺材里。」但還未開打，自家兄弟就折損了一個，斷眉碩心里面還是十分憋屈。
「九指本身是三德彩加身，不知這次帶了幾多高手。」身邊的人似乎是看出了斷眉碩的心事，故意拋出話題岔開，「碩哥，有沒有消息說東英社出動了多少人馬？」
「華哥電話我了，九指只帶了七百人過界，紅棍三個，草鞋不知。」
「嚇，我以為過千，這麼點人就敢來奪旗，真不把我們新記放在眼里？」
斷眉碩此時沒有一丁點輕視的心思，新記先行，東英社後動，他的人已經散開到各個場子，此時雖然臨時召集起來，但能第一時間朝著牛尾街趕來的，也差不多只有八百人。
況且九指這個人是東英社出了名的陰險狡詐，斷眉碩總感覺光明正大的在牛尾街宣戰，並不像是九指的風格，後面說不定還有陰招。
「東英社來誰我也不會這麼頭疼，九指這個人做事不講規矩，要小心些，別上了他的當。」
斷眉碩說著，車已然接近了牛尾街，前面的路早就被東英社停的車堵住，早斷眉碩一些來的新記小弟此時正在路口抽煙等著。
一見斷眉碩下車，領頭的紛紛圍了過來。
「碩哥，我的人齊了。」
「九指還在里面，東英社的人一直在叫囂。」
隔著上百米仍舊能听到牛尾街里面喧鬧的聲音，原本深夜的觀塘只有零星燈火，今天卻格外熱鬧，東英社的小弟擁擠的站在街邊，密密麻麻的煙頭微弱紅光映著一張張殺氣騰騰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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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一眼手表，斷眉碩臉色凝重，「等人到齊，直接開戰！有那麼多話說的，今天九指必須留在觀塘。」
「三天過後我開山門，到時候就有資格開壇拜關公，告訴兄弟們，今天斬人最多的，扎職紅棍。」
「要是死在了牛尾街，一人五萬安家費，這是龍頭親口應下的，無需擔心。」
既然有了斷眉碩的這句話，本就是拿命博富貴的小弟們頓時紛紛扔掉了手中煙頭，舉著刀高呼起來。
「挑那星！今天讓東英社知道我們新記的厲害！」
「我要追斬九指！扎職紅棍！」
「東英社有幾多人，夠不夠斬啊！」
看著氣焰高漲的兄弟，斷眉碩也笑了起來，看向牛尾街的眼神里充滿了殺氣。
「碩哥！水仔那邊出事了！九指安排的有人砸場子，駿民街一條街都被投了燃燒瓶！」身後兄弟氣喘吁吁的跑到了斷眉碩跟前，「火撲不滅，有人報警了！」
斷眉碩臉肉一抽，他雖然已經想到九指會趁他離開的時候耍花招，但沒想到竟然這麼絕，這不明擺著說就算你斷眉碩坐穩了觀塘，撿來的也只不過是一堆爛攤子嗎？
難道九指從未想過和自己搶觀塘，他本來的目的就是殺一殺新記的銳氣？
斷眉碩只是一個紅棍，沒有白紙扇的頭腦，于是索性不去想。
「九指這個撲街！管他還有什麼陰謀詭計，都給我爛在死人肚子里！兄弟們，進牛尾街！」
一聲令下，新記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踩著攔路的汽車，闖進了牛尾街里。
早已經等待多時的九指遠遠的便看到了走在最前面的斷眉碩，于是哈哈大笑，言語之中盡是諷刺。
「斷眉碩，听說你乘人之危在觀塘插旗，江湖上都嗤之以鼻啊，唯獨我把你當兄弟，給你放炮火慶祝。」
九指雙手一攤，人群里讓開一條路來，他緩緩走到了街口。
「你看到沒有啊？」
斷眉碩深吸了一口氣，一邊說話一邊帶著小弟朝著九指的人狂奔而去，右手開山刀捏的用力，手背青筋暴起。
「新記插旗，你東英社也敢來踫？」
「嗨嗨嗨，听你這個口氣，我還以為是華哥親自到場。」九指專門裝出了一副害怕的模樣，旋即語氣一轉，看向斷眉碩，「原來只是你這個撲街啊！」
臉色瞬間變得低沉，九指拿過身邊小弟遞過來的砍刀，舉刀大喝，「兄弟們，給我上！」
就像是兩團黑色洪流在牛尾街相遇，密密麻麻就像是螞蟻一般的兩個社團在震天的喊殺聲中撞到了一起，寬約二十米的長街此時擠滿了人，刀光帶血色，嘶吼連哀嚎，只是一個照面，就有幾十人瞬間倒在了血泊之中。
斷眉碩助跑之下，手中鋼刀借勢 下，威 如虎，但九指也毫不示弱，只是幾步連跑，便一點也不畏懼的迎了上去。
——！
兩人刀刃相踫，明顯是斷眉碩手上的力氣要弱三分，竟然被九指硬生生壓了回去。
「嚇，我以為新記派來插旗的人屬龍，沒想到原來是軟腳蝦。」
九指是力量屬性翻倍的三德彩，自然是佔了些便宜，但斷眉碩的優勢在于速度，眼看著被九指壓制，于是干脆抽刀側跑，身形晃動之下快的看不真切。
兩側已經交手的人本來還注意著給兩人留下空間，但一見了血，熱氣涌上頭來，便再也顧不上這麼多，一邊砍人一邊閃躲，不自覺的便靠了過來。
斷眉碩一個閃身 開了東英社一人肚子，花花綠綠的流了一地，緊接著便被同伴踩爛，刺耳的哀嚎聲在成片的砍殺聲里濺不起丁點水花。
還想趁亂多斬幾個對手，卻被一道凌厲無匹的刀光攔住了去路。
九指陰笑著，刀尖直指斷眉碩。
「喂，講不講江湖規矩？你的對手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