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人足以容納。」慕篤坐于竹凳之上,攤開一張圖紙,對著張霄比劃道︰「澤州河道約莫六十尺寬,兩條船並行可過。」
「船長五十尺,外表與普通戰船無異,三百人藏于其中吃水三尺,剛好踫不到水底陷阱。」
「我們在兩艘船上用竹子搭建平台,都督可于其上迎戰齊炎。」慕篤說起來眼中帶光,這些計劃他曾經都了然于胸,現在有了用武之地,自然開心。
「此地的竹子比尋常要輕,高台建好,恰好抵消了三百人的重量,加上洶涌波濤遮掩,想來齊家父子也無法看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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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霄仔仔細細的看了圖紙,輕輕點頭。
「高台抵岸,離排水口還有上百米的距離,我方將士怎麼潛行?」
雖說順水而行,但水底全是密密麻麻的陷阱,防的就是「水鬼」,再加上河水渾濁,看不清路,花費的力氣要遠超平常。
而河道兩岸的山道上有齊家守衛鑿洞而視,弓弦拉得如滿月,但凡從水里跳出一條魚來都要挨上數根箭簇,根本不可能有換氣的機會。
這段距離看似不長,實則如天塹。
「燕鯉,把東西拿來給都督過目。」
燕鯉只是勇武過人了些,只要不上頭,還是聰慧的,慕篤顯然對他厚愛有加,留在身邊。
張霄輕咦,看見燕鯉抱了個刷漆竹筒走了過來。
【桐漆竹筒】︰空心竹筒插上牛皮軟管,用樹膠密封,內含空氣可供人呼吸兩次。
「好東西。」田噩眼楮一亮,從燕鯉手里面接了過來。
「就地取材,李漁的手藝還是不錯的。」當初把李漁收于麾下,顯然是個極其明智的選擇。
張霄和田噩看到的不一樣,他是打心底里佩服眼前這位老人家。
造反前是個不折不扣的主戰派,造反後也為了收復澤州而舍棄穩妥手段冒險進都。
不管是單手弩還是鐵刃傘,都是針對齊家大槍而發明的。
入獄三載,更是把澤州地圖刻在了自己雙臂之上。
嘔心瀝血,只為徐國,不為徐家!
看著周圍忙碌的死囚,張霄突然生起了一種錯覺。
彷佛整個徐國,只有徐泰不想收復澤州。
而徐泰此時,早早的便坐在都督府中,等著張霄回府。
夜雨敲瓦,檐落如簾。
徐泰看見張霄身邊的田噩並沒有任何驚詫神色,端坐在黑漆大椅上,閉目養神。
左手邊,一琴一瑟並排而放。
「早就听聞有人寫詩稱贊,‘欲得都督顧,時時誤拂弦’,還說你夫妻二人琴瑟在御,合奏天下無雙。」
「我特意把小葉姑娘請了回來,沒提前打招呼,還望都督海涵。」
張霄微微頷首,冷肅眼神毫不掩飾的看著徐泰,恰有風貫堂而入,吹得徐泰黑袍鼓動,頭冠搖搖欲墜。
就連一旁的琴弦都顫著發出了兩個急音。
刺耳如刀鳴。
曾——
刀光一閃而過,連琴帶瑟被張霄砍了個稀巴爛。
身形挪動到徐泰面前的張霄冷著臉,眸子里戾氣升騰。
「你真把我說的話當耳旁風?」
徐泰驚得一顫,張霄的動作實在太快,他根本沒有看清楚對方是如何出手的,喉頭滾動,有些口干,他只覺得張霄像是擇人而噬的 獸,而自己,只是他眼中任人宰割的獵物罷了。
直刀落在了脖子上,血痕瞬顯。
張霄語氣冰冷,所說之話卻語若驚雷。
「你不是徐泰,帶我去見他。」
田噩瞪大了眼楮,連忙給身前的徐泰拋來一個神察。
【姓名︰影子
狀態︰徐泰替身、驚恐
專精︰偽裝•臻境】
田噩不由咂舌,仔細打量起眼前之人,不管是五官還是穿著,都跟徐泰一模一樣,甚至就連發絲長短,都看不出來任何差別。
「你是怎麼發現的?」
「制作戰旗需要龍氣,徐泰怎麼可能與人下跪?」
「眼看著決戰之日就要到了,本想著讓徐泰多苟活幾天,沒想到他卻暗地里使絆子。」張霄搖了搖頭,眸子里生起一股子凶戾。
「攘外必先安內,既然他不想活了,我就如了他的願。」
田噩一驚,月兌口而出,「你能殺得了徐泰?」
張霄一撇嘴,「天下混亂,群雄割據,徐泰也只不過是分的一絲龍氣的假龍罷了,有何不可殺?」
「就算這般,殺了徐泰,動靜太大,齊炎肯定會警惕萬分。」
張霄哼笑,用刀拍了拍影子的臉。
「今夜之後,他便是徐泰。」
宮牆之內。
徐泰恭恭敬敬的站在老人面前,房間昏暗,看不清臉。
「先前讓許雄去試探,是想看看張霄還有沒有惡氣和膽氣,結果我很是滿意。」徐國公緩緩抬頭,看著徐泰。「今天又拿著他夫人去,是告訴他這分惡氣和膽氣該用在什麼地方。」
「當年慕老造反,我並不擔心,因為先主余恩仍在,都督肯定會站在你這邊。」
「但三年時間消磨,借出澤州一事就像是小火升騰,慢慢的在煎每一個徐國人的心。」
「如今若是都督造反了,便沒有任何人能幫你,我們只有先下手為強。」
「決戰之日,若是張霄僥幸沒有死于齊炎槍下,也要想辦法把他永遠留在澤州城。」
徐國公輕嘆,隨著吐氣,腰背都句僂了幾分。
「三年前,我便放出‘七日連雨,水漫則勝’的話,慕老听進去了,可惜他先想著造反。」
「澤州城不得不收,這一耽誤,就是三年。」
徐國公似乎是有些乏了,說話聲音都小了些。
「把燈點上。」
徐泰連忙躬身點燭。
「當年先主北征,負傷而回,沒多久便溘然長逝,徐國勢弱,為防別有用心之人,我尋遍天下,終于是在邊陲小鎮找到了一個和你長相無二之人。」
「三年時間,尋歡作樂是他,花天酒地是他,威風八面也是他。」
燭光亮起,徐國公額頭皺紋層層堆疊,稀少的白發根根凌亂,眼皮耷拉著,似乎沒有力氣全部睜開。
「而你則是習武治國,整日和我這個糟老頭子為伴。」
「你可有怨言?」
徐泰頭埋的低,「不敢。」
「是了,你不敢,因為替你向都督下跪的人是他,當著覓白面要把她送去當小妾的也是他。」
「蘊養龍氣,這些事情你做不得。」徐國公緩緩站起身來,「我之所以給你說這些,是讓你記住,影子替你做的事,用的還是你的臉面。」
徐國公想要朝著後屋走去,卻突然一愣。
「算算時間,影子也該回來了。」
庭院之中,腳步漸響,可徐國公卻眉頭一皺。
「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