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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熱血中年

爐火燃燼,雪仍未停。

孟學禮起身離開,樓下已有車夫等候。

老人已微醺,再步行走過冰面,終歸不太安全。

「老白,這心島,只有少數幾人能進入,所以只有麻煩你當一回車夫了!」孟小花對站在馬車邊上的白露說道。

說是馬車,車前卻沒有馬。

被拉來充作車夫的橫眉儒聖,沖著孟小花無所謂的擺擺手,對孟學禮則恭敬施禮。

「讓一個儒聖,給我這個凡人老朽當車夫,真是委屈了!」孟學禮哈哈一笑,顯然與白露也是相熟。

「一言公客氣了,所謂儒聖,不過是與道家天師、佛門金剛,相對應的一個稱謂罷了,只在感應天地修行自身,比不上一言公的兼濟天下。」

孟學禮似乎真是醉了,坐上馬車後便不在言語。

「送到書院門口即可,那里有孟府的管家等候。」孟一葦還有句話沒說出口,你這位儒聖趕馬車的方式,如果出了書出院,就太驚世駭俗了。

白露點點頭,轉身向心島外面走去。??而那輛沒有馬的馬車,就跟在他的身後,與他的步速保持一致。仿佛從他的身上伸出了一根堅韌的繩子,將馬車牢牢拉住。

「儒家浩然氣,不愧是當世第一堅韌啊!」孟小花贊嘆一聲,「這樣看來,老白的修為絲毫未弱,就是不知道那位紅衣巷的新晉儒聖,是否也修成浩然氣了呢!」

看著馬車駛出心湖,孟一葦回過頭來問道,「小叔,你特意讓老白來接祖父,應該是留下我,要有話說吧!」

孟小花站在心島的邊緣,始終未離開心島半步。孟一葦則是走出心島,站在冰面之上。兩人其實只有一步之遙,卻似乎隔離出兩處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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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葦,就像剛才你祖父說的,我此生的歸宿,就是這座孤島了。」孟小花將那朵紅花捏在手中,在寒夜中也始終鮮艷,「那你的歸宿呢?」

孟一葦微微抬了抬頭,鵝毛般的雪花,就落在了他的臉上。

他並沒有閉上眼楮,所以在他的眼中,雪花就像一枚枚掛在天空中的六邊琉璃盞,紋路清晰可見,下落異常緩慢。當雪花終于落在了臉上時,他已經反復思考許久,但現實不過一瞬。

「小叔,我準備離開翼陽,像個熱血青年一樣,游蕩天下,遍歷九州。如果有機會的話,九州之外的塔林佛國、沙漠瀚海、星海航路,乃至遙遠的西陸,我都要去看看。」孟一葦直視向孟小花,後者捏著紅花的手一頓。

雖然知道自家佷子眼眸特殊,可是每次看到還是會吃上一驚。孟小花將紅花重新別在耳邊,問道,「我是畫地為牢,你這是要自我放逐?」

孟一葦只能苦笑搖搖頭,他哪里是自我放逐,只是不能停下來。識海還在源源不斷的接收彤陽山上的神識,他迫切需要找到一種方法,將這些神識回饋到天地之間。

這個過程不能過快,快了可能與當初荒原上神識風暴無異。也不可能過慢,慢了不知道自己體內的識海會產生什麼變化。

通過呂嬋與吞天雄魚的傳導,估計需要耗費十幾年的時間,才能將彤陽山上的神識全部吸納入識海。這段時間,他能否將這些神識同步回饋給世界?「北疆你已經去過了,下一站準備去哪里?」孟小花知道自家佷子的能力和心性,也就不再過多擔心,調笑道,「對,就像你說的,像個熱血青年一樣,哈哈!」

「去江南,陽春三月,小姑姑就要臨盆了!」

「對,對」孟小花搓著手,附和道,「該去的,該去的,你小姑姑年紀不小了,生產是個大事,娘家總要去個人,你祖父和我都不能離開,你去最合適。對了,你等下!」

話音未落,就見他又將耳邊的紅花摘下,手指一轉,紅花就分成兩朵。將其中一朵重新戴回耳邊,另外一朵則放在手心。

附近的雪花,都被手掌吸引而來,圍繞著手心的紅花快速凝聚,眨眼功夫,就變成了一塊封印著紅花的透明琥珀。

這塊琥珀有拇指的指甲大小,像一顆放大的水滴,上部有一個小孔。

「這是?」不需要神識探查,孟一葦就能感受到這件東西的不尋常,以這顆水滴琥珀為中心,方圓十丈內的天地本源都格外的馴服。十丈之內,神識和元氣仍然在流動,冰下的游魚也??在搖尾,但是孟一葦卻能感受萬物生靈的平和,天地本源似乎都沉靜下來。

「去賀新生,總是要有禮物,況且這還是咱們孟家的外孫呢!」孟小花嘴上答著,眉頭卻是緊鎖,似乎在思考什麼大事。

「怎麼?」隱約猜到這件東西作用的孟一葦,看到孟小花的表情,不禁心中一緊,「這件東西,是不是不能拿出心島?」

孟小花沒有回答,眉頭緊鎖的盯著手中的水滴琥珀,突然一拍腦門,轉身向著小樓跑去,弄得孟一葦不知所以。

先是   上樓,然後翻箱倒櫃的聲音就從二樓傳來,過了一會,孟小花滿意的叫聲從樓上傳來,「就是你了!」

然後又是   的下樓,懷中抱著一本黃皮書卷,重新回來心島邊緣。

看清黃皮書卷的全貌,就算是身為書院夫子的孟一葦,也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嘴里不自覺的念出了黃皮書卷的名字,「人間意!」隨即驚醒道,「小叔,你別亂來,這可不能開玩笑。」

孟小花鄙視的瞟了一眼,嘲笑道,「就你這個膽量,還想假裝熱血青年!」

孟一葦被孟小花說的白臉一紅,不知道是不是在仙人幻境中,與施雲經歷了生離死別,回來之後的孟一葦,心態似乎真的年輕了一些。「熱不熱血,先不談,這本人間之意,要是損壞了,就是出不出血的問題了。」

孟小花切了一聲,盤腿就坐在雪地里。

「諾,幫我拿著。」將水滴琥珀丟給孟一葦,孟小花開始對平放在膝蓋上的人間之意,動起手來。

孟一葦趕緊穩穩接住,雖然黃皮書卷是天下至寶,但是這只封印了神魂之花的水滴琥珀,也可說是書院聖物,現在被孟小花突然隨意丟過來,差點嚇出孟一葦冷汗。

現在他終于知道自己隨意丟夫子令牌時,其他人是怎麼看待自己了。自己的這個毛病跟小叔一模一樣,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都遺傳了祖父。

沒等孟一葦瞎想完,孟小花的下一步動作,直接讓孟一葦差點又出聲阻止,不過最後還是強行咽了回去,他實在是怕出聲打擾了孟小花手上的動作。只見孟小花,深深埋著頭,眼楮幾乎要懟在黃皮書卷上。指甲正在一點點的扯著黃皮書卷的裝訂線。

裝訂線和黃皮書卷的顏色一樣,只是略微深沉,呈現暗金色,是由一根小拇指粗的藤蔓。

孟小花此時正用指甲,小心翼翼在藤蔓上摳出一根絲線,從裝訂孔中慢慢的抽出來。

如果是普通書籍,當然不用小心翼翼。可是這本黃皮卷,可是記錄著書院先賢感悟出來的一百零一道人間之意。以錄神筆法書寫,用封神紙作為載體,將那些驚天地泣鬼神的意境,封存在這本書卷之中。

其中,掌握錄神筆法的,天下不過三人,除了孟一葦,只有山長孟小花和夫子齊工刀。封神紙由于一些變故,原材已經消亡。書院天工和地物兩府,搜尋九州,研究百年,也仍未找到替代物,書院也只剩寥寥百章。

雖然這兩者珍貴,倒是還未到捉襟見肘的地步。但是,孟小花正在抽出絲線的暗金藤蔓,卻真的是天下獨一份啊!

「能將錄寫在封神紙上的人間之意,牢牢束縛,使之不??會互相干擾,且歷經幾百百年,意蘊絲毫不消。這暗金藤,不知道道宗那個家伙,是從哪里搞來的,要是能再找到幾根,我也不用這麼摳摳搜搜了!」

第一次有人說話就讓孟一葦有了吐血的沖動,偏偏他還不改反駁,萬一讓孟小花分了心,抽出的藤蔓多了一些,搞不好黃皮卷中的一百零一道人間之意,會一下子全部爆發出來。

「小樓听風雨」

「我于此地戰無敵」

「大日伏魔眼」

「庖丁」

「夢空處」

想一想這些曾經翻閱過的名字,孟一葦就有些脊背發涼,要是這些「原汁原味」的人間之意,被一不小心放了出來,書院恐怕剩不下一塊瓦片了吧!

好在孟小花的手還是很穩的,等到一根暗金色的絲線,被完全抽出來,那本黃皮卷還是安安靜靜的躺在他的膝蓋上。

一看到孟小花操作完畢,孟一葦趕緊將水滴琥珀交給他,然後小心翼翼的將黃皮書卷捧了起來。感受到毫無神識波動,孟一葦才真正放下心來,「要不是,這本人間之意,無法帶出心島,我絕對要帶著它離你遠遠的。」

孟小花偷偷擦了擦冷汗,嘎嘎干笑兩聲,說道,「放心了,你小叔我也當了二十年的山長,這點分寸還是有的,安啦,安啦!」

孟一葦已經不想再搭理這個膽大包天的熱血中年。

孟小花再次干笑兩聲,開始用手中的暗金絲線,穿過水滴琥珀的小孔,成了一條簡約的項鏈吊墜。他看著手中的吊墜,眼中滿是溫柔,就像看到了最疼愛的小妹。

「將這個小禮物,送給小妹的孩子吧!」

孟小花將黃皮卷還給孟小花,然後將吊墜接了過來,一股博大、淵靜的氣韻,就將他籠罩。

「走吧走吧,」孟小花擺擺手,似乎有些疲倦了。

「哦,對了,你想做個游歷九州的熱血青年,估計夠嗆,畢竟你這新晉書院夫子的形象,這個月已經被朝廷傳至九州了。」

「這樣吧,走之前,去找下天工、地物府,他們那稀奇古怪的東西多,討要點寶貝壓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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