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周皇朝,帝城六百里開外。
有一座蒼茫荒涼的大山,名為陰山。
陰山當中,有一處高達千米的山崖,陡峭至極,雲霧繚繞,而在這座山崖的同中間位置,有一處向內凹陷的山洞。
洞中刻著一處空間傳送大陣。
年久失修,上面落滿了灰塵。
但下一秒,那滿地潮濕的符文亮起。
六個人憑空出現,橫七豎八地暈倒在了山洞中的地面上,赫然是剛剛從劍閣逃出生天的許木一行人。
……
一炷香的時間過後。
許木猛地驚醒。
他听見山洞外的雨聲,猛地睜開了眼楮,隨後噌地站了起來,有些驚疑地望著四周。
怎麼回事,他怎麼還在山洞中,難道傳送失敗了?
許木胸口劇烈起伏著,他的腦袋有些暈眩,看東西不是那麼清楚。
但很快,冷靜了下來的許木便赫然發現,他現在所處的山洞,並不是劍閣的那一座山洞。
怪石嶙峋,倒垂的鐘乳石上凝結水珠,滴在泥濘潮濕的地面上。
最重要的是,這里很亮。
許木抬頭,望著山洞的洞口,外面此時正陰陰地下著小雨,遠處是一片蒼松翠柏,如果注意力,還能听見幾聲猿啼。
「這難道就是大周的皇城?」
許木撓了撓頭,面露古怪。
雖說大周朝的國力不如大夏朝,但好歹也是一國的帝城,天子腳下,怎麼可能建在深山老林里!
所以他們現在在哪?
「左兄,這地方是哪你知道嗎?」許木咂了咂嘴,開口問道。
但卻並沒有人給他回答。
「左兄?」
許木疑惑著回頭。
于是他便看見了,左明秋正瞪著眼楮盯著他,被暈過去的祁隆和孫同,死死壓著,面色鐵青,仿佛快要斷氣。
也可能是要被許木氣死。
許木大驚︰「左兄你堅持住啊,我這就來救你!」
……
……
許木十分歉意地扶左明秋坐了起來。
隨後,他為除魔司的老前輩止了血,喂祁隆吃下了藥後,便點起了火堆。
于是不多時候,李早,孫同都陸續醒了,只剩下祁隆和那位失血過多的老前輩還暈著。
李早面容蒼白,醒來後一句話沒說,找到了一塊還算平整的岩石坐了上去,將黑潮劍橫在膝間,開始調息。
左明秋和孫同也是如此,他們兩人一人
許木閉上眼楮,穩固了一番震蕩的識海,隨後便著手為祁隆兩人療傷,直到半個時辰過去,二人生命體征都趨于平穩,祁隆也醒來了之後,他才面容蒼白地停了下來。
……
「您的內傷有些嚴重,筋脈被梅釧割出了很多道口子,不過不用擔心,我已經用異能將里面的毒素排出來了,您只需要修養便好。」許木收回手,微笑著說道。
祁隆看著許木,虛弱地笑了一下說道︰「我果然沒有看錯人。」
「杜老呢,他應該也沒死吧。」
許木搖了搖頭,凝重說道︰
「沒死是沒死。」
「但他傷的,比您還要重些,連識海都崩潰大半,我只能簡單地替他梳理一下筋脈,化掉淤血,鞏固五髒六腑,至于最後能不能醒來,還是要看這位老前輩的造化。」
祁隆聞言,臉色頓時變得按白,但嘴上卻笑著說道︰「那我就放心了,這老家伙命硬的很,不會死的!」
「不過我倒是好奇,我們為什麼會在這里,你是故意傳送到這里的?」
祁隆一邊問,一邊有些感慨地低下頭,望著藏在地面下的大陣符印,那正是他多年前親手刻畫,多年未用,已經蒙上許多層灰塵。
許木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其實我並不知道這是哪里。」
「劍閣的空間傳送大陣好像出了些問題,我怎麼也選不到預定的傳送節點上,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我隨便選了一個位置,沒想到空間通道如此震蕩。」
「緊接著,我便暈了過去。」
「隨後醒來時,便在這了。」
祁隆聞言,笑了笑說道︰
「那我們倒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我告訴你,這里是陰山。」
「離大周的帝城,約有百余里,是一座只有尋常野獸的山林。」
「洞中的傳送大陣,是老夫十年前所布置,本意是為了方便埋伏梅釧所準備,但後來她去帝城並未走這條路。」
「這處陣法便失去了意義,一直被荒廢在這里。」
左明秋聞言,開口問道︰
「所以這個地方,沒有第二個人知道?」
祁隆點頭︰
「除了我還有昏過去的這老家伙,再沒人知道,所以這里是安全的。」
祁隆望著許木,接著咳嗽著說道︰
「傳送大陣出問題,應是你修繕的某個環節出現了誤差,極有可能是爻字符的最後一筆落得淺了,導致空間大道定位失靈。」
許木聞言,心有余悸地撓了撓頭︰
「我最後修繕爻字符的時候,是著急了點,因為那時候安晉已經沖了過來,沒想到,卻差點把我們都害死。」
「您在山洞時說的話是對的,空間傳送大陣,果然不是我隨便就能修的。」
許木有些尷尬地說著。
還記得當時,祁隆全然沒有斗志,已經認命了,是他咆哮著拎起了對方的衣領,但現在想起了,那種場面頗有以下犯上之嫌。但再來一次,許木仍舊會那樣做。
祁隆聞言,和藹地笑道︰
「沒關系,你已經做得很好了,當時是我的意志不堅定,多虧有你。」
許木微微一笑。
祁隆接著說道︰「而且傳送到這里,比傳送到帝城要好。」
「不出意外的,安晉已經把我們逃跑的消息都上報給朝廷了,帝城那邊,恐怕正在全城通緝我們,所有從那處空間傳送大陣出來的修士,都會被審查扣押。」
許木點頭,因禍得福倒是真的。
他們這些人中,除了他和李早狀態好些外,其他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重傷,甚至那位老者現在還生死未卜,若真到了帝城,也只有被任人宰割的份!
眼見沒人說話了,一旁等待多時的孫同弱弱開口問道︰「我可不可以問一下,接下來我們要去哪兒?我是不是也會被一起通緝了,還能回到宗門嗎?」
這個問題,許木無法給出解答。
他只能嘆息一聲,安慰著孫同說道︰
「我們是一定會被通緝的,倒是你……就算是為了白魚,安晉也一定會把你算上。」
「通緝令解除之前,宗門你是回不去了。」
孫同聞言,面色一白︰
「那我們還能去哪呢?」
祁隆平靜說道︰「莫要驚慌。」
「這座山洞還算隱蔽,朝廷的人應該查不到這,我等待在此處把傷養好,再商量去哪也不遲。」
「還有你們,都是天賦尚佳的女圭女圭,大周沒有容身之地,不如就都跟我回到大夏吧!」祁隆一臉笑意地看著孫同和李早說道。
「去大夏嗎。」孫同面色蒼白,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他豈不是真的成了大周朝的叛徒了?
雖然大周朝的人要殺他,但是他可不想當叛徒啊,這讓他在凡間的親人如何抬得起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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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明秋面無表情說道︰
「你若沒地方去,就先跟我在江湖中待一段時間。」
祁隆一怔,看著左明秋問道︰
「你難道不回大夏嗎?」
左明秋搖了搖頭,他沒有解釋自己是百族聯盟的人,只是將目光望向了許木,後者立刻意會,開口說道︰
「是我要回去。」
「我的時間很緊,等你們傷好的差不多,我要盡快到北隆道去。」
祁隆有些意外地看了左明秋一眼,隨後望著許木問道︰
「你是要從北隆道趕回大夏?」
許木猶豫了片刻,點了點頭︰「嗯,我得盡快回去,所以只能走這條路。」
祁隆聞言,皺眉說道︰
「北隆道是大周和大夏的皇室貿易的官道,距離直線最短,而且還最為安全通暢,確實是回大夏朝最快的一條路。」
「但如今,我和杜老的身份暴露,被誤認為是間諜,又消失在了皇城附近,北隆道的審查恐怕會變得比以前嚴格,你應該不會那麼容易通過。」
「依我之見,你不如先到永安城,坐船走水路回去,雖然速度要慢上一些,但好在來往的船只很多,乘坐的人也都是些江湖草莽,就算大周想查,也很難查到你的真實身份。」
許木聞言問道︰
「我若是走永安城的水路,會比走北隆道慢上多少?」
祁隆聞言,咂嘴說道︰「若是順利的話,只會被北隆道慢上三五個月,若是不順利的話,恐怕就得半年,甚至是一年往上了。」
許木驚訝道︰「這麼久!」
祁隆點頭嘆道︰
「沒辦法,那條水路彎彎繞繞,又不直通大夏,所以很少會有遠行的船只。」
「大多數船,開個十天八天,便會靠岸停下,你若是想要從那里坐船一路到大夏,恐怕得換乘好多艘船,這一來二去,時間便都浪費了。」
許木沉吟片刻,開口問道︰「那我自己買一艘船,開回大夏行不行?」
祁隆聞言,哭笑不得地說道︰「如果這麼簡單就能去到大夏的話,那我朝,豈不是遍地都是他國的間諜了?」
「而且你要知道,大周對于船只的審查,是很嚴格的,不論是商船還是漁船,每一艘都要登記在冊,而且時不時也會遭到水軍的檢查,他們經驗豐富,你是不是這艘船的主人,他們一眼就能看出來,反而會增加暴露的風險。」
許木聞言,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別說耽誤一年半年,就是慢上三五個月,也是萬萬不行的,因為他回到大夏,還要走上很遠的一段路才能到達詭夜之域,一路上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三年之期一到,萬一黑暗宮殿中那魔神神魂又出來興風作浪,甚至突破封印的話,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祁隆也是看出了許木眼中的無奈,開口問道︰「你當真要從北隆道回去?」
許木點頭︰「嗯。」
祁隆皺起眉頭,面色凝重地從懷中拿出一份大周的地圖,指著上面一條長長的紅線說道︰「這一長條,便是北隆道,每一個節點都有標注,你可以在任意一個節點出發,不一定非要在皇城。」
許木接過地圖,仔細地看了一番後,總算找到了自己等人所在的陰山的位置。
于是他發現,陰山距離皇城有二百余里,但距離北隆道的第二個節點,可是足足有七百余里!
而且這還是直線距離,真要趕路過去的話,不知道還得多久!
祁隆說道︰
「每一批踏上北隆道的馬車,都有特批的通關文牒,所以比起從哪個節點入北隆道,你小子最好先想想,怎麼混進那些審查嚴格的商隊隊伍才行。」
「這我倒真沒想過。」許木撓了撓頭,有些無奈,他之前真沒想過從大周朝回大夏竟然這麼麻煩,早知道就不繞這個遠了!
「我有辦法。」
李早身著白裙,盤坐在岩石之上,聲音清冷地說道︰「大皇子參軍七載,駐守大周和大夏的邊疆,今年正式回京,並被皇帝陛下任命成了太子。」
「但因為他被任命為太子的時候,皇帝陛下正生著病,所以一切程序從簡,沒有操辦,而今皇帝陛下病情好轉,為了沖喜,七天後,太子殿下便要在帝城,舉辦一場生辰宴會。」
「此次宴會,會以國宴的規格準備,舉國歡慶,一來是為了慶祝大皇子凱旋歸來,二來也有補辦太子宴的意思。」
「大皇子為此,準備很多,因為他能借此機會們,看清楚不少朝中大臣的站隊以及局勢。」
許木怔然問道︰
「你想說什麼?」
李早五官精致,聲音清冷,神情認真地望著許木說道︰
「七皇子專門遠赴劍閣取劍新日,就是為了能在大皇子生辰宴上,當眾給他送上一把如意的禮物。」
「其他站隊的官員,乃至大周邊境的軍中將領,也一定會想盡法子,搜刮珍稀奇寶送來,但他們本人未必能到場,只能任命些心月復護送。」
「所以你猜猜,那些東西要從何處運過來?」
許木眯起眼楮,大周各地江湖勢力盤踞,珍稀奇寶遠供帝城,是有極大的風險折損在半路的。
但有一條路最安全。
因為那是大周與大夏官方商貿而修建的道路,各處節點都有重兵把守,巡查嚴密,幾乎不可能被劫。
「北隆道!」許木眼前一亮。
「沒錯,就是北隆道。」李早看著許木,認真說道,「那可都是當朝大員,送的禮品級別不會低,負責押運禮品的人的身份當然也不會簡單。」
「參加完宴會之後,他們肯定還會從北隆道回去,而你若是能混進邊疆的隊伍,便可一路暢通無阻,直通大夏!」
「你說的有理!」許木咧嘴一笑,李早的這個提議可以說是讓他豁然開朗,可問題是他要怎麼才能混進邊疆的軍隊中呢?」
「想要混進他們的隊伍,首先你得在大皇子的生日宴上接近他們。」
李早看著許木,平靜道︰
「此前,家師曾在皇城為我培養了不少心月復,後來都被我暗中策反。」
「如今這些人,都听命于我,他們可以幫助我弄到參加皇家宴會的資格。」
听到家師二字,許木想要說的話一下子就堵在了喉嚨,因為他想起了不久之前,李早眼含熱淚,一劍砸穿梅釧內丹的情景。
後者作惡多端,算計一生,坑害無數人,最後還妄想通過李早竊取大周皇室的氣運,死有余辜是應該的,但轉念一想,李早畢竟是她的弟子……
與李早待在一起,豈不是有與虎謀皮之嫌?
許木沒有說話,而是轉身,往篝火里填了些木柴, 啪的爆響聲響起,火星子濺射到附近潮濕的的地面上。
最應該發表意見的祁隆默默地盯著李早,似乎想要從她的臉上看出什麼來。
李早感受到祁隆的注視,也轉過頭去。
後者眼楮一眯,聲音沙啞地問道︰
「你為何幫我們?」
李早眼神平淡︰
「不要誤會,梅釧我早就想殺,因為我再也不想再過那樣受人擺布的人生。」
「而且她太冷血,逼我殺了很多我不想殺的人。」
李早語氣平淡地說著,玉手輕輕撫模著膝蓋上的黑潮劍,她到現在還記得,五年前梅花谷大舉進攻月神教,她當著月神教所有人的面打開了護山大陣。
她還依稀記得,當時月神教有一個喜歡了她很久的少年,自兩人相識的那一天起,每天都會特意早起上山,采一大捧的野花回來給她。
她後來曾問過那少年為什麼,那少年回答說因為你叫李早。
但梅花谷入侵的那一天,是她親手把少年推下山崖的,因為梅釧似是察覺到了什麼,命令她必須把這少年親手殺死。
祁隆不知道李早的過去,只是單憑直覺來看,他覺得李早與梅釧似乎有些不同,于是便接著問道︰
「你師傅已經被你親手殺死了。」
「所以你又為何要幫助他?」
李早眼簾低垂,聲音沙啞︰
「我不是在幫他,而是在幫自己。」
「我也要去皇城,參加大皇子的宴會,但一個人去,路上有些危險。」
許木聞言,開口說道︰「跟著我你更危險,要殺我的,可不止有大周朝廷的敵人。」
「但我相信你們兩個。」李早看著許木,而後又看了眼左明秋,神情有些復雜,「在大周朝,比我強的同代人不過一掌之數,他們無一例外都是有大氣運在身的妖孽,甚至已經進入地榜,但不知為何,我感覺他們都不如你們。」
「我雖不知你們兩人的身份,但我相信,像你們這樣的天才是不會死的,而且若是被抓到,大周朝廷也不會殺你們,他們只會把你們當做跟大夏談判的籌碼,所以跟著你們,我反而是安全的。」
「談判的籌碼麼?」許木聞言,苦澀一笑。
李早能有這番推測,倒也正常,但他不一樣,他有聖遺物在身。
若他被抓了,大周是不可能放走他的。
「怎麼樣,我不需要你們做什麼,只需要跟我一道同行,入皇府參加宴會便可。」李早問道。
「你去皇府做什麼?」許木反問道。
李早聞言,沉默了片刻,隨後說出了一個令人驚訝的消息︰
「梅釧死之前,把一封帶有我神魂烙印的簽字婚書送到了皇室。」
「神魂烙印,那豈不是不能返反悔,否則就要承受天道反噬?」許木驚訝地說道,他還是頭一次看見這樣締結婚約的,一般情況下來說,都是主僕契約用神魂烙印居多,就像是他和樹居那樣。
「是的,但我不想嫁給周淵。」
李早點頭,神情冰冷︰
「所以我要去皇城,把那玩應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