澀梅谷中,護衛著嬴無翳的雷膽營忽地動了,他們是雷騎當中最為精銳的勇士,每一個放在軍中至少是獨當一面的百夫長,此時他們卻為了統帥的安危,並沒有任由文搏直接與嬴無翳對陣,率先發動了最 烈的突擊。
仿佛在說,想挑戰我們無敵的統帥,那得先過這一關。
紅色的騎兵潮水一樣涌動著推進,不過百人聲勢卻更勝數千雷騎的沖鋒,鐵蹄踏起煙塵,灰蒙蒙的狂浪在草甸上升起。
正在從戰場中心逃離的商博良回頭看到這一幕,不由得心中為之一震,這就是傳說中的赤潮!
縱橫天下,所過之處尸橫遍野的雷騎!
赤色輕甲的雷騎沖出了滾滾飛灰,好似聚成一片依草原起伏的赭紅色波濤,殺向了那個單槍匹馬而來的男人。
虎牙的槍頭微微下垂幾乎是貼在了地上,文搏在雙方啟動之際輕輕抬起了槍頭,他的眼楮、手臂、槍頭連成一條直線,而直線的延伸通向了嬴無翳的心髒。
這一刻,威震東陸的威武王嬴無翳覺得莫名的心季升起,他沉默了短短的一瞬,接著文搏胯下戰馬發出沖天的嘶鳴,文搏躍馬而起,殺入了雷膽陣中。
雷騎聚在一起,他們肩並著肩,馬貼著馬,長槍如林,盾牌如壁。
只有最精銳的騎兵才敢在沖鋒中保持著極近的距離如牆沖鋒,稍有人節奏混亂便會絆倒然後死在同伴的馬蹄之下。
而雷膽營的精銳靠得極近,前指的長槍和他們緊貼的盾牌宛如在平地上起了一座刀槍不入的鐵壁。
文搏面對著天塹般的騎兵,胯下坐騎顛簸,文搏穩坐其上,手中虎牙甚至沒有絲毫晃動,面對迎面撞來的鐵牆一頭扎了進去。
虎牙如劍的槍頭刺進雷膽營用長槍和盾牌結成的鐵壁,文搏特意改造的長槍足有丈八,佔了長度優勢。只听見卡察連響,被擊中之人先是騎槍被虎牙切斷,隨後盾牌四分五裂,馬背上的騎兵骨骼崩碎當場暴亡。
雙方對沖的力道極大,折斷的槍桿和裂開的盾牌像是爆炸一樣在空中飛舞,對身邊同伴的都造成傷亡。可是雷膽營的悍卒毫不在意,同伴的死亡沒有讓他們絲毫退縮。
在雷膽營看來,文搏雖然槍長但是頂多殺死迎面而來的敵手,雷膽營不會在乎些微的損傷,齊齊將槍夾在腋下虛握,槍頭指向文搏。
一連串輕微的喀察聲接連不斷響起,接著變成驚天動地的爆鳴,文搏身前仿佛有一道不可逾越的壕溝拒馬,但凡觸踫上的無不人仰馬翻,幾個身手高超的躲過了凶險的突刺,卻被長槍挑起飛到空中,踉蹌著滾落馬下還沒站穩,又被身後的同伴撞上難逃一死。
又有騎兵策馬斜刺著撞了上來,他們人多馬快,發現正面難以抗衡文搏之後想要借著連綿不絕的騎兵把文搏絞殺于此。
此時短暫的交手後地面上盡是殘肢斷臂、人尸馬血,文搏的坐騎本能的感到不安,因為它踩在並不平坦的地面害怕失蹄。
若是接連遭到多方位的沖擊,就算文搏破壞了襲來的武器,戰馬本身的重量還是會撞向坐騎,以文搏的騎術到時候也會難免控制不住戰馬,一旦坐騎倒地,文搏失了轉圜空間立刻就得陷入危機。
雷膽營的騎兵發出狂野的歡呼,仿佛下一個剎那文搏就會墜馬而死。
文搏臉上閃過冷酷的神色,隨即 拉韁繩,戰馬一躍而起。
「吒!」
無數的長槍在這一刻貫穿了文搏的馬月復,戰馬的悲鳴聲震曠野,雷膽營驚喜的抬頭看向天空,更多的騎兵揮舞著長刀封鎖住文搏可能落下的空間。
「人呢?!」驚呼聲響起,飛瀑似的血讓他們視線模湖,當他們適應了天空的強光,抹掉了臉上的鮮血,卻發現戰馬上空無一人。
這時候那人能跑到哪里去?騎兵們無不疑惑。
「王爺!」雷膽營中有人反應過來,回過頭看向身後,驚恐地喊道。
一道烏金色的閃電從空中落下,文搏竟然在戰馬騰空的剎那踩在馬背上再次躍起,隨後如同神兵天降,在空中躍出數丈距離用長槍掃蕩出一片空隙後又一次踩在了雷膽騎兵的身上,沖向了被騎兵刻意隔開的嬴無翳。
此時,雙方之間還有零星幾名騎兵,大多數雷膽騎兵都沖過了頭來不及回轉。而嬴無翳手持雙刀馬速驟起,瞬間擺月兌了身邊護衛,兩人如同古老戰場上的單挑斗將,要以最簡單粗暴地方式分出勝負。
嬴無翳躍馬長嘯,沖鋒而出。一人一馬,卻仿佛山呼海嘯,澀梅谷中的平靜被他完全撕裂!
戰馬和步行而來的文搏交錯而過,嬴無翳的炭火馬是絕世的名駒,配合他可怖的力量全部被施加在重達數十斤的斬馬刀上。
而嬴無翳也看得清楚,文搏從始至終,他的槍尖一直朝向自己的心髒,長途奔襲而來,當真如一道離弦之箭,不中不止。
如同雷殛的爆鳴,兩柄武器的撞擊像是野獸的咆孝,雙方前沖的勢頭為之一阻。
嬴無翳 夾馬月復,炭火馬口鼻中噴出白氣, 地往前一沖閃過文搏合身撞擊,嬴無翳壓下胳膊上的痛楚,隨後戰馬有如靈性一般不需指揮原地回轉,斬岳 落。
「 !」
斬馬刀被文搏橫槍掃開,雙方都覺得血氣直沖到心口,兩股力量彼此抗衡,竟然一時間不分高下。
文搏心中贊嘆,走過如此多的地方,也只有嬴無翳的力量能和他抗衡,雖然對方佔據了馬上優勢,可這份力道不是虛的。
不等他揮槍砸擊,另一柄輕一些的斬馬刀接踵而至,絕雲橫掃,輕輕抹向文搏脖頸,文搏一個鐵板橋險之又險的避開輕刀,隨後身子一扭雙方交錯而過,嬴無翳一擊不成正待拉開距離,前沖的勢頭突然為之一頓。
嬴無翳回頭,看到文搏單手握槍扎來,烏金的虎牙發出像是野獸憤怒的咆孝,又像是高亢的歌,龍吟虎嘯般的吼聲讓時間停止。
以嬴無翳的勇武,都在這一刻為之震撼。
原來文搏另一只手竟然抓住了炭火馬的尾巴,連人帶馬上千斤奔馳的勢頭居然被文搏一手遏止。
所謂力挽奔馬正是如此,這番變故著實有些出乎嬴無翳預料,他不敢怠慢,知道就算身著重鎧在這一槍之下也是必死無疑,瞬間甩月兌馬鐙一躍而起,身在空中一手斬岳,一手絕雲,掀起了狂暴的刀風。
商博良和姬野已經趁著文搏的突襲遠離了雷騎的追擊,他們正要進入下唐國的軍陣之中,卻被遠方的戰斗所吸引,駐馬原地,心中震驚無比。
他們看見戰場中兩名絕世的武者一人扎根于地,一人翱翔空中。嬴無翳掌中兩把斬馬刀將大片的刀影拋向文搏,如同疾風驟雨,狂暴的宣泄著心中怒火。
身在刀影中的文搏面色不變,手中爆發出烏金色的鐵雨,他能清楚地感覺到嬴無翳山岳般的壓力從刀影中連綿不絕,靠著每次和文搏槍鋒踫撞的反震之力止住跌落的身形,再次于空中拔高。
兩個人就像配合默契的老友,僅憑著兵刃的交擊維持住身形,就像文搏刻意幫助嬴無翳在空中停留一般。
握刀在空中 斬的嬴無翳仿佛神明,每一刀都有開山之勢。斬馬刀上帶著淒厲的風嘶,沒有任何虛招,每一刀都盡全力,足以 開生鐵。
這是他的狂妄所在,只要他揮刀,便要遇甲破甲遇人殺人!
在嬴無翳無匹的攻勢之下,雷騎拔刀擊鞘助威,為威武王的勇 而喝彩,聲威震天,令一旁結陣的下唐軍士膽寒。
可是今天,無堅不摧無往不利的威武王遇到了障礙。
文搏雖處下方卻不落下風,他和嬴無翳都知道看似雙方旗鼓相當,實際上嬴無翳已經處于劣勢。因為嬴無翳根本沒有落下的余地,他每次試圖 開文搏的槍鋒落地都被文搏密不透風的槍招阻擋,于是嬴無翳只得不斷利用 斬的反震之力騰空而起。
息衍這時候策馬走出下唐軍陣,來到商博良和姬野身邊,他沒有理會姬野,反倒是先看向商博良,「若非先生施以援手,我這學生今日恐遭不測,息衍拜謝。」
「息將軍客氣。」商博良不卑不亢,抱拳回禮,「文先生那邊還需幫襯,在下先行一步。」
息衍則出手攔住商博良說道,「請留步,文先生和威武王的勝負很快要決出來了。」
他頗有幾分難以置信,低聲感嘆,「威武王撐不住了。」
話音尚未落下,果然戰場中心如他所料,在空中支撐良久的嬴無翳最後一刀 下,斬在文搏刺出的槍芒之上,可是這次嬴無翳似乎手上一滑月兌力而出,輕刀絕雲被文搏打得沖天而起,旋轉著在空中劃出激烈的旋風遠遠落去。
而嬴無翳在空中再也維持不住身形,仿佛立刻就要墜下被文搏一槍穿心。
可是文搏此時反而退了一步,如此應對讓遠處觀戰的眾人詫異無比,不等分析文搏為何如此,隨著嬴無翳的動作大家立刻恍然大悟。
身在空中嬴無翳看似踉蹌,實際上雙手握持斬馬刀斬岳合全身之力 然 下,這一次完全摒棄了一切卸力技巧,不追求滯空,就是簡單粗暴的一記 斬,讓文搏想起了牟中流曾經施展過的軍中武藝,斬鋼。
那是不死不休,同歸于盡的刀法。
斬鋼本就是不惜己身換來絕大威力的一刀,尋常士卒使來都是如同殺神附體,敵人舉刀來擋,就斬斷它的刀,敵人對 ,就對攻而亡。
如今以天生神力的嬴無翳配合斬岳這般巨型斬馬刀使出威勢更加驚人,隔得老遠的息衍心中震撼無比,仿佛自己都會在這一刀的余波之下和大地一同被 成兩半。
然而文搏恰好退出了這一步避開嬴無翳斬鋼一刀最為暴烈的刀身中段,進退自如間展露出對于戰局的全盤掌控。
「威武王,好算計。」文搏正要挺槍接上,行到半路戛然而止,嬴無翳見狀臉色一變。
一匹炭火般燃燒的戰馬奔襲而來,在嬴無翳即將落地的瞬間本應該完美的接住主人,接著嬴無翳重新取得以騎對步的優勢。哪知道文搏仿佛背後長了眼楮,沒有出槍和嬴無翳纏斗,反而半途騰空而起跳至馬上。
可惜通人性的炭火馬劇烈反抗,讓文搏不得不壓制坐騎,而雷騎見到局勢變化再也坐不住,再次發動攻擊。
文搏心中頗有幾分遺憾,東陸的霸主果然難纏,不但自身武藝超群,手下騎兵甚至坐騎都是非同凡響。
接著文搏視線一掃,突然看到個破局的關鍵存在。
于是他輕輕一扯韁繩,本有些不情不願還在掙扎的炭火馬見文搏不朝著嬴無翳殺去立刻听話許多,順著文搏意圖撒腿狂奔。
嬴無翳先是一愣沒懂文搏是何打算,可是他看向文搏馳騁的方向,心中的怒氣和驚慌幾乎是一下被點燃。
「休要傷我女兒!」
可是已經晚了,文搏騎著馬如魚得水,輕松槍挑數名朝他沖來的雷膽營騎兵,隨後虎牙輕點從那個策馬試圖逃離的女孩背後一點。
離國的公主再次被俘,不過這次更加狼狽,就像一面大旗一樣被文搏挑破皮甲掛在槍頭,揚長而去。
「威武王,你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