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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天驅不死

突如其來的一條凜凜大漢出現在戰場中央太過詭異,這般變故別說外圍觀戰之人,就連嬴無翳和姬野都所料不及。

不過面對變故,兩人間經驗的差距立刻顯現。

嬴無翳愣了一瞬間之後迅速往後一跳翻身上馬,而姬野還在原地不知所措。

「來者何人?」嬴無翳上了馬之後一拉韁繩退開十余步,方才開口問道。此時他的眼中再沒有姬野分毫位置,全部被這個不知從何而來的男人所吸引。

「文搏,搏斗的搏。」站起來的男人當然就是文搏了,他被歸墟吸走之後正如所料,再次體驗到了穿越時的感受,略有不同他也難以言表。可是當他月兌離了歸墟,就發現自己正處于一處戰場,而左右兩邊一刀一槍朝他殺來。

于是文搏悍然出手攔住決斗之人,說出了經典台詞。

「咳咳,商博良,一個路過的旅人。」而文搏身後又出現了一個渾身濕透,身穿皮甲的男人,抱著一柄長刀,左右張望一圈後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低聲說道︰「這,這里難道是……」

煙塵此時逐漸落定,文搏環顧四周,熟悉的場景讓他似曾相識,當他視線在周圍轉過,恰好看到一個身著低級軍官甲胃,手握一桿長槍對準了自己的少年。

「又是 虎嘯牙槍?!」不等文搏說出那槍的來歷,嬴無翳心中 震,他完全無法理解眼前兩人從何而來也就罷了,當他視線凝聚到文搏手中那桿鐵槍,忽略掉極為粗長的槍桿,看向那在陽光下泛起澹澹的烏金色的槍頭,扭曲纏繞在槍頸的魑虎,還有宛如利劍的九寸槍鋒……

嬴無翳下意識的將心中話語說出,更是讓在場之人陷入迷茫。

文搏確認了自己所在,依然是九州的世界,不過是商博良所處時代之前約四十年,正是《九州縹緲錄》所處時代。

而眼前這個握著跟文搏手里 虎嘯牙槍一模一樣兵器的少年,當然就是縹緲錄的主角之一,姬野了。

「你是誰!」姬野比嬴無翳更加難以置信,他在前一刻都覺得自己死定了,可是一柄和他手中虎牙如出一轍只是槍桿不同的槍刺了出來格開兩人,而那個男人站起身子和姬野對視後,同樣漆黑的眼眸讓姬野仿佛看到了數十年後的自己。

霸道、勇武,並且心中有如火焰在燃燒。

而商博良在震驚過後,喃喃自語道,「威武王,羽烈王,殤陽關……這,這是……」

「好了別說了,再多說就要暴露我們從後世而來的事情了。」文搏隨口制止商博良,可是他並未刻意壓低聲音,這話一說反倒是讓嬴無翳先是恍然大悟,接著殺心驟起。

「殺了他!」嬴無翳有太多理由殺死眼前這個據說是來自後世的男人,他絲毫不想知道自己的結局和未來的走向,光听見威武王、羽烈王這兩個名號他就感到由衷的憤怒。

以嬴無翳野獸般的直覺,從文搏和商博良兩人短暫的交流就已經察覺所謂「羽烈王」正是另一個拿著虎牙的小子,那個下唐的軍官,姬野。

不管是把他和一個無名小卒相提並論,還是怪力亂神的後世旅人打亂了他的賭斗,嬴無翳都要殺了眼前之人——因為他已經明白,自己可能不是那個終結亂世之人,他的直覺已經相信了文搏所說的話,這兩個人來自後世。

以嬴無翳的霸道,絕不會讓自己留下這樣一個破綻——心理上的,輿論上的。

而他身後的雷騎根本不問為何,當嬴無翳手中斬馬刀麾下,他們就狂呼著啟動。

「收我白骨兮瀛海旁,挽我舊弓兮射天狼!」

嬴無翳親手填詞的軍歌《歌無畏》再次唱響,這是姬野第二次听到這悲烈豪壯的歌聲,不同于之前雷騎耀武揚威而來的散漫,此時接到命令沖鋒之後雷騎歌聲中的雄心壯志與決然果斷幾乎是撲面而來。

來自離國鄉間的雷騎口齒不清,他們本就是邊鄙野人,可是沒有人敢于嘲笑他們的歌聲,因為那席卷而來的鐵騎,正帶來死亡和怒火。

雷騎高唱著埋骨沙場的歌謠,這些輕生敢死的騎兵根本不在意眼前是什麼。只想著這樣跟著他們無敵的統帥放馬馳騁、再馳騁,踏破千山萬水直沖天地的邊緣。

如此威勢,以姬野的膽識都在大地的震顫中站立不穩,商博良也茫然四顧不知如何會變成這般局面。

唯獨文搏,他肆意的笑了起來。

「好啊!不愧是威武王,如此大禮,豈能相負?!」文搏一把抓起姬野把他丟到唯一一匹戰馬之上,隨後迎著滾滾鐵騎而去。

商博良立刻跟上,他已經知道文搏要做什麼,雖然覺得這樣膽大包天十死無生之事著實離譜,可是他本就是自尋死路之人,都能坦然奔赴歸墟,雷騎再是威風,難道敵得過青陽的虎豹騎、鐵浮屠嗎?

刃弧優雅而森嚴,刀身泛著青光的長刀出鞘。于是眾人看到了心驚的一幕,一桿烏金鐵槍當先,一柄五尺弧刀壓陣,沖向了數千名震東陸的天下雄兵,一如螳臂當車。

並且不論嬴無翳還是姬野都注意到了商博良,因為那柄弧刀太過有名。

「影月,還真是天驅啊,就像殺不死的老鼠,又像是滅不盡的野火。」嬴無翳低聲說著,他並未沖鋒在前,文搏給他的感覺太過古怪,如果說他是咆孝帝都的獅子,那眼前這個近乎不著寸縷的男人就是林間殺人吮血的 虎,雙方第一次見面,就充滿了敵對。

「阿蘇勒的刀?!」姬野更是呆立于馬上,他剛剛被文搏抓住的時候試圖反抗,可是對方的武技太過離奇,肩膀被控制瞬間就讓姬野失去了任何反抗的機會,硬生生被隨手拋到馬上。

此時姬野看著商博良拔出那柄呂歸塵的佩刀,心中真是萬馬奔騰一般的混亂,再看向商博良修長的背影,之前表露出溫潤雅致的氣度,一個莫名的想法在心中浮現。

不過這一切對于文搏而言都不重要,嬴無翳既然不準備听他勸說終結這一場斗爭,那男子漢之間就靠拳頭決出高下便是,他們之間並無對立的立場或對錯,看不慣,那就打一場!

三十丈,倏忽而至,這次不是溫文爾雅的示威,雷騎使出全力當先就是一輪硬弓攢射,這般動靜讓文搏如同回到明末亂世一般的熟悉。

「嗡!」鐵桿虎牙在文搏手中兜出一個足以把他和身後商博良都籠罩在內的槍圍,但凡箭簇射入其中盡數被彈飛折斷。

一輪齊射之後,雷騎從腰間拔出長刀,他們其實都是人著皮甲馬不披甲的輕騎兵,可是沖鋒的勢頭卻如最 烈地重騎,將長刀斜斜側在身邊這樣的常規殺戮方式對于蠻勇的雷騎而言是太過娘炮的惺惺作態,面對敵人,就要狂呼著揮舞長刀,哪怕自己被殺死也會奮不顧身的一刀之下將對方和戰馬都 做兩半。

也就是這樣的蠻橫勇力,雷騎以輕騎北上在晉北大開殺戒揚名,隨後數年再次出現在世間就是突入帝都挾天子以令諸侯,同年與十五國聯軍戰于鎖河山,一戰流血漂櫓諸侯噤聲,威武王之名從此傳揚天下,而雷騎成為了東陸首屈一指的強兵,沒有任何可以爭鋒的對手。

可是在文搏眼中,這些南蠻之地的騎兵固然悍勇無敵,作為騎兵本身的技藝卻稱不得登峰造極。他們太倉促了,沒有整好隊形,沒有分層次壓上,沒有環繞騎射……

這一切不是雷騎做不到,而是他們面對兩個人根本就沒想過要用什麼戰術,甚至槍騎兵都沒有在最前方作為鋒鏑,反倒是輕剽的刀騎沖鋒在前。

勁風吹過連綿的長草發出撕裂般的哀鳴,頭頂上層層疊疊的雲仿佛壓倒頭頂,雲層下赤色的騎兵往來縱橫,刀槍的寒光山洞,喊殺聲、馬鳴聲此起彼伏似乎近在耳邊,又遠在天邊。

唯獨一槍一刀,逆著如潮的洪流,不退反進,在騎兵之中,掀起了烏金色的鐵雨,灑落鮮紅的風暴。

簡單質樸的一招伏虎棍,文搏抬槍上點打出高搭袖指向沖他而來的騎兵,槍芒化作一片雲霧瞬間點出無數槍影。以步對騎需結陣以長槍扎地作為拒馬槍林,可是文搏之力遠超雷騎想象,雙手掣槍瞬間命中當先而來的數名騎兵。

于是桀驁的雷騎只覺得自己身子一頓,戰馬還在嘶鳴著前行,馬上的騎兵卻沖天而起,如遭雷殛停在原地,接著劇痛才從胸口襲來,揮灑的鮮血和肢體紛散。

以文搏為中心,朝他們沖來的雷騎本來是驚濤拍岸,此時卻被 波斬浪般裂開。文搏就是屹立潮中的礁石,任憑風吹雨打,他自巋然不動。

失去主人的戰馬迷茫的往前沖著,文搏覷得機會縱身一躍跳上馬背,身後商博良更是騎術嫻熟,生于北陸的男兒還不會走路就會騎馬,自然不落人後。

而兩人上了馬之後局勢更是為之一變,文搏也不調轉馬頭逆著騎兵沖鋒勢頭,反而身處期間將一桿大槍左右橫掃,所過之處人仰馬翻盡是殘肢斷臂。商博良則是如魚得水,影月繞著自身揮舞出渾圓刀光。

姬野此刻也不再猶豫,他一咬牙,伏低身體跟上了文搏和商博良,這樣的亂戰之中,他根本沒有選擇。

雷騎奔走間,鳴鏑、口哨聲此起彼伏,他們突然失去了對方的蹤跡,三個人在數千騎兵的陣勢中就像投入了大河的石頭,隨即旋起旋滅不見蹤影。

「轟!」暴烈的聲響回蕩在草甸之中,雷騎還在維持著沖鋒的勢頭,可是他們形成榫型的陣勢當中一側突然綻放出血海之花,三道渾身浴血的人影若不細看,與雷騎一身赤紅皮甲一模一樣。

那是文搏、商博良和緊隨其後的姬野,他們身上染盡鮮血,商博良墨色的皮鎧被鮮血浸透,肩甲破開一大塊露出一個猙獰的傷口,身上臉上盡是一片赤紅,既有敵人的,也有自己的。

姬野在中間被商博良有意無意的庇護,沒受到多少攻擊可是心髒跳得快要從口里蹦出來,他自詡膽氣驚人,可是單槍匹馬一樣在數千人騎兵中廝殺簡直是瘋子才能做的舉動。

文搏更是駭人,他本就沒著甲袒露著上身,此時身上布滿了細密的刀槍傷口,還有零星幾根箭失刺入身體被他隨手折斷,混亂而四面皆敵的戰斗難免無法護住全身。文搏任由鮮血從他身體流淌而出,卻沒絲毫疲倦痛苦之態,如魚得水悠然自得。

他就像受傷的 虎,手中那桿烏金的鐵槍就是他的獠牙。

而他們身後,一條血肉凝成的通道在雷騎沖鋒後留下,斜著橫在草甸之中——那是被殺戮的雷騎們和戰馬的尸骸,一人一騎,殺穿了雷騎。

死一般的寂靜在原野上出現,戰馬沖鋒的勢頭緩緩止歇,雷騎甚至有些茫然,接著第一反應就是調頭去圍獵這三個逃出牢籠的獵物,再次拿出弓箭指向了三人。

「去下唐軍中。」文搏頭也沒回,一夾馬月復提起速度,姬野還在疑惑這是何意,商博良已經領會到文搏想法,拉住姬野坐騎韁繩就加速離去。

下一刻,一直追逐著姬野而來的雷膽營統領謝玄心頭一跳,大喊道︰「不好!王爺小心!」

一道烏金色的光在原野上劃過,沖向了並無多少人保護,站在後方沉默觀看這一場戰事的嬴無翳。

「嘖,上得山多終遇虎,小的搶我女兒,大的直接來劫我了?」嬴無翳露出了自嘲的笑容,褐色的童孔中燃起了激烈的火焰,他拔出了腰間另一把輕一些的長刀,兩把別人雙手持握的斬馬刀嬴無翳一手一把,垂在馬側看向了朝他而來的文搏,「所謂天驅不死,鐵甲依然在,我還以為,你們失去了這樣的勇氣。」

炭火色的戰馬輕輕地叩動馬蹄,在荒野的草甸上提起了速度,緊隨在嬴無翳身邊的親衛雷膽營沉默不言,發動了沖鋒。

「威武王,何妨再賭一局!」肆意狂放的男人縱馬大笑而來,回應他的是嬴無翳更加張狂的咆孝。

「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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