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岑清伊絲毫沒有打算離開的意思。
知了大概也困了,窩在她懷里打瞌睡。
江知意不知不覺看著一人一貓半個小時,見岑清伊抱著知了坐在大門口,看這意思,是打算在這里過夜。
半晌,江知意長嘆口氣,按開了大門。
岑清伊嚇了一跳,抱著貓站起身張望,里面並沒有人出來。
江知意的聲音通過旁邊的小盒子傳出來,「你進來吧。」
岑清伊意外又驚喜,抱著知了連忙往里跑。
過于激動,絆了一跤,摔得知了喵嗚一聲。
岑清伊連忙跟貓道歉,抱起知了加快步伐往里走。
別墅房間多,江知意再冷漠,總不能叫人睡在門口。
畢竟,岑清伊還是元寶的父親。
江知意穿著睡袍站在門口,「今晚可以住進來,以後請不要大半夜站在我家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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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清伊像是做錯事的小孩,抱著貓點忙答應,「我知道了,姐……」後面那個字被她吞進肚子里。
「我跟元寶說你出差了,咱們口風一致,以後定期來探視她就行了。」江知意交代完,瞟了眼她懷里的知了,知了感應到了似的,喵嗚一聲。
「你們一起睡樓下吧。」江知意關上門。
岑清伊抱著知了,樂顛顛去了一層。
她沒想到,能這麼快這次回到江知意身邊,哪怕是隔著樓層,她也依舊開心。
岑清伊輕車熟路,洗澡,換睡袍。
知了已經窩在她的被窩里呼嚕嚕了,岑清伊有些興奮地睡不著。
興奮過後,少不了悲傷,她總是忍不住想,她和她離婚了,她可能是永遠失去她了。
轉而,岑清伊又給自己鼓勁兒,還沒追呢,不喪氣。
高冷淡漠的江知意,無論何時都讓岑清伊打怵,只是這次,她做不到像之前那樣說放棄就放棄了。
岑清伊心里滿滿登登的都是江知意,讓她放棄,等于挖空她的心。
岑清伊縮在被子里,稀里糊涂地睡著,等醒來時,是被元寶啃醒的。
知了一副見過世面的樣子,趴在床邊,看著一大一小的互動。
元寶興奮地叫papa,在她身上蹭,岑清伊喜歡得不了,「快讓papa親親。」
兩人在床上玩得不亦樂乎,江知意坐在電腦前看著監控。
要不是一大早,她親眼目睹知了叫醒元寶,拽她去樓下,她都以為元寶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最神奇的是知了,叫醒元寶後,一路帶她下樓。
元寶倒也膽子大,非要自己爬樓梯。
秦清瀾要抱,她也不肯。
于是裹著尿不濕的小家伙,用爬,走,跑最後上了岑清伊的床,抱著她的腦袋狂啃。
肉眼可見,元寶開心了很多,江知意意識到自己在笑的時候,她模模唇角,寬慰自己︰她是因為元寶開心,才會笑的。
岑清伊逗孩子很有一套,逗得元寶嘎嘎笑。
一會當大馬給元寶騎,一會又讓元寶騎脖子到處跑,一會又雙手抱著她悠來悠去,元寶開心地尖叫。
這是江知意在元寶身邊不曾體驗過的,江知意莫名地有點心酸,小崽子也是給別人生的。
房門被敲了三下,江知意抬眸,秦清瀾推開門,「清伊中午是在這里吃飯吧?」
江知意還沒考慮吃飯問題,看時間也差不多,「你問問吧,她想留下就留下。」
秦清瀾立即開心地點頭,「我去跟小岑說。」
江知意能感覺到,岑清伊出現,母親和元寶,連同那只貓都在開心。
秦清瀾下樓,岑清伊正抱著元寶站在窗前講故事,知了蹲在她的腳邊,這才是開心有愛的畫面啊。
岑清伊的到來,驅散別墅的冷清,秦清瀾打心眼里開心。
「小岑,中午留下吃飯吧。」秦清瀾上前,岑清伊回身,利落清晰的五官,顯得更加瘦削,她心底泛起疼惜,「你怎麼瘦了這麼多啊。」
岑清伊揚起笑,「還好吧。」
「哪里還好,太瘦了,抵抗力不行。」
「那媽給我補補。」岑清伊淡淡地笑了笑,秦清瀾心酸,忙點頭,「行,那你中午留下,媽多做點。」
「papa飛!」元寶嚷嚷,岑清伊邊悠著她,轉圈圈地繞,「暈不暈?」
元寶咯咯笑,開心極了。
中午,岑清伊看著滿桌子菜都嚇到了,「媽,這太多了吧?」
江知意听見那聲媽,叫得真熟練。
「不多,都多吃點。」秦清瀾給岑清伊和江知意夾菜。
元寶的兒童椅放在岑清伊旁邊,輔食都給她準備好了。
岑清伊邊吃飯邊喂元寶,秦清瀾有心幫忙,元寶哭唧唧。
岑清伊忙抱到懷里,「不哭不哭,女乃女乃也是愛你才想喂你。」
「papa喂。」小小年紀,有想法有主見,岑清伊嗯嗯兩聲,元寶抗議地嚷︰「不要!不要女乃女乃!」
「不要女乃女乃?怎麼說女乃女乃呢?」江知意嚴詞厲色,元寶立刻扎進岑清伊懷里,委屈巴巴的,「papa,papa!」
「叫誰都沒用。」江知意冷著臉,「不準和女乃女乃那樣說話。」
「沒事。」秦清瀾笑了笑,「難得小岑過來,孩子粘著她,小岑辛苦點,不能好好吃飯了。」
「辛苦啥,我喜歡的。」岑清伊逗著元寶繼續喂,元寶眨巴眨巴眼,瞅瞅江知意,又埋進岑清伊懷里。
小孩子很懂得看臉色,元寶也知道媽媽比較凶,所以跟岑清伊親近。
可惜岑清伊在江知意面前也硬氣不起來,所以沒辦法替元寶出頭了,「以後元寶要乖乖的,不能惹媽媽和女乃女乃生氣。」
這頓飯吃完,元寶困得在岑清伊懷里睡著,但說什麼都不讓岑清伊放手。
岑清伊稍微放開,元寶立即醒過來,哭唧唧地抓著她的頭發,「papa不上班,不上。」
岑清伊連連答應,抱著元寶搖啊搖,等元寶睡熟,她悄悄放下。
江知意不發話,岑清伊也不好繼續留下,「那我幫媽收拾下廚房再走。」
「不用你收拾房,你……」秦清瀾本想拒絕,想到什麼又改了口,「那也行,你陪我去廚房吧。」
岑清伊想多待會,秦清瀾也希望她留會。
江知意沒管,去元寶的嬰兒房了。
秦清瀾問起岑清伊的情況,岑清伊都挑好的說,「你放心,我沒事,都挺好。」
「我听說你淨身出戶?」
「啊,是……」岑清伊難為情地笑,「我也沒啥錢,淨身出戶就淨身出戶,我還有個小房子可以住的。」
「你現在手里缺錢不?」秦清瀾操心的都是實際問題,岑清伊其實挺缺的,她的工資都在江知意手里,再剩下的事公司賬上的流水,她不能據為己用,「您別操心,我可以照顧好自己。」
碗收完了,廚房也干淨了,岑清伊沒理由留下來,只能準備告辭。
臨走前,岑清伊輕輕敲開嬰兒房的門,江知意捧著一本書坐在旁邊。
「我先走了,謝謝款待。」岑清伊說地很小聲,又怯生地問了一句,「我可以親一口元寶再走嗎?」
江知意收回視線,淡聲道︰「可以。」
岑清伊湊近,親了一口元寶的小臉蛋,臉頰貼著蹭了又蹭,看得出很不舍。
「那我走了。」
「恩。」
「我下周來之前,可以先聯系你嗎?」
「可以。」
從始至終,江知意沒抬頭,岑清伊退出去,跟秦清瀾道別。
岑清伊走了沒多久,元寶突然醒了找papa,哭唧唧鬧了好一會,被江知意哄著又睡著。
岑清伊出了門,在門口戀戀不舍地站了會,慢慢往遠處走。
走出沒多遠,一輛車子滴滴鳴笛停在她身邊,車窗落下,露出夏冰淡淡的笑臉,「清伊。」
後窗的車窗隨後落下,伴隨著忍冬暴躁的聲音,「你這只沒良心的小崽子,跟江老五一個德行都不知道去看我!」
岑清伊撓撓頭,也沒反駁,笑了笑說︰「你恢復得好嗎?」
「等我恢復好,把你們兩口子都胖揍一頓。」忍冬氣哼哼,夏冰下了車,橫了一眼忍冬,笑著看岑清伊,「你別理她,她在醫院憋得快瘋了。」
「誰瘋了!」忍冬嚷嚷,瞪著岑清伊問︰「你啥情況,不給我個理由,我真的會揍你。」
「要不然上車聊會?」夏冰問罷,忍冬推開後車門,「有種就上來。」
夏冰拽岑清伊的衣袖,「你坐副駕駛。」
岑清伊輕輕掙月兌,「沒事,我坐後面。」
忍冬往里挪,嘴上評價她︰算你識相。
岑清伊上去,夏冰隨後也上去,三人都在後排。
岑清伊說了那晚墜樓之後的一系列事件,當然前提都是她知道的。
忍冬听說許光偉死了,直呼大快人心。
又听說岑清伊患病,她拍了下她的肩膀,「給我瞅瞅。」
岑清伊偏身,撩起發絲,忍冬訝異地招呼夏冰快看。
腺體呈現寶石藍色,血管清晰可見,忍冬大發奇想,「你的血現在會不會是藍色的?」
岑清伊愣了愣,「啊?不是吧?」
「衛斯理寫過《藍血人》,很科幻的,沒想到,我還能見到。」忍冬驚奇地用指尖戳了一下,岑清伊立刻縮脖子躲開,夏冰拍忍冬的手背,「別亂踫。」
「不過有一說一,你確實沒有麝香味了,一點都沒有了。」忍冬湊近,跟小狗子似的聞了聞。
岑清伊抬手聞聞自己,「恩,確實沒了。」
看兩人幼稚地扯皮半天,夏冰也算放心了,至少岑清伊看起來,精神狀態還不錯。
看岑清伊過來的方向,昨晚估計是在別墅過夜,那說明和江知意進展還算不錯。
「你們有沒有什麼消息分享給我?」岑清伊轉移忍冬注意力,免得她老盯著自己,忍冬哼了一聲,「當然有,我打算好了就和江老五干一架。」
「……」
夏冰和岑清伊都有些無奈,岑清伊見夏冰沒說話,「她說的是真的?」
「恩,她那個狗脾氣,我攔不住。」夏冰白了一眼忍冬,岑清伊不樂意了,繃起小臉,認真說︰「你要打她之前,先把我打贏再說。」大風小說
忍冬聞言哈哈大笑,「江老五我都不怕,我還怕你,你這只幼崽,我根本不放在眼里。」
岑清伊被說得很不服氣,「那說好了,你好了你找我,我打贏你,你不許踫她。」
夏冰一旁暗笑,這還知道護著,是個好現象。
怕兩人聊得吵起來,夏冰拍了拍岑清伊的肩膀,「你和黎媽媽聯系了嗎?」
岑清伊搖搖頭,忍冬靠著椅背打個呵欠,「夏冰,讓她自己問吧。」
岑清伊不明所以,和兩人又聊會,她下車往回走的路上,打給黎韶華。
「鐘夏夜怎麼樣了?」岑清伊听見那頭笑了一聲,之後是無奈的嘆息聲,「她已經走了,我送她和囡囡一起,她們都在江城陵園,在一個家里。」
生命的逝去,彰顯人類最無能為力的一面。
「對了,清伊,我開始在江城陵園上班了,今天是我的班,你要來嗎?」黎韶華的語氣听不出難過,岑清伊提起心頭沉下那口氣,「好,我現在過去。」
出租車離江城陵園越來越近,岑清伊的淚水越發忍不住。
那些試圖避開的回憶,爭先恐後涌上來。
這里住著她的親人們,她只能在這里見到她們。
她得不到她們的回應,對著她的只有冰冷的墓碑。
市中心小小的房子里只有她自己,這里卻住著她的父親、母親、姐姐……這里其實才是她的家吧?
岑清伊武裝起來的冰山鎧甲,在靠近江城陵園時,漸漸支離破碎。
淚水從眼角滑落,破碎冰山稜角下,露出最柔軟的心髒。
記憶中的畫面浮現,稻城亞丁黃昏下鐘卿意,倒在血泊里的薛予知,想听她介紹美景但最終沒有等到的岑簡汐……
岑清伊捂著心口,開始疼得難以自抑。
老天爺,我的心也是會疼的,求你可憐憐我,別再折磨我了,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