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學民的話一講完,底下的眾人就有些坐不住,紛紛交頭接耳。
很快,就有人站出來反對。
「潘教授,這怎麼可以,我們雖說都剛踏入外科領域,但畢竟都跟師很久,做手術,這可是技術活。」
「他是一位中醫啊潘教授。」
「潘教授,這樣的機會,怎麼也應該讓給我們這些經常拿刀的人吧?」
不少人直接站了起來。
他們對潘學民的這個行為,很是不滿,就沒見過這樣搗亂的。
坐在最後排的劉言,都愣愣地看著這一切,有些不知道該不該幫景陽說句話。
說吧?
犯眾怒。
不說吧?
好像景陽在外科這一行里,也並非一無是處,至少從趙氏診所那邊傳來的消息來看,景陽在BP環切術上,非常精通。
這至少表明景陽絕對不是一位門外漢。
正在劉言不知所措時,潘學民已經走到了門口,一把將廳門拉開。
一位助理模樣的人,推著一個小車,載著所有可能用到的手術工具,走了進來。
潘學民再往外看,見無來人,他才回過頭對所有人說道︰「正是因為他是位中醫,所以我才選擇讓他來做,這樣他顧慮不到的點,我才能給你們大家提出來,一起規避。」
說著,潘學民又重新走了回來。
他往講台前一站,說道︰「病人正在上樓,咱們趁這點時間,再講一些禁忌。」
然後,他啪地一下敲擊在筆記本上。
投影儀光影變幻。
出現幾條禁忌。
一、不允許長時間手術。
二、嚴重組織挫傷。
三、長時間消毒浸泡。
四、脂體高溫環境運輸。
五、精神病人。
潘學民逐條分析,講的比之前更快,目的就是為了讓大家全都先做一個初步了解。
呆會兒在手術的過程中。
他會根據實時情況,做一個更為細致的講解。
等這些知識點講完之後,他就看向景陽,問道︰「你有過拿手術刀的經歷嗎?」
景陽點頭。
潘學民就徹底放大了膽子,說道︰「不要怕,只是一個很小的手術,有我在。」
「謝謝潘教授。」景陽也鄭重點頭回應。
或許是潘學民在這樣的學術講座上,做過類似的現場指導,他的助理不用他吩咐,就把一切準備妥當。
一個小的半封閉的手術空間。
被圍了起來,很小,但有實時攝像設備支持,他們即可以在帳外通過投影儀全程觀看細節。
這一點,頓時讓所有人覺得也不是不能接受。
就在場地布置完畢後。
大廳外的走廊上,傳來了喧嘩聲,聲音很亂,像是有人發酒瘋。
潘學民皺了皺眉頭,看了他的助理一眼。
那助理就走到門口望了一眼,準備先把門關上,但出來之後,很快就尷尬地回頭看向潘學民。
他道︰「潘、潘教授,是病人。」
潘學民就有些不高興了,他走向門外,一邊走還一邊說道︰「不是說不是小孩子嗎?怎麼吵鬧的這麼厲害?」
助理道︰「不是小孩子,但、但……」
但了好一會兒,他也沒有說出來。
眾人也都好奇起來,紛紛翹首以盼。
潘學民那邊剛走到門口位置,就見好幾個人,架著一個年約三十多歲的青年走了進來。
青年嘴里罵罵咧咧,腳步不穩,一幅喝了假酒的樣子。
兩個架著他的人,此時早就已經滿頭大汗。
左邊那個中年人更難受,一邊要小心護著青年,一邊還要小心他不時甩動的手指。
生怕青年直接把手指撕下來的樣子。
看起來很讓人揪心。
這幾個人上前後,那中年人看著助理急道︰「哪位是潘教授?」
助理指向潘學民。
中年人就沖著潘學民道︰「潘教授,我們慕名而來,請您給我們趕緊把手指接好吧,求你了。」
潘學民沒看中年人,而是看著青年,「怎麼喝這麼多酒?」
中年人道︰「他沒有喝酒,他、他精神不正常。」
「什麼?」潘學民一听這個,頓時對助理問道︰「你怎麼回事,我不是告訴過你,精神病患者,即便要接,也不能在教學指導上帶過來,你忘記了?」
作為一名專業的醫生,潘學民知道,即便對學生講,不能給精神病患者再植,這是非常緊要的。
主要是擔心學生們,因為他們水平不夠。
在處理的過程中,不僅會給病人帶來危險。
更甚至給自己帶來危險。
包括他自己,在救助精神性障礙者時,也很小心,甚至也很少做這類手術。
這種手術都是局麻,患者不配合,是最大的問題。
一定要經過一系列的評估,然後再決定給不給精神障礙人員做再值手術。
這下好了。
當場給了潘學民一個難堪。
助理也很委屈地看向中年人,說道︰「你不是說他沒有任何疾病嗎?精神問題,也是病啊,你怎麼不說啊?」
中年人道︰「平時他很安靜的,這次受傷了,情緒才有了變化,你們放心,他不傷人。」
潘學民道︰「關鍵是,這種手術,要非常安靜,非常考究耐心,平常人都還很難堅持,他怎麼行?」
中年人大老遠跑來。
見潘學民不想做手術的樣子,說起了好話道︰「我們也不知道精神有問題,就不能再植啊,您要不給他一個全麻?」
青年听到全麻時,更不配合了,上下跳了起來。
他一邊跳,還一邊叫。
叫聲不清晰,但能听出是在罵人祖宗。
不少人看著這一幕,更加確認一件事。
給精神病患者做再植手術,那相當于刀尖上跳舞,搞不好就是一個雙殺。
潘學民嘆了口氣,說道︰「那要找有執的麻醉醫生,對不起,這里的條件不完善,你們趕緊去醫院,我幫你們聯系醫院的醫生。」
中年人又道︰「潘教授,我們別人信不過,他的手指骨頭都已經快掉下來了,找別人接,我們不放心,拜托了。」
潘學民真是左右為難。
打全麻的風險,簡直不要太高,他又不是麻醉醫生,出了事,這個風險他可提不起。
就在眾人全都為難之際。
景陽于靜默中,突然開口道︰「我能讓病人保持安靜。」
此話一出,所有人一起尋找聲源。
左右都瞅了一遍後,大家才發現,聲音是從最後邊傳過來的。
所有人都扭著頭看向後方。
景陽被大家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說道︰「不需要全麻,只讓病人暫時睡一覺,做手術的過程中,不讓他醒來,可以嗎?」
他這話,是直接問潘學民的。
潘學民听後,吃驚道︰「不麻醉,你怎麼讓病人睡下,而且一旦手術,要先剖開自動愈合的傷口,這個過程會產生痛覺。」
「我可以試試。」景陽在眾人質疑的目光中堅定道。
不少人听著景陽的話,眼楮里已經不是先前那種輕視,已經開始有了嘲諷之意。
真是哪哪兒都找存在感。
這是治病救人,你當這是個人秀啊?
你一個中醫,混進我們隊伍里來,就已經很讓人費解了。
現在連潘教授都感覺為難的病例,你還有辦法了,你有辦法,你自己怎麼不開課去啊?
許多人要不是在這樣的場合下,非得好好羞辱一下景陽不可。
年輕!
太年輕了!
不等潘學民做出答復,景陽已經拔開人群,走到了前面。
他來到瘋言瘋語的青年身邊,對扶著他傷了手指的胳膊側的中年人說道︰「我幫你扶著他。」
中年人正愣著。
景陽已經上手接住了青年的胳膊,就在眾人都好奇景陽怎麼讓青年昏睡時,只听景陽扶著的胳膊處,卡察一聲巨響。
這響聲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隨後就見青年的胳膊,失去了之前的掙扎,變得溫順起來。
眾人這才明白過來。
景陽這哪兒是讓青年安靜啊?
這分明就是把人的胳膊給人卸掉了。
就連潘學民看到景陽的這通操作,都忍不住額頭冒起豆子一樣大的汗珠。
這特麼是哪里兒來的學員啊!
這麼孟浪!
潘學民正要開口阻止,只見景陽伸出手在青年的後頸處,輕輕一捏。
又是一聲骨擦聲。
所有人就瞪圓了眼楮,看著景陽,想要出聲數落。
景陽不等眾人開口,對潘學民道︰「只能睡半個小時,夠用嗎?」
潘學民︰「???」
景陽見潘學民傻愣著不動,便對中年人道︰「走,幫我扶到簡易帳里,各種手術用具,都已經準備好,立刻進行再植手術。」
別說潘學民傻眼,就連中年人也傻眼了。
他都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情況。
青年就真的停止的狂燥,眼皮逐漸閉合,像是真的困意上來,想要睡去。
中年人也愣著,景陽就不問他了,而是對另一側扶著青年的壯漢說道︰「我們進去。」
「哦,哦。」
那壯漢也有點懵。
兩人進去之後,景陽讓青年坐在了椅子上,將受傷的手指,伸出來平伸到術野正中位置。
潘學民直到景陽把人領進去,人才從失神中反應過來。
他立即對助理道︰「一切照舊,我進去,你在後面調試視頻。」
助理忙不迭地點頭。
潘學民一邊進入簡易帳內,一邊對所有人道︰「都回去做好,細心觀看視頻,我會把手術中遇到的所有問題,都講出來,記不住的,等課時結束時,找我要手術視頻。」
眾人應聲後,趕緊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不少人驚嘆不已。
媽蛋,干中醫的都這麼暴躁嗎?
為了讓病人安靜,直接把人胳膊卸掉?
最離譜的是,他真的讓精神病患者昏睡了,這特麼是怎麼做到的?
大家剛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以後。
助理調試的視頻,就已經通過投影幕布展示出來。
簡易手術間中,青年的手指安靜地鋪在術野內,如潘學民先前說的一樣。
確實是嚴重的組織損傷。
肉都沒有完好的地方了,骨頭也不連著,眼看就要掉了的樣子,跟從地上撿回來,自己拼在一起也差不了多少。
視頻中看著,都覺得有些的慌。
大家等了很久,也沒有听到潘學民的聲音傳出來。
視頻中操作的那雙手,非常靈活,根本不是一個初學者該有的樣子。
有人低聲議論道︰「應該是潘教授自己上手了,病人的情況太復雜了,潘教授這是在搶時間。」
「肯定是這樣啊,你看那手法,太熟練了,一看就是做了很多台手術才培養出來的手感。」
「我要是能有潘教授這雙巧手,我現在年薪不能四百萬,一百萬總沒問題。」
一眾學員竊竊私語。
都沒敢大聲談論,但這種羨慕聲,是發自內心的。
只有細心觀看視頻的劉言,注意到了一個小問題。
他之前有跟潘學民握過手的,對于潘學民的手的大致模樣,有些認識。
潘學民的手指雖也是細長,但因為年齡的原因,手指變粗了些。
視頻中的手則非常細長,沒有明顯的變粗。
這肯定不是視頻的濾鏡效果。
雖說有無菌手套,但這一點,劉言非常肯定,那不是潘學民的手。
可是,視頻中處理青年手指的那雙手,太過靈巧,又完全不像是沒接觸過這種手術的樣子,難道是助理?
草,更不可能啊!
那就只有景陽了!
劉言一想到這一點,頓時嘴巴都緊張地大張起來。
「不會真是景陽吧?」劉言甩甩頭表示不信。
隨時時間一分一秒的進行。
視頻中肉眼可見的是,青年那受到了嚴重挫傷的手指,正在一點一點被修復。
就好像一只上帝之手,在將受到創傷的地方用藝術的方式去抹平。
操作又穩又快。
眾人遲遲听不到潘學民的聲音,更加確定做手術的就是潘學民。
原本嘈雜的議論聲,都停止了。
不少人欣賞著這樣一台完美的手術桉例,從中汲取經驗。
直到半個小時後,潘學民的聲音,才傳了出來。
「不可思議!簡直不可思議!」
這話傳出來後,不少人都納悶起來。
潘學民雖說在這一領域是個大家,但也太自戀了吧?
哪兒做完了手術,這麼夸自己的?
這麼多學生听著呢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