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最後。
方延向鶴熙講明了「上古遺禍」的起因可能，也就是，確認了所謂終極恐懼的存在。
看其反應，凱莎似乎並沒有向她講明這件事的詳細情報。
不過，想到天使之王此前的某些態度，倒也完全說得過去。
當然
他突然講這些，倒也不是對那對姐妹做什麼拆台之舉。
既然凱莎決定放棄「心機」，有些概念、一些事實情況，由她們、或他主動講出來，其實也已經沒什麼區別。
甚至于，現在由自己講，作為某些思考的引子，反而更好。
……
鶴熙並不遲鈍，也不迂腐。
相反。
雖然同樣堅守正義，但從某種意義上講，她可沒有凱莎那樣的堅硬思想。
一些在多數人看起來似有糾結的點，到了她這里，大多都沒有盈心的可能。
直白點，就是凡事看得開。
也正因此。
對于虛空、終極恐懼，她可以因為正義秩序不去理會，自然也可以因為情況需要，重新審視。
所以，這個博學智慧的小女人，在听完他的話後，沒過多久，便面露恍然之色。
但緊接著，似是又想到了點其他什麼東西，不過也只是微微皺眉一下，便拋在腦後，恢復了正常。
轉而調整好表情，面帶笑意開口︰
「所以，你一臉嚴肅地拉我到神殿，就是為了給講這個？」
王座之上，靠右側緊貼並坐的銀發天使，側仰著頭，促狹地注視著正依偎的男人。
作為「百學通」，這些看似禁忌的概念，雖然沒有研究，但基本的了解肯定還是有的。
因此。
聯系到此前的上古蛇女，以及前段時間凱莎的種種做法，對于這個上古而來的威脅，心中已有清晰認知。
這般問著，那雙明媚的眼眸里，還閃爍著一絲別樣的探究。
帶著小女人少有的獨特味道。
「嗯？」
輕輕攬住柔韌腰肢，方延眉頭微挑，略帶疑惑︰
「我這麼說，可是在承認終極恐懼，作為天基王，你看起來，一點也不驚訝？」
回應他的，是同樣溫柔的擁抱。
銀發天使雙手環抱，俏生生抬頭。
「要驚訝嗎？呵呵，可如果連阿延你都相信它存在，那我，自然也會相信啊。」
這個美麗女人，始終袒露著信任，帶著甜甜笑意︰
「而且，從一開始，天使和正義秩序要否定的，都不是虛空和終極恐懼本身，它們畢竟只是冰冷的客觀概念。我們真正否定的，是來自它們的創作者，卡爾的那些荒謬應對想法。
就如同凱莎曾對涼冰、基蘭說的那樣，天使與正義秩序守護的，是生命的美好。所以，如果阿延你在守護，我、我們的時候，需要用到這些這個理論，那，即便你選擇承認它們。」
「我當然，也會支持你啊。」
說到最後，溫和恬靜的語氣中，但這化不開的柔情暖意。
方延面色一頓，隨後有些啞然。
這樣，倒是符合她的性格。
手臂微微收緊，雖然王座足夠大，兩人並排綽綽有余，但這樣的女人，又有誰能忍得住不好好疼愛呢。
「嗯，明白了。」
他輕輕一笑，不再多說。
「嗯∼，不過，就只有這些嗎？」
鶴熙表情不變，眉眼間帶著別樣笑意︰
「沒有其他想說的？」
「比如？」
方延目光未變，對上那雙湛藍美眸。
朝陽已然盡數懸出，帶著無盡光芒與熱意，穿破雲層，照在下方依舊處于蠻荒時期的大地，也照在這高懸于天的神殿中。
「比如，那個蛇人女王，又比如……」
再次回憶起當初天城監牢一番話、以及涼冰出逃的鶴熙，迎著彩暈，如沐浴聖光中。
輕啟櫻唇，吐出之後的詞匯︰
「涼冰。」！？
方延眉頭一挑，輕眨眼楮，沒想到她會突然說到這件事上。
蛇人女王多半是個幌子，或者說，還沒到值得她重視的程度，主要問題，必然只在涼冰。
是了。
如果自己「同樣」承認著虛空與終極恐懼，那作為早就有此想法，又到處散播那般「謠言」的涼冰……
以鶴熙的聰慧，再說察覺不到異常，倒也有些不現實。
剛剛從凱莎那收到不錯信號，誰曾想過，會突然出現這種變故。
這一瞬，即便是方延，也出現了短暫的懵神。
「蛇人女王，那個，她可是十億年前的神，我當然不可能清楚，她為什麼會有那種表現。
額，興許，是看你男人長得帥吧？」
他有些玩笑似地答著，空閑的手掌摩挲著下巴，手臂用力，繼續壓縮著兩人的相隔縫隙。
「哦？」
帶著笑意的美眸反射著光芒，讓人一時分不清，她是在思考，還是單純的調皮。
但想來……多半是前者。
果不其然。
「我覺得也是，西佩雅•美杜莎那種老妖精，自然不會和阿延你扯上關系。」
鶴熙輕輕抬腳，由自然放下，變作橫置，再然後，整個人坐在方延腿上。
藍色披風也隨著動作，自然垂落到一旁地面。
銀發天使平視著那雙黑眸，距離緩緩拉進，澹雅天然的體香澹澹流轉，已然清晰可聞。
再然後。
她輕輕開口，吐氣如蘭︰
「但，阿延，千萬不要和姐姐裝傻哦，你知道我在問什麼。」
天使御姐忽地嘴角勾起，雙眼亦是微眯，始終泛著水潤光澤的紅唇，吐出恍若調情般的嬌俏言語。
她大方延接近七千歲，某些時候，自稱下大姐姐倒也合理。
而對方延而言。
若非不可能，他都忍不住以為，是不是什麼時候被涼冰「附體」了。
如同他知道她的深淺，她也能對付他的把柄。
尤其是。
升級了四代神體後，其帶來的特殊壓迫感，更是遠勝從前，即便早已調試好基礎數據，也不由地心頭一跳。
暗自摟住縴腰，遏制住這股無名壓迫，這才暗自呼一口氣。
當然，也開始重視眼前的變化。
這般嫵媚行為……
很明顯，通過剛剛的對話，這位惠質蘭心的美麗天使，不是猜到，而是基本確定了某些可能。
而美麗的事物，越是反常的嬌艷，就越代表「危險」。
而相較于出不了房，他更擔心進不了房。
所以…
接下來的回答，不說謊，但必須要有技巧。
先是輕輕一吻，回應她方才的小動作，然後簡單斟酌著語氣，答非所問道︰
「關于涼冰，問題有很多，回答什麼，卻決于，小熙你想听什麼回答？」
嘴唇的溫熱尤在，鶴熙笑容不改，卻也沒打啞謎︰
「沒什麼，只是忽然想到，這些年，涼冰那家伙一直在各大文明間傳播你和她的花邊傳說，所以很想知道，阿延你對那兩個概念的態度，是剛剛變化，還是一直如此？」
當然。
語氣間，也沒再掩飾情緒，明媚的眸子泛著光華，卻帶著少有地危險之氣。
百依百順的美艷天使忽然變作這般模樣，自是有一番別樣的風情，但眼下，方延思維靈敏，卻也沒有分心壓制某些季動。
很明顯。
眼下這句話，同那「蛇人女王」一樣，都是用來引出後邊問題的。
但「是」與「不是」的雙向答桉，又毫無疑問，斷絕了加工的可能。
想清楚這些後，索性倒也沒有猶豫，對著微微俏臉泛紅的愛人老實回答︰
「嗯，確實在很久以前就承認了這兩個概念。」
不死方延那般毫無顧忌，暗自壓下心中異樣的鶴熙，嬌嗔白眼後，問出下個問題︰
「那，涼冰離開天城，有你的一部分原因嗎？」
語氣中，已經明顯帶著些許吃味。
「應該……好吧，應該有的。」
而這一次，方延的回答，也快了不少。
同時，心中也暗自無奈。
沒辦法。
他也沒想到，這小女人居然會用這種，只有兩個答桉的問題，拼圖式「探尋」。
這種情況下，嘴遁？根本沒機會施展好吧。
「你，你老實點不行嗎！」
听到回答的銀發天使目光微凝，但緋紅的臉頰，連同那沒好氣的言語，卻又讓她一秒破功。
「我也沒干嘛啊。」
方延一臉無辜，松開攬腰的雙手揚了揚，以示清白。
「呸！」
輕啐一聲，去也不好意思說什麼，不過，那醋意未減的表情，卻也預示著危險的到來。
正了正神色，小女人輕仰脖頸，帶著幾分質問，繼續剛剛的問題︰
「那，阿延，你告訴我，那女人，是不是對你圖謀不軌！」
「額……啊？」
「不許裝傻，涼冰什麼性子我還不清楚，說什麼惡魔女王隨心所欲，打的什麼主意，以為我不清楚嗎！」
如同呲牙的小貓咪，天基王梗著天鵝般優雅的白皙脖頸，繼續補充著後邊的言語︰
「因為隨心所欲，才能肆無忌憚地插足兩個，不，三個人的感情！我猜，在那之後，她肯定也找過你吧？」
「額，確實找過。」
「我就知道！」
如同凡間小女孩喜歡的玩具被其他人覬覦時一般，鶴熙癟了下嘴巴，目光炯炯地盯著愛人，臉上紅暈緩緩褪去︰
「她，她對你表露過好感了嗎！」
「小熙，你先別……」
「不要，你先回答我！」
如同撒嬌，但暗藏威脅的俏音，打斷了意圖舒緩氣氛的言語。
「好吧，她的確向我表露過感情。」
方延微微頷首，老老實實回答著問題，無奈之色盡去，轉而變作些許笑意。
這種時候，就體現出堅守底線的好處了。
沒錯，此刻承受的脅迫，都是為了接下來的反擊做準備。
「那，你是怎麼回答她的。」
言語間，嬌女敕小手已經握起愛人的大手，俏臉繃著，蔚藍星眸閃著忐忑。
不遠處。
側牆的落地窗外，微風吹拂下，白雲徐徐散開，為那些受困許久的光線讓開道路。
至此。
明淨光輝再無保留，射入大殿，徑直照在二人身上。
空氣中彌漫些許溫暖。
回握著那雙滑女敕小手，方延嘴角笑意不減，確實帶著調笑味道︰
「擔心了？」
「嗯！」
鶴熙輕輕點頭，沒有隱藏想法。
自涼冰離開天城，整整五千年，如果阿延他真得……
她覺得自己，會傷心很長一段時間的。
看著那雙輕微晃動的童孔，已然醞釀好情緒的方延，輕笑著︰
「呵呵，被涼冰那樣的女性示愛，說實話，對我這種天宮時代而來的男天使而言，還確實是個不小的考驗。」
「嗯……，所以呢？」
話題莫名其妙就走到這一步，那雙小手，也不由自主地微微收緊。
索性。
他都已經是四代神體，這種情況，等同凡間普通情侶的感觸。
听著半期待半躊躇的聲響，方延抬起最外邊的手掌，輕輕撫模那張無暇臉蛋︰
「所以呢，幸好提前有了你，之後又有了月汐，所以我才能守住對你，對你們的底線嘍。」
輕巧的語氣，帶著澹澹竊喜，頗有邀功的意味。
嗯，雖然這話，確實有那麼點取巧的嫌疑，但毫無疑問，一句不假不是。
果然。
此言一出，那雙藍色美眸陡然亮起光芒，絕美之景更勝艷陽。
「所以，你是說……？」
心中的巨石 然落地，些許驚慌蕩然無存，但難以掩飾想再听一遍的想法。
這種感情被重視，被尊重的感覺，或者說安全感，她很喜歡。
而這一次。
方延抽出另一只手，反握住靠在一起的兩只小手，一字一句道出那句準則︰
「小熙，放心吧，除非你和月汐同意，否則，對任何女人，我都不會做出違背底線之事的。沒錯，除非你和月汐同意！」
嗯，有一說一，這句話也沒錯，他一直也是這麼做到。
理直氣壯！
而這兩詞回答，也讓突然萌生這些問題的天基王，陡然消去心中所有疑慮，余下的只有感動。
甚至，還有一絲愧疚。
想想也是，阿延早早就知道月汐的感情後，不也是因為對兩人感情的尊重，選擇默默無視近萬年嗎。
自己居然還會在這種事上，產生懷疑。
真是……太不應該了！
想到這里，兩只小手忽然抽出，在那雙略帶笑意的目光中，攬上後頸。
銀發小女人忽然覺得，要補償一下突遭質疑的愛人。
而直到現在，她也沒意識到，那句「除非你和月汐同意」的隱藏含義。
會同意嗎？
誰知道呢。
……
半晌。
臉色微紅，重新並坐的天基王，仍舊握著男人的大手，羞意不減的美眸無聲流轉。
「那個，阿延，你說的第二件事呢？」
質問與補償，再到有些升級的亂來後，略感瘋狂的鶴熙，也短暫地隱去頑皮屬性，老老實實問道。
某些插曲來的總是突然，但心愛之人的話，她自然不會輕易忘卻。
所謂的第二件事，自然就是他所說的︰看看如今的宇宙，變成什麼樣了。
沒有想到還有這等補償的方延，溫柔鄉之後，嘴角的笑意幾乎忍不住。
不過眼見著已然清醒，頭頂逐漸升起雲霧的小女人，倒也沒有繼續逗弄她。
當即正了正神色，溫和開口︰
「嗯，那就先看看那些上古遺留的瘋狂，到底蔓延到什麼程度了吧。」
語畢。
空出的左手食指輕抬。
下一秒。
完整宇宙樹投影自暗位面中浮出，呈現在大殿之上，兩人眼前。
相較于其他人的宇宙樹模型，方延的數據庫中多出一樣東西——來自獨角最初時的瘋狂信息。
與那些上古遺禍的瘋狂氣息，本是同源，因此，可以直接在圖景更新時加入檢索功能。
「光明，將宇宙樹的更新頻率暫時改為5秒一次，收回暗位面空間更改截至。」
指令自心中響起。
同一時間，暗位面中，基因引擎系統適時回應︰
【已為您開啟臨時更新指令】
隨著宇宙樹逐漸展開，擴大，諸多繁雜的光電隨即顯現，一個個細弱發絲的「畫面」也暗自變換。
這樣，要怎麼看？
銀發天使心生疑惑。
與此同時，方延輕輕開口，這一次，倒是沒在暗位面:
「光明，開啟「遠古遺禍」檢索模式，調查宇宙間的瘋狂覆蓋面。」
‘遠古遺禍檢索模式？’
鶴熙眨巴著大眼，一動不動地盯著眼前的變化。
相差不大的宇宙樹中，響起不同于女天使，卻與愛人聲線些許相似的引擎系統男機械聲︰
【已為您開啟「遠古遺禍」檢索模式】
下一秒。
之間原本還金燦燦的巨大「樹冠」，眨眼之間，便已黑霧繚繞。
「嗯？所以阿延，這是……什麼意思？」
看著突然間的陰森變化，鶴熙瓊眉微蹙，忽然生出一股不詳預感。
而這變化，同樣也引得方延童孔驟縮。
「這是……」
只見。
整個宇宙樹上，每一寸枝椏、樹葉，都蘊含著樹個星雲，無數恆星、星系。
而按照常理看。
在天體計算機的檢索下，如果出現「上古遺禍」的特征表現，就會呈現出獨角曾經的「黑霧」特征。
而眼下。
這種現象……
若非是天體計算機，若非是自己的光羽運算群，他甚至都覺得，是不是哪里搞錯了！
「小熙。」
輕呼一口氣，方延轉悠，對著似有所感的美麗天使，鄭重開口。
「嗯？」
「連接光明，這份資料你留存一份，稍後回去之後，分享給凱莎。」
「嗯，好！」
就「上古遺禍檢索模式」與這黑霧變化，她剛剛便已經猜到了某種可能。
而眼下方延的言語，更是算默契肯定了那份猜想。
隨著天基運算群與光羽運算群數據連接，宇宙樹更新的內容，以及那份用于上古遺禍的檢索數據，盡數同步到鶴熙的數據庫中。
而這一刻，她也終于確定，那些東西意味著什麼。
晶瑩剔透的藍色星眸不知不覺，已經圓睜。
不等反應過來。
心愛之人站起身，拉著她，緩緩邁出大殿。
數秒鐘後，于大殿之外的邊緣處，靜立。
洞覺之眼與洞察之眼疊加，光年之距，隱隱看到那些緩緩滲出的瘋狂黑氣。
雖然目之所及，最高也只是些二代水平，但……
方延緩緩攥緊掌心縴手，輕輕吐出一口氣︰
「如果說終極恐懼是超神級文明的災難，那現在的這些，就是已知宇宙神級之下文明的，滅頂之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