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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一葉凌濤斬黿鼉(二)

對何思豪的慘叫,魏野懶怠理會,手中展開竹簡式終端,直接聯系上了風月堂。

「封店長,我這里急用九鳳破穢符!要多少?有多少要多少,通用點券不是問題,只要質量夠好——好紙、好墨、好書法,那些在破紙頭上印刷出來的、拿圓珠筆亂畫出來的殘次品,一張也不要!」

「伏羲堂出品,上好的九鳳破穢符五百道,盛惠通用點券一百十五點整,另外贈送玉華司淨水符十五道……」

「伏羲堂的靈符?要是伏羲堂的主人英叔親書的九鳳破穢符,倒還值得這個價。」

嘀咕了一聲,魏野雙手拈起兩道九鳳破穢符,貼在李瑞麟與佟游擊的後心上,還不忘挖苦一聲︰「成天地拿燕窩魚翅擺闊,怎麼樣,嘗到苦果了吧?說到底,魚翅燕窩,也不如粉條豬皮來得營養——」

說話間,仙術士掌心真力急吐,引動九鳳破穢之力為鋒,直貫入兩人周身竅穴之內!

隨著魏野催動自身法力,九鳳破穢之力驅逐體內異變氣息,也和刮骨療毒差不了多少,李瑞麟與佟游擊雖然已經昏過去,然而還是疼得渾身抽搐起來。

且不論魏野忙著處置這些個拖後腿的地方官,在這條地穴最深處,鳳家父女三人卻是朝著前方急急而奔。

不管是鳳天南、鳳一鳴父子,還是圓性尼姑,都可說得上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好手,腳程更是極快,然而他們沿著這條彩貝甬道也不知奔逃了多久,也始終沒有個盡頭。

只是覺得甬道越朝前走就越深,黑壓壓的甬道中,只有那些彩貝拼接出來的詭異圖案中間,偶爾瓖嵌著些發光的寶石,微微照亮了前路。

漸漸地,甬道中的空氣變得越來越潮濕,似乎石壁上也有厭光的苔蘚與真菌生長起來,那些形狀詭異,似乎生著鬼臉的蘑菇個個都有碗口粗,菌蓋更是大如雨傘,在昏暗的甬道中閃動著青熒熒的冷光,照得人心中一陣陣涼意透骨而來。

圓性尼姑雖然遵照其師天池老尼的吩咐,要替鳳天南化解去三次殺身之禍,然而論她的本性,她對這位從未見過面的生身父親卻是又恨又念。尤其這幾日借著五湖門在鳳府上演劇的機會,就近看著鳳天南,卻似乎有一種難以抗拒的吸引力就這麼橫亙在她與鳳天南之間,竟讓她的恨意漸漸喪失,相對的,那股血脈相連的孺慕之情卻是越來越重。

就是圓性尼姑自己也說不清楚,這種對鳳天南又是憤恨又是依戀的情感到底是從何而來的。

而鳳天南此刻,對著圓性尼姑,也居然漸漸地露出一副父親看待最寵愛的小女兒的神情來。

鳳一鳴對自己這個突如其來的妹子倒是沒有什麼好感,但面上也沒有什麼惡感流露出來,只是引著父親和妹子不斷地在甬道中飛奔。

又不知跑了多少時候,鳳一鳴突然停下腳步,就這麼極恭敬地跪拜了下去︰「弟子鳳一鳴,見過主教大人。」

被鳳一鳴喚作「主教大人」的男人全身披著粗羊毛織成的兜帽長袍,正立在甬道的盡頭。

對鳳一鳴的禮數,這個干瘦又渾身散發出一股子很久沒洗澡的惡臭味道的傳教士只是點了點頭,緩緩地將頭上那遮住大半張臉的兜帽掀到腦後去,露出了一張滿是疥癩與疙瘩的臉。

這是怎樣的一張臉孔!雖然依稀還能看到一點人類五官的影子,但是這張臉連著頭顱都變得渾圓,鼻子小得不成比例,嘴大得不成比例,而那張臉的大部分空間都讓位給了一雙碩大的眼珠,眼白和瞳孔更是不成比例,更沒有給眉毛與睫毛留下一點余地。

「鳳一鳴兄弟,你之前對這些敵人的實力還是太過忽視了。對方也有著你所不能匹敵的力量,你的粗疏,導致了今日的大敗。「

冷淡地作出訓斥走狗一般的發言,鳳一鳴身子一抖,隨即就將頭埋得更低︰「這是我的無能,還請主教大人懲罰!」

不但鳳一鳴跪了下去,鳳天南也雙膝跪地,露出了極大的恐懼之色︰「都是我們這些年順風順水慣了,最近又只忙著想要在天下掌門人大會上掙一個出身,才露出這麼大一個破綻!還望主教大人不要與小兒一般計較!」

看著佛山鎮的土皇帝父子兩個跪地求饒,滿臉疥癩的傳教士無趣地揮了揮手︰

「這也不能全怪你們!金錢幫的擴張速度超出了我們的預計,他們在江南全面排除我們的據點,屠殺我們的信徒。只是想不到,他們的嗅覺如此敏銳,居然直接找到了廣州總壇來,這一次,我們必須要對金錢幫進行一次狠狠的打擊。也是要給這些污髒的陸上生物一個極大的恐懼!「

說到這里,傳教士扭頭看見了站在鳳天南身後的圓性尼姑,隨即嘿嘿地笑出聲︰「這是你的女兒?真是讓我訝異,你們父子都是經歷了十分嚴苛的考驗,方才受到神恩,成為了吾神的眷屬。而這份血脈,本來在你們半吊子的眷屬之軀上,是沒有多少機會遺傳到子女身上的,但是這個女孩沉睡的血脈卻要比你們父子更加完整,這是怎麼回事?」

听著這位疥癩主教發問,鳳天南不敢隱瞞,只能低著頭稟告道︰「大人容我稟報,我這個女兒是當初在佛山鎮上,與一個偶爾遇見的漁女誕下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這個女兒卻這麼有福分,有了這樣深厚的水仙血脈。」

「漁女?」疥癩主教重復了一句,一雙凸起在顴骨上的大圓眼楮眨了眨,隨即點了點頭,「居住在海面下的四海龍宮的神之眷屬們,確實會有那麼幾個家族,壓抑不了他們與人類之間產下子嗣的沖動。在這個星球的各個沿海漁村中,總是有一些家族會和神之眷屬們攀上些遠房親戚,你的血脈與那個漁女的血脈,大概就是這樣陰錯陽差之下,產下了這樣優異的後代了吧。你的過錯雖然不小,但是看在你今日帶著這個血脈深厚的女兒回歸,將功補過,我就不計較其他的小事了。」

圓性尼姑根本听不明白面前這個面目丑陋,雙眼又大又無神,像是怪魚一般的男人說的話。她的理智告訴她,面前這個男人絕非善類,這個甬道的盡頭所埋藏著的東西,也絕不是她應該去觸模的禁忌。可是,她現在卻像是管不住自己的身體一樣,不由自主地想要听這個怪異的魚臉男人說下去。

在天池老尼身邊修行多年,圓性尼姑靠著僅有的一點定力硬是將雙腿止住,她只是喃喃地念誦起了自己每日持誦的經文︰「是諸世尊,當慈念我︰若我此生、若我前生,從無始生死以來,所作眾罪,若自作、若教他作、見作隨喜;若塔、若僧、若四方僧物,若自取、若教他取、見取隨喜;五無間罪,若自作、若教他作、見作隨喜;十不善道,若自作、若教他作、見作隨喜。所作罪障,或有覆藏、或不覆藏,應墮地獄、餓鬼、畜生,諸余惡趣、邊地下賤,及篾戾車,如是等處。所作罪障,今皆懺悔,南無大行普賢菩薩摩訶薩……」

听著圓性尼姑念起了佛經,這個被鳳天南父子稱為主教的男人只是從鼻孔里極輕蔑地哼出了一聲︰「佛與菩薩是不會拯救你的。真正真實的唯有神,而你應該歡喜,你的血脈如此純淨,讓你成為了神的眷屬,成為了能夠為神所喜悅的選民!看起來,你遠離神,遠離真理已經太久太久了,血脈中的記憶已經無法喚醒你的真正靈魂!罷了,這個時候,就讓我稍稍費些唇舌吧——」

說著,主教伸出一只手,向著圓性尼姑的俏臉上蓋過來。

這個動作極慢,而以圓性尼姑的峨嵋派武功根底而論,起碼也有十幾種法子避開這只手。

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圓性尼姑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那只手覆蓋了自己的雙眼。

在她的面前,鳳天南也好,這個詭異的地下甬道也好,在那只手覆蓋上來的瞬間,都像是落入水中的枯葉,只打了一個旋就消失不見,只剩下無數的星辰在四面八方閃動,將她整個人都卷入了星的漩渦之中。

而在群星閃動的天幕之中,有一座巨城正以一種嘲諷而慵懶的形態朝向她。

這座爬滿粘膩的綠色滑石的城市,那龐大的門正在緩緩開啟,門縫里是純粹的黑暗,那黑暗似乎已經變為固體,可以用手去觸模。

像煙霧般的物質從這座禁忌的囚牢中迸發出來,如月相般起伏不定、時而收縮、時而膨脹的天空,給群星蒙上了肉眼可見的黑障。這條新開啟的縫隙深不見底,散發出難以忍受的氣味。一陣叫人反胃的水聲漾漾晃動著,隨即圓性尼姑就看見一種綠色的、像是凝固發餿的霉糨糊一樣的東西在黑質彌漫的門道中模索著擠出一條路來,闖入她的視野、踏入門外污濁的空氣、現身于瘋癲之城的毒霧之中。

她似乎听見整個世界都以狂亂無比的聲音向著這位自沉眠中歸來的王者獻上最後的禮贊。

「Ph’ngluimgl’nafhCthulhuR’lyehgah’naglfhtagn」

「Ph’ngluimgl’nafhCthulhuR’lyehgah’naglfhtagn」

「Ph’ngluimgl’nafhCthulhuR’lyehgah’naglfhtagn」

……

………

「Ph’ngluimgl’nafhCthulhuR’lyehgah’naglfhtagn」

重復了一遍這詰屈聱牙的咒文,魏野一面向著甬道飛奔,一面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一個咒文,是召喚某種不可名狀的邪神的咒文。」

司馬鈴坐在一張大書桌邊,手邊放著幾本用羊皮紙或者別的什麼動物的皮革裝訂起來的舊書,興致勃勃地說道︰「為了給叔叔你調查那個奇怪的三條腿印記,我從小古這里搞到了一些奇怪的魔法書,嗯,就比如說這本——」

梳著雙環望仙髻的少女極有感情地朗誦道︰

「听著,大地之子,聆听你們的師長——群星之子的聲音。你們要學到,在這里既沒有高度也沒有深度,一切都溶為一體……黑暗之母的子嗣充滿宇宙,偉大的戰爭在它們的內外進行。這場戰爭將決定宇宙的命運,諸神的種子將在所有地方顯現,並且再度顯現。

開始唱誦贊歌吧!

升起來罷!

無名的存在呀︰

屬于你的時候已來到,

我們由你親自揀選,

通過你的咒語和魔術,

通過你的夢境和魅惑,

我們得知你將來臨,

為了侍奉你驅馳而來,

為了我們所愛的主宰,

那克蘇魯的騎士,

長眠在綠色的水底……」

將這首帶著不吉味道的詩歌朗誦完畢,司馬鈴翻開了後一頁,用一種講鬼故事一般的聲調說道︰「在人類所不知道的深海,尤其是在波納佩附近、印斯茅斯附近、阿拉斯加近海、英國北海、印度洋地區,都有著不為人所知的深海住民活動著。在基督教所查禁的早期教會文獻里,有這樣一本著作,名為《瘋狂修道士克利塔努斯的懺悔書》,記錄這些生物尤其詳細。這個可憐的修道士在懺悔書中寫到——」

「我,虔誠的耶穌基督的信徒,修道士克利塔努斯,在下面的洞窟里發現的東西,正是在我的夢中徘徊的東西。那東西膨腫、丑怖,擁有難以言喻的古老和邪惡。它從那沉沒的拉萊耶王國而來,是瘋狂的克蘇魯的僕從;這頭偉大的怪獸既已死去又沒有死去,一塊刻印著星形和燃燒之眼的簡素石頭封鎖著它的死亡之夢。」

「我生活在英格蘭島東方的利伍德修道院,這里遍布著深深不見底的海岸洞窟,我通過禁忌的魔法,發現在洞窟的深處有著詭異的用彩色貝殼拼接瓖嵌起來的長長甬道,甬道的盡頭則是古代異教徒所修建的隱秘神殿。然而這個神殿已經被重重的魔法封印起來。處于對古代異教徒所掌握的魔法知識的渴望,我花費了三個安息日的時間,終于找到了破壞這個封印的方法……」

「……克蘇魯的僕從被施放出來了,憑我的能力無法重新將它驅逐回那個受詛咒的洞窟,我只能求助于偉大的教父聖奧古斯丁。也正是從這位教父這里,我得到了關于活動在水下的,一直服侍著那個名叫克蘇魯的可詛咒的邪神的種族,以及對抗它們的知識。」

「听起來挺嚇人的。」

感慨了一句,司馬鈴繼續翻到後面一頁︰「金斯波特的船長阿博納?伊齊基爾?霍格,記載了更多關于這位邪神與其眷屬的知識。在他的著作中,是這樣記載這個名叫克蘇魯的邪神的眷屬的︰「許多人都稱它們為‘海魔’,但有一個部落選擇與它們交往,並且崇拜它們。這些‘海魔’把關于達貢神的事情教給了這個部落,在獻給達貢神的禁忌儀式中,這個部落的人會和‘海魔’們進行交配。甚至不僅僅是這個部落的人,在大西洋、印度洋、南中國海的沿海的隱秘村莊,都有這種秘密地與海魔進行繁殖的人群。」

「海魔會傳授魔法給崇拜它們的人類,並將海底的寶藏作為給它們獻上血祭的報償。因此,崇拜海魔以及它們所侍奉的神明的人類會得到各種各樣的利益,同時,這些人也會漸漸地向著海魔的方向變化。最後人類與海魔聯姻的村鎮就這樣隱秘地出現在了大地上。」

說到這里,司馬鈴將書頁翻了翻,找到了一個佔據了大半張書頁的印記給魏野看︰「這就是叔叔你傳回來的印記了。」

在這個印記的下方,羅列著這樣一段話︰「這是偉大的魔法師伊波恩所留下的印記。身為希柏里爾史上最強的大魔法師,生于伊庫亞城,全家曾被麋鹿女神伊赫烏蒂的神官們流放。成為孤兒的伊波恩逃到魔法師塞拉克的塔中,被他收養,成了他的弟子。在塞拉克過早地去世後,伊波恩開始了邊境之旅,到過很多地方,名聲也不斷增長。他曾在大陸盡頭的半島穆?圖蘭的一座塔中居住過一段時日,他不僅是魔法師,同時也是偉大的詩人和雕刻家。」

「伊波恩法印可以用于驅逐某些邪神與其爪牙,因為邪神之間也是存在敵對關系,所以大部分崇拜邪神的密教集團,都會使用這個法印。」

「學者修琉斯貝利長期研究那些不為人知的神格,包括以以太體存在的阿撒托斯和猶格?索托斯,地屬性的奈亞拉托提普、水屬性的克蘇魯、火屬性的克圖格亞、風屬性的哈斯塔。在這位學者的研究中,伊波恩法印對風屬性的黃衣之王哈斯塔與其眷屬有著最明顯的效果。遺憾的是,大部分魔法書已經失傳,有些人相信亞特蘭蒂斯版的原典至今仍存,就藏在西藏的秘密寺廟中,或者被冷原上並非人類的僧侶們持有。在中國歷代王朝的圖書館里也有過幾部,不過現在已經遺失了;也有人認為,這本書的原典早就被毀,現已不存。認為書已被毀的人宣稱,要得知書的內容,就只能讓夢境或幻影告訴自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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