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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白紙上的第一筆墨汁

「你胡說!」

忽如其來的吼叫。

老人平淡的看著目眥欲裂的男孩,沒有一絲的波瀾。

修就像瘋了一樣忽然吼叫,站起來,忍著身體的顫抖,忍者心中的恐懼,像是被獵人堵在洞穴的幼狼,驚恐的想要向他展示自己根本就沒有的爪牙。

老人沒有回應他。僅僅是淡淡的看著男孩那激烈的反應。

但,眼底隱約浮現一絲愧疚。

很快,也無影無蹤。

老人就這麼等著,等待著。等待著自己的剛才的那一句話,在他的心里迅速的生根發芽,然後蔓延至,將根須充斥在他每一寸的思緒里,等待著,他自己開始懷疑自己。

但是看起來,老人的話似乎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奏效,男孩臉上那急速變化的表情已經告訴他,火候到了。

老人將這個純白的靈魂,染上了第一筆污垢。

「你現在,腦子里已經開始回想你每一次殺人的畫面了吧。」老人淡淡的說道。

這是肯定的啊,每一次的畫面,都不會放過。

修的臉色變得難看。老人知道,那些讓修不適的畫面正一幕幕的在他腦海中回映。

他太干淨了,干淨的就是一張白紙。和他的頭發一樣雪白的紙。

這樣的紙張,無論是誰想要在這上邊添加上一些什麼痕跡,都太過容易。況且他是一個經驗老道的畫家。

「哪些畫面的場景,如果讓你再來一次的話。」老人冰冷的瞳孔盯著那暗淡的紫色雙瞳「你會殺了他們嗎?」

老人不需要知道那些是什麼畫面,不需要他到底殺了什麼人,多少人,是因為什麼而殺人。他只需要知道,能夠讓修殺人,一定是因為當時的他沒有第二種選擇。

所以他知道,這個問題,修一定會選擇他預計的答案。

他已經低下頭,沒再看修的神情,接著問第三個問題。

「在殺了他們之後,在你後悔之前,你是不是有一瞬間感到無比的痛快。那一瞬間,簡直如釋重負。」

老人闔上雙眼。

遇上不得不殺人的時候,一定是有無法解決的問題。心里積壓了無法發泄的情緒,或者有無邊的憤怒以至于在他的大腦還來不及思考之前就已經揮下了手中的劍。

在那樣的情況下,有這樣的感覺,再正常不過。

修一定會有這樣的感覺的。老人的心里想到。

因為

不管是誰在那種情況下,都會有這樣的感覺啊。

這個時候,他已經感覺不到修有任何的動靜了。

現在他只要等待。等待到,男孩忍不住說話的那一刻。

他並沒有等待多久。

「為什麼我會變成這樣」修就像丟失了靈魂一樣,手指緊緊地扣著腦袋,連聲音也變得尖銳,卻又無比的微小。就像窒息之人發出的最後的尖叫。

老人睜開眼楮。

「現在,告訴我。」

「你,真的抗拒著殺人嗎。」

安靜。

或者說,是死一樣的寂靜。

「」似乎有什麼聲音在修的口中傳出。

「我沒有听見。」老人無情的說。

「是」聲音沒有再大了。

老人沒有再讓他提高音量。因為他知道再高,火候就過了。

老人輕嘆一聲。

「我先問你一些問題吧,你都要回答我。」

「嗯。」

老人微微合上眼楮,整理了一下思緒,再睜眼看他。

「你是怎麼來到這里的。」

「最開始是為了追蹤海盜。然後遇上風暴了。」

「為什麼要追蹤海盜?」

「不知道,我的長官要我們這麼做的。但是,應該是做了壞事吧。」

「那你覺得,如果你們這次沒有遇到風暴,而是很順利的抓到了海盜。那麼」

「修,你告訴我。他們的下場,會是什麼。」

「」修再次陷入了沉默。

老人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回答。

「那我換個問法吧。」老人的聲音似長嘆。低沉的聲音在他吼中回蕩,像是古老的鐘鳴。「在最開始,你,為什麼選擇拿起手中的劍。」

最開始修低著頭,回想著。

「有一些東西,我想要好好的守護。」他的聲音很小「以前我沒有發現,但是後來有了。我有想要好好保護的東西。」似乎是錯覺。老人似乎在他的臉上看見了若有若無的笑容。

「是嗎。」看著修尚顯稚女敕的臉龐,老人再次問道「那麼你做好殺人的準備了嗎。」

那若有若無的笑,仿佛僵在了臉上。

「殺人的準備」修無意識的握緊了拳頭「我需要準備好隨時殺人嗎?」

老人看著他,沒有回答。只是這麼篤定的看著他,等待著修回答︰是,與否。

「難道,難道我應該要準備,將那用來面對崩壞的刀刃砍進我該守護的人民的身體里嗎!」修的瞳孔微微顫動。

殺人

殺戮

剝奪生命!

「那樣,那樣的話,我和那些崩壞的東西究竟有什麼區別!我和它們的區別到底在哪里!」他問出了他心中,一直在抗拒的東西「我和那些魔鬼,又有什麼區別!」

老人第一次听見‘崩壞’這個名稱。他不理解那究竟是什麼。

但是他根對那些他不明白的名詞根本不感興趣。現在,他只想確定一件事情。

「為什麼你會對殺人這麼抗拒。你看見你想要保護的人被欺壓,被逼迫!而你,則是被強迫著要失去你所珍重的,珍惜的東西!你在面對那些要讓你失去一切的人的面前,你到底還在堅守什麼東西!」

「」

「對!你確實是殺了他們,你反抗了!但是你現在的後悔、自責、畏縮等等本不該出現的東西卻讓你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這些感情,幾乎要把你生生摧毀!」老人的眼中彌漫一層冰冷「你以為你堅守的這些東西,是所謂的正義嗎?不!你現在的行為,是虛偽!徹徹底底的虛偽!這是偽善!」

「」

「你虛偽的想要讓別人覺得,你是逼不得已而殺了人,不是你想要這麼做的!你的偽善,讓你覺得你本來是善良的!但是你卻不得不這麼做!然後你就在後悔,悔恨!」

「」

「你虛偽的想要讓別人覺得,你殺了人之後很痛苦,痛苦到要崩潰的地步!你的偽善讓你覺得,你現在的樣子會讓你的良心能夠更加的過意的去!」

「」

「但是你所犯下的這些罪過,你能夠將他們抹去嗎!不!你抹不掉!他們確確實實的發生了!非常現實的發生了而且就在你的手里!你是想要借助你現在的這種幼稚的表現讓別人覺得,你需要被原諒被安慰是嗎?」

「我告訴你,沒有人可以原諒這種行為!你奪走的,是人命!就算他是惡人,你殺了,也是罪惡!」

「現在告訴我這麼虛偽的你,為什麼要做出一副,你想要守護他人的,令人厭惡的姿態。」

修低著頭,不敢抬起。

「其實殺死他們,我是可以忍受的」過了很久很久,他才似自語,又似輕吟的說著「只是我下不去手啊。」

「下不去手?」

「他們臨死前絕望的眼神,受到臨死前的掙扎要知道我曾經我曾經」他的聲音忽然絕望而淒然「我也像他們一樣一直在竭盡全力的掙扎著要活下來啊!」

「那你想過嗎,被他們迫害的人,是不是也像他們一樣臨死前還在拼命的掙扎呢。」

「沒有想過。」

「那你你現在想一想那個叫做櫻的女孩,在他們的刀下掙扎的模樣」老人的聲音忽然的停頓。

有一瞬間,他感受到自己的身上,一陣涼意襲來。

那是透骨的殺意。

老人的眼楮微微闔起。

「如果,你無法為你想要守護的一切舉起刀劍,那你就不要在留在這里了。離開這里吧。遠離我,遠離這座神社。」

「為什麼」

「因為你根本就不配去守護什麼!」老人的聲音驟然變得嚴厲。

「殺人是一種罪惡。即使殺死的人是惡人,但你殺死他,就是罪!我決不會將這美化成多麼光明,過麼高尚的事情。這一點,我不會。但是」老人的眼神似乎帶有一絲審視,一絲冰冷,以及一點失望。

「但是,如果你連承擔罪惡的準備都沒有,那從一開始,你就不要去擁有!」

「天下的罪惡除之不盡,如果沒有人去承擔,那麼罪惡就會蔓延至你想要守護的人的身上!如果承擔不了這份罪惡,那就不要夸下海口,大放厥詞的去承諾,去宣誓,去下決定去守護,去保護什麼人!因為你根本就沒有那份覺悟!」

「你根本就不知道,為了這份守護,你要付出什麼!」

「你根本就不知道,為了這份守護,你會承受什麼!」

「你根本就不知道,為了這份守護,你到底要面對著什麼!」

「你甚至根本就沒有想過,為了這份守護人或事,你到底要做什麼!你會的,只是一直不斷的在腦子里想,我要保護著,保護著,保護著。這樣的你,只能在最後,眼睜睜的看著你想要守護的東西,就在你的面前,你觸手可及,卻無法改變的面前,一點點的分崩離析!」

「這,就是你現在的樣子。」老人掙扎著,一點點的坐起身,顫巍巍的伸出一只手,指著修的額頭「看看你現在的樣子!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如果,所有的人都像你一般,那麼這個世界,就不會有任何的正義存在!」

「正義,不是靠你想一想就能得來的,是要用你手,從別人的尖牙利齒下,一點一點的撬下來的!即使,雙手傷可見骨!」

「如果,你做不到這些,你就根本沒有資格成為守護他人的人,你也不要再大放厥詞,說你想要成為能夠守護他人的人!」

「我不是!我不是那樣的!」修想辯解些什麼。

「那麼,告訴我」老人就像最終審問一樣,逼視著修。「為什麼,殺人,會讓你有那麼大的反映?」

「因為這是壞事啊!」他用力的把自己縮成一團,緊緊地佔據著那個小小的角落「我曾經拼了命的想要讓自己成為令人稱贊的騎士的,但是現在殺了人的我,還能成為騎士嗎我已經是壞人了啊!成為了要被人殺死的壞人了啊」

「騎士就不需要殺人了嗎。」老人說道。

「騎士是保護別人的,為什麼要殺人」

不等他把話說完,老人就再次問到「那麼,如果騎士都不殺人,那壞人由誰來殺呢。」

「」修抬起一絲頭,卻呆呆的看著蒼老的面容。

這個問題他不知道。

「殺死壞人的人,是壞人嗎。」老人再問。

這次,修搖搖頭。

「但是他們也是殺人了。你覺得,他們是壞人嗎。」老人又問。

修想了想,猶豫著搖搖頭。

「那你成為那樣的人,你覺得你是壞人了嗎。」

修沒有再回答了。

「你覺得,懲奸除惡的那些英雄豪俠們,都是草菅人命的惡棍嗎。」

「不是。」過了很久,他還是回答了。

「那」

老人看了看門口。

「告訴我,你的選擇。」

「繼續用眼淚告訴別人,你是一個軟弱的人。」

「還是拿起你的刀劍告訴別人」

「你是一個騎士。」(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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