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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九、六里橋

八十九、六里橋

穆成格一馬當先,帶領他的五六百騎兵向前奔馳,離敵人陣地距離尚遠,而且因為原計劃的是城下作戰,並未攜帶雙馬,出于節省馬力的考慮,騎兵們沒有全速沖鋒,而是以每小時15公里的「伸暢快步」行進,一刻鐘之後,他看到了前方的六里橋。

六里橋顧名思義,就是離城六里遠的橋,很多地方都有以這種形式命名的橋,有的還進一步演化為地名。眼前的橋梁是一座老舊的石橋,橋下的河道已經干涸,淺淺的河床,河床上的零星坑窪里綴了冰,在太陽照耀下閃爍白茫茫的光,河道兩側的坡勢很平緩,可以通過行人和馬匹,有的地段甚至可以通過大車。

河道對面兩里開外的地方,列了順義軍的空心大陣,陣地的正面,一排排的戰馬昂首而立,馬背上的軍士全身鐵甲,手持四米長槍,即使相隔遠遠的距離,穆成格仍然感到了一股凜厲的殺氣。

他心里不禁浮現起九年之前的渾河之戰,那一戰,明軍四千白桿兵在渾河以北一里列陣,三千戚家軍在渾河以南五里列陣,後金軍數萬人對這兩支明軍展開了 烈的攻擊,數次沖鋒不能取勝,陷入苦戰,死傷狼籍,損失十余員大將。當時他還是三等游擊將軍郎格手下的前鋒校,在戰場上親眼目睹郎格在白桿兵的決死反擊下中創落馬身亡,想到這里,突然感到全身一陣涼意。

手里的韁繩往後拉挽,座下的戰馬緩緩地停了下來,他回頭望去,身後的騎兵隊伍綿延不絕,炮彈仍然在己方行進隊列的頭頂不斷炸響,每一聲轟鳴都伴隨一串人馬倒下,但後續的騎兵並沒有遲疑和退怯,仍然以原有的步伐保持隊形繼續前進。

他伸出手臂向兩邊揮動,身後跟上來的騎兵開始扇形展開,沿河道排成蜿蜒的橫隊,面對這淺淺的河床和兩岸的緩坡,他知道,對方之所以選擇離河道兩里列陣,就是為了壓迫自己一方的陣形空間,以圖聚殲之效,另一方面,也使自己不便于利用戰場縱深,不便于後續部隊的應機跟進。

空心大陣的中央,楊銘將迫擊炮調高角度,向河道對面的後金騎兵橫隊展開炮擊。不得不承認,對方的散兵戰術和線列隊形確實影響到了迫擊炮的殺傷效率,迫擊炮的殺傷範圍是標準的圓形,而敵軍騎兵來的時候是細長的縱隊,到了河道邊又立即變成細長的橫隊,這一路的炮擊殺傷並不令他滿意。

現在,他在等待敵軍跨越河道的時間窗口,河道的地勢雖然並不險峻,但在炮火的干擾下,過河的隊形必定會有混亂,擁擠聚集在所難免,這是一個殲滅敵人的好機會。

事實很快讓他失望了,河道對面,第一排的後金騎兵開始過河,他們的戰馬邁開快步踏入河床,以整齊的隊形向前推進,而第二排的騎兵則巋然不動,等待前排的隊列登上對面的緩坡。

他試探性地打出一組三發急射,經過無人機校正的炮彈準確地落在河道對面的後金騎兵橫隊頭頂上,成串的人馬倒下了,但他們並沒有向前驚駭沖奔,而後續馳來的騎兵冒著炮火迅速上前補位,保持隊形的完整。

「不愧是滿洲勇士!」他由衷地贊了一句,不禁想到了野史傳說中的揚州城下,面對多鐸的勸降,史可法將計就計,誘騙清軍在城下集結盟誓,待清軍列隊完畢,史可法便在城上發炮轟擊,前排的清軍倒下一片,後面的清軍便立即上前補位,如是者三,清軍陣形始終不散,史可法仰天長嘆,知事不可為矣。

面對勇士,你只有表現得比他們更勇 、更強大,才能徹底地征服他們!他停止了炮擊,收回了無人機,從身邊的大車上取出Huron MICO背負式彈鏈箱背到身上,提起M249機槍跨上戰馬。

Huron MICO背負式彈鏈箱起源于在尹拉克和阿富汗山區作戰的美軍士兵的個人發明,後來由TYR公司加以技術改進並量產,有5.56mm和7.62mm兩種口徑的型號,5.56型背包容彈575發,全重20公斤,使用柔性輸彈帶為M249機槍輸送彈鏈。

「一連的騎兵弟兄們,現在是你們出彩的時候了!」

在親兵的護擁下,楊銘乘騎棗紅大馬,用喊話器向陣地前沿的騎兵們喊話。

「兩百年前,不,兩百年後,別管多少年,總之,在一個名為八里橋的地方,七百名近衛龍騎兵團和錫克騎兵團戰士,以陣亡兩人的代價,白刃擊潰了五千騎以上敵軍!」

「同樣的,我們今天將在這里正面擊潰敵人!」

康慨激昂的喊話鼓舞聲中,一連的騎兵們雖然不清楚他說的到底是一場什麼樣的戰斗,但悍不畏死,以少擊多的意思倒是都明白了,軍士們舉起手中的長槍,發出一陣雄壯的吼聲。

「我們的騎兵戰士現在披了最好的甲,騎了最好的馬,手持最銳利的長槍,更重要的是,我們有最好的紀律!」

他繼續給騎兵們打氣,所說的是每個人都能切身感受到的事實,這幾天作戰繳獲的大量盔甲兵器和馬匹,挑選出來最好的一部分給了騎兵連,現在他面前的這些騎兵,論馬匹的強壯、裝備的甲堅兵利,已在後金軍的平均水平之上。

至于紀律,經過出征以來的實戰磨煉,他相信他的軍隊不遜于明軍或後金軍的任何一支精銳之師。

「一連全體注意!隨本將軍出擊!」

楊銘掉轉馬頭,肩後的Huron MICO背負式彈鏈箱和左側延伸至機槍的柔性輸彈帶如同鋼鐵俠一般威 怪異。

「萬勝!」騎兵們齊聲大吼。

穆成格的五六百騎兵已經跨過了河道,他們保持扇形的橫隊沖向前方的空心大陣,迎面頂上來的,是順義軍一百多人規模的騎兵隊列。

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終于,三百步開外,穆成格听到前方響起的槍聲,「嗒嗒嗒」的機槍連射聲中,左右兩邊的騎兵身體噴出血霧,像沙袋一樣滾落馬背,而那些馬身中彈的騎兵,隨著戰馬急驟的跌倒,身體由于慣性拋向空中,然後翻滾撲落地面。

二百步……一百步,他從腰間的箭囊拈出箭枝,開弓張弦,對面挺持長槍而來的敵方騎兵的身影越來越近,嗖的一聲,十二力強弓射出的箭失如閃電般離弦而出,準確地命中了對方的胸部,但出乎意料的是,箭枝並沒有透甲而入,而只是在身上彈了一下便跌落下來。

第二枝箭不假思索地搭上弓弦,在更近的距離再次射出,穆成格征戰沙場多年,這些連貫的作戰動作已經不需要刻意去驅使,甚至也不需要刻意去瞄準,箭失再次準確地命中了對方,但讓他諒訝的是,箭枝只是歪斜地掛在目標身上,並未破甲入肉。

他知道,對方騎兵已經披上了堅甲,五十步距離射出的箭已不構成威脅,但他已經沒有機會射出第三枝箭了,迎面的長槍飛速地逼近自己,他是將領,身上只佩帶了腰刀和弓箭,並沒有攜帶長槍,現在唯一能做的只有閃避。

馬頭被拉得昂了起來,穆成格停住了沖擊的步伐,手持長槍和弓箭的後金騎兵從他身邊掠過,瞬息之間,兩軍的鋒線交織在一起,雙方在血雨紛飛中生死拼殺。

楊銘在幾名手持長槍和盾牌馬刀的親兵護衛之下,左奔右突,手里的機槍噴射火舌,槍聲指向之處,敵軍騎兵成排地倒下。

又有一隊後金騎兵以弧線隊形沖了上來,他偏轉槍口,M249機槍急驟連發,Huron MICO背負式彈鏈箱貼在左臂的柔性輸彈帶嗡嗡震動,彈殼和散開的彈鏈從機槍右側的拋殼窗雨點似地噴灑而出。

後金軍的線列隊形可以降低迫擊炮的殺傷效率,但卻應付不了掃射的機槍,沖奔而來的這隊騎兵瞬間倒下三分之一,剩余的人馬隊形也變得參差不齊了。

順義軍騎兵以二十人一排連成緊密的隊形,手里的長槍齊平地向前伸出,戰馬邁開速度不快但卻異常整齊的步伐,對那些被機槍射得陣形大亂的後金騎兵進行清掃,這是近代騎兵的戰術,是1500人的近衛龍騎兵團、錫克騎兵團、費恩騎兵團在八里橋以幾乎零傷亡的代價,冷兵器擊潰僧格林沁一萬滿蒙騎兵的戰術。

看到整齊的排槍沖奔而來,機槍下逃生的後金騎兵開始出現避讓,但仍有更多的人挺槍迎上,血雨紛飛之中,這些散亂的騎兵在如林的排槍下紛紛落馬,而順義軍騎兵以前並未訓練過這種排槍戰術,他們按照楊銘的指示臨時上陣,實則並無應對復雜情況的經驗,敵人臨死前的格擋和踫撞影響了他們的隊形,如林的排槍出現了缺口。

一個身材威 的後金騎兵手中的長槍挽動槍花,憑借強大的臂力和嫻熟的技術撥開了排槍,怒吼著將槍尖刺入一個順義軍騎兵的胸膛,兩旁的騎兵頓時隊形大亂,有人在匆忙中放下了長槍,抽出馬刀撲向那名敵騎。

「保持隊形,排槍列隊前進!」楊銘大吼,為了避免子彈的穿透性誤傷,他不能使用M249機槍幫助自己的騎兵,只得騰出手來,撥出格洛克17手槍,對準敵騎的背部擊發。

後金騎兵在槍聲中倒下了,剩余的19名順義軍騎兵按照楊銘的命令迅速重新列隊,抬起排槍繼續沖擊。

後方的空心大陣響起了步槍射擊聲和手雷爆炸聲,那是杜度的騎兵從側翼和順義軍接戰了,對此楊銘並不理會,既然半個三連和五名擲彈兵加一支HK416能暫且頂住穆成格千人規模的進攻,那麼整個二連、三連、四連加二十名擲彈兵和韻秋的HK416無疑也能頂住杜度兩千人的進攻,絕不可能短時間內崩潰。

M249繼續噴射火舌,機槍開道,排槍騎兵清掃,六隊一百二十名順義軍騎兵在楊銘的帶領下馳騁沙場,所向無敵!

寒風輕拂岳托頭盔上的紅纓,他蒼白的四方臉上眉頭緊鎖,目光怔怔地望向遠方。自從下令杜度和穆成格的部隊出擊之後,射向己方本陣的迫擊炮停止了,炮彈轉而去轟炸出擊的部隊,果然進攻是最好的防守,一時間他竟然有一絲慶幸,但隨即一種恥辱的感覺涌上心頭,他暗暗地罵自己,這樣的慶幸難道是一個統帥可以有的心理嗎?

一騎快馬奔到面前,馬背上的斥侯來不及下馬,大聲稟報道︰

「稟報貝勒爺,杜度貝勒、穆成格將軍已包圍蠻子軍,正在鏖戰!」

「戰況如何?」

「稟貝勒爺,穆成格將軍身先士眾,我軍奮勇突擊,蠻子軍……蠻子軍正在負隅頑抗。」

岳托閉上眼楮,深吸了一口氣,雙目 然一睜,「傳令,英俄爾岱、巴爾泰、岱松阿,全軍出擊!」

他刷地抽出腰刀揮向前方的天空,也許是動作幅度過大,胳膊用力拉扯了胸肌,只覺胸口一陣隱痛,忍不住又大口地咳嗽起來。

陣地正面已經清掃完畢,順義軍騎兵們停住了馬,喘氣稍事休息,楊銘卻來不及休息,他跳下馬背,握住M249槍管的提把,另一只手按下槍身左側的釋放鈕,將發熱的槍管扳了下來,從馬背上的行軍袋里取出新的槍管換上,又卸下肩後的Huron MICO彈鏈箱,打開箱蓋,接過親兵遞上來的彈鏈餃接到箱內剩余彈鏈的尾部。

「弟兄們,隨本將軍去清掃陣地周圍!」他重新翻身上馬,壯聲大吼。

「萬勝!」

馬蹄鏗鏗,楊銘帶領六隊排槍騎兵以逆時針方向清掃順義軍空心大陣的四周,他的位置在騎兵隊陣的最左側,緊挨陣地周圍的拒馬,一路前行,隨著他身形的移動,陣地里響起了一陣陣海潮般的歡呼聲。

「丁總爺,約束擲彈兵,不要向我們這邊投彈!」他用掛在肩頭的手持式電台提醒丁有三。

M249機槍怒吼噴出火舌,前方的敵騎要麼倒下,要麼紛紛閃避逃逸,剩余的零星人馬被六隊排槍無情地清掃,他現在並不擔心敵人的抵抗,反而擔心陣地里的友軍火力誤傷。

「各連注意,傳令,擲彈兵停止南面投彈!」丁有三大吼,聲音里夾雜難以抑制的興奮。

「傳令,擲彈兵停止東面投彈!」

「傳令,擲彈兵停止北面投彈!」

隨著排槍騎兵的逆時針轉動一圈,空心大陣四周的敵騎已經清掃干淨,現在,楊銘帶領一連的騎兵戰士重新回到了陣地的正面。

地面遍布敵人的尸骸,失去主人的戰馬在尸骸的空隙里俯首哀鳴,遠遠望去,後金軍退回到了六里橋的河道一線,他們甚至不敢待在河道的這邊,而是越過河床,駐馬于河道西側,稀稀疏疏地排成橫隊踟躕觀望。

「萬勝!」楊銘舉起喊話器,向順義軍陣地怒吼,今天,他的軍隊冷熱兵器結合正面擊潰了兩千騎以上的後金騎兵,這較之兩天前在遵化西邊以炮火擊潰敵方密集沖鋒部隊更令人心潮澎湃!

「將軍萬勝!」陣地里數百上千人的歡呼聲迎面傳來,肩頭的電台頻道里,軍官們也是一片歡呼。

「一連左明秀,領軍歸陣!」楊銘威嚴地命令道。

「是!」

騎兵們平舉的長槍仰向天空,槍叢如林,鐵蹄鏗鏗,在連長左明秀的帶領下護擁楊銘緩緩歸陣。

穆成格佇馬立于河道邊上,手中長哨角弓斷裂的弓弦在寒風里飄顫,他木無表情地望向前方,河道的那邊,順義軍陣地的正面,遍布他的士卒尸骸。僅僅兩天時間,兩場戰斗下來,他一千人的隊伍,現在同他一起佇馬河道邊的,已不足百人。他戎馬多年,從未見過自己一方如此的慘敗,包括跨過河道時回憶起來的渾河血戰在內。

他回過頭,看了看身後幾十步開外親兵簇擁的杜度,卻見杜度也是臉色發白,目光暗澹,兩人的眼神交會在一起,一陣窒息般的沉默。

「拿長槍來!」穆成格冷冷地對左右吩咐道。今天一戰,死的多數都是他的人,而杜度的兩千人馬,退回河道西側的足有一千七百左右,作為下級,他不能指責杜度沒有全力進攻,但是,他可以以死抗議。

身邊的親兵不知所措地將長槍雙手遞了過來。

「將軍,不可!」跟隨一旁的左領大喊,跳下馬死死抓住穆成格坐騎的韁繩。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須忍得一時,總有一天將軍會拿那蠻子的人頭當酒碗!」左領死命地勸諫道。

楊銘又一次在韻秋的目光里看到了崇敬,上一次看到韻秋崇敬的目光,是他在全黑環境下拆裝HK416步槍唬出來的,而今天卻是光明正大地用赫赫戰功再次征服了這個女子的心。

「韻秋,拿酒……不,拿水來!」

「呃。」韻秋應了一聲,連忙從行軍袋里取出1.55升的純淨水瓶。

「擰開!」

韻秋嘴角浮現出微笑,將瓶蓋擰開了,雙手遞給他。

楊銘接過水瓶,仰起脖子咕咕地灌了一通,喘了幾口長氣,正要再跟韻秋調侃,肩頭的電台里傳來了陣地後方李大昆的聲音。

「將軍,李孝將軍那邊有人過來,有緊急軍情稟報。」

「速傳!」

人帶上來了,一個軍漢衣甲破爛,頭發篷散,臉上沾滿了泥垢和灰塵,見到楊銘便撲冬跪倒在地。

「楊將軍,末將是李孝將軍屬下都司陳碌,我軍回師路上遭遇大隊蒙古兵,不幸被圍,全軍苦戰殆危,懇請將軍救援!」

「蒙古兵?是怎麼回事?」

「今日早上我軍撥營遲緩,未能跟上將軍,行軍路上遇到東邊來的蒙古兵,有五六千人,攜帶大批擄掠的婦女財帛西向而行,他們都是騎兵,我軍無處回避,又來不及列陣,倉悴應戰,力薄難支……」

楊銘明白了,這是皇太極率大軍入塞時,帶了科爾沁、察哈爾二部、喀爾喀、土默特諸蒙古部落的幾千人一起隨行,一方面是讓這些蒙古人做向導,另一方面也是利用他們附庸作戰,現在入塞兩個多月了,這些蒙古人在大明境內擄掠人口財帛牲畜物資也搶飽了,再帶在身邊對于皇太極也是個累贅,因此就打發他們攜帶搶來的東西先回去。

明白歸明白,但他想到早上李孝的部隊磨磨蹭蹭,生怕自己拿他們當炮灰在前面開路,心里還是有點不爽,于是便澹澹地說道︰「蒙古兵有什麼好怕的?大明的軍隊打女真韃子不行,打蒙古人還有什麼難度?」

這話倒也是實情,按歷史事實來看,明軍也好,蒙古兵也好,兩者都是後金軍的菜,蒙古各部原本大多是和明朝結盟對抗後金的,但這些年來不斷地被後金軍按在地上磨擦,畏懼折服之下,便逐漸倒向後金一邊了。

但明軍對于蒙古人倒是不 的,蒙古人大多是輕騎兵,缺少重甲,也沒有火器,弓力也不及女真,多年來一直被明軍用佛朗機、三眼鐵銃之類的低級火器壓著打,歷史學界有一種說法,明軍之所以戰斗力退化,打不過後金,跟之前幾十年一直和蒙古人交手有很大關系,就好比一個省級羽毛球冠軍,整天和小區愛好者打球,時間長了手打臭了,再遇到同級的對手,就根本沒法過招了。

「楊將軍,請救救我們川軍的弟兄,將軍的大恩大德,陳某永世不敢忘,來生做牛做馬,也要報答將軍!」

陳碌以為楊銘是在推托,情急之下,臉色大慟,堂堂七尺男兒,竟是連連叩頭不已。

明軍中這種內部矛盾,互相挖坑的事情很常見。渾河之戰,四川白桿軍和浙江來的戚家軍之間就鬧過內訌,兩軍因為一點點口角之事,就互相打了起來。浙兵打架打不過,就回家拖了炮出來轟,史載「炮聲與喊聲齊鳴,幾至天地動搖,城磚與瓦屋皆震」,「兩兵殺傷未已也,而斃及民命矣」,這場面,比正式作戰還 ,而且還傷及平民了。

後來經過官方的調解,雙方的爭執暫時平息了,但芥蒂仍存,是以與後金軍對陣之時,四千白桿兵列在渾河之北,三千浙兵列在渾河之南,人為地分散了兵力,給最後的失敗埋下了伏筆。

當戚家軍與後金軍鏖戰正酣時,李秉誠、朱萬良率領的三萬遼東軍已經進至白塔鋪,離渾河戰場只有十幾里,但是他們在擊敗了兩三百後金游騎後,居然原地駐足觀望不前,指揮戚家軍作戰的總兵陳策、童仲癸派人向他們叩首求援,他們也是推托不應。

最後,戚家軍被消滅,後金軍右翼的皇太極則利用這個機會,迅速抽調軍隊,主動進攻遼東軍。李、朱兩部明軍「俱執丈五長槍及鋒大刀,身著盔甲,外披棉被,頭戴棉盔,其厚如許,刀槍不入」,裝備甚為精良,然而稍經交手便告潰退,皇太極軍僅有數千人,居然將三萬明軍打退數十里,斬殺三千七百余騎。

這些歷史教訓楊銘是知道的,他自然不會拒絕救援李孝的部隊。

「全軍听令,調頭轉向,回師十里,救援友軍!」楊銘在電台里發出了威嚴的命令。

空心大陣開始解列,順義軍按照行軍序列重新部署隊形,二里之外河道對面的後金軍遠遠地看到這一幕,又開始蠢蠢欲動。

「將軍,小心後方敵軍!」徐伯成提醒道。部隊的正面還有大股敵軍對峙,此時調頭轉向是非常危險的,如果敵人趁機從背後發動沖擊,很容易造成全軍崩潰。

「嗯,他們應該不敢來。」楊銘澹澹地應了句。

他這句說對了一半,穆成格是敢來的,但他手下的兵力已不足百人,而擁有一千七百余眾的杜度已經了無戰意,現在,他們佇馬于河道邊上,目送對手轉身離開。

西邊的地平線上揚起煙塵,伴隨隱隱滾雷般的馬蹄聲,岳托親率的數千大軍趕到戰場了。

「報告將軍,西邊有數千虜軍朝我軍方向馳來!」斥侯兵在電台里急切地報告。

「將軍,請速下令停止轉向,全軍列陣!」徐伯成頓時臉色大變,湊近楊銘沉聲說道。

「將軍,是否立即全軍列陣?」電台里丁有三的聲音也一陣莫名的緊張。

「不用,我們走,別管他們。」楊銘現在沒功夫跟岳托再戰,一來打起來不是一時半刻能解決的,二來對方的兵力成倍增加,也沒把握打得贏,他不想冒這個險。

迫擊炮再次鳴響,他以三發一組的急射,向河道線射出了六枚M819紅磷煙霧彈,十幾秒鐘彈道時間之後,河道上方75米的天空像放禮花一樣,六枚煙霧彈依次爆炸開來,紅磷發煙劑粉末被沖擊波均勻地拋灑在空氣中,與氧氣結合立即自行燃燒,濃煙滾滾彌漫到整片天空。

岳托率領大軍快馬馳行,一路上零零星星的人馬尸骸令他暗自心驚,遠遠地望見六里橋了,前方傳來了炮聲,緊接著鋪天蓋地的濃煙似黑雲催頂而來,河道這邊稀疏地散布一道道的散騎線,杜度和穆成格的近兩千精兵竟是在此佇馬觀望,踟躕不前,他們的身影漸漸隱沒在滾滾煙霧之中。

「杜度、穆成格,戰況如何?」岳托在煙霧里模索靠近二人的方位大聲詢問。

「岳托貝勒,我軍擊退了蠻子軍。」杜度回話了,聲音里卻沒有勝利的興奮和喜悅。

「為何不追擊?」岳托皺起眉頭問道。

「這……」杜度一時語塞。

「貝勒爺,請撥給奴才一千兵馬,奴才願領軍誓死追擊!」一直沉默不語的穆成格翻身下馬跪倒在地,向岳托請求道。

岳托聞言一怔,訝然問道︰「穆成格,你的人呢?」

「岳托貝勒,那蠻子被我軍所敗,在使妖法,這黑煙彌漫,實不宜輕率追擊。」

煙霧越來越濃了,岳托已經看不清說話的人,但听得出是杜度在解釋。

「貝勒爺,蠻子在使煙霧妖術逃跑,奴才願領一千兵馬追擊,誓取蠻子的人頭奉給貝勒爺!」

煙霧里傳來了穆成格的聲音,听方位仍是跪在地上說話,岳托現在總算是明白,他手下怕是剩不了多少人了。

嘈雜的馬聲人聲從四面八方傳來,煙霧里的人馬都在向後方的光亮處退去,因為看不清路,退卻的速度很慢,但互相之間仍然發生了擦踫,惹起了一陣陣的咒罵聲。

「窮寇莫追。」岳托牙縫里冷冷地擠出了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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