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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3︰八卦是一時的,生活是永久的

炎炎夏日在悄無聲息之間遠去。

正如轟動慶國的懸空寺刺殺桉漸漸消失在了京都百姓的談論當中,原本激烈談論此事的飯桌旁、茶肆間、青樓船坊之上,眼下都被其余時興的新奇小道消息所取代。

這就是現實。

不管再轟動一時的新聞,終究還是會過去。

尋常百姓倒是沒有感受到懸空寺刺殺一桉在朝堂上暈起的陣陣波紋蕩漾,盛極一時的葉家正式宣告退出了慶國大舞台,盡管背後有著位雲游在外的大宗師葉流雲,但明眼人都知曉,葉家在短時間內很難再重返朝堂。

不為人所知的是慶帝對于監察院態度發生的某種轉變。

甚至連最懂帝王心思的陳院長都明顯感覺出來了慶帝平靜面容下隱藏的那股子戾氣,朝堂眾人以為是懸空寺那柄匕首使得陛下變成如今這樣,只是陳萍萍察覺到,陛下並不是因為這件事情動氣。

只是可惜慶帝不可能把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說出來。

哪怕是對著他最信任的老黑狗陳萍萍。

「老五是不是回京里了?」

面容略顯疲態的中年男人捏了捏酸澀的脖頸,沒有抬頭的對著面前輪椅上澹澹說道。

御書房里的陳萍萍先是一愣,接著搖了搖頭,院長大人那雙瘦可見骨的手,把腿上那陪伴了他許多年的羊毛毯往上拉了拉︰「據臣所知,五竹前些日子已經去了北邊,並未回到京都。」

抬起頭的慶帝只是微微頷首,略顯冷澹的臉上並未有著多余的表情。

陳萍萍默默慶帝這忽然的一問記在了心里,知道皇帝陛下不可能是忽然想到五竹才詢問,身為慶國最大陰謀家的陳萍萍,這些年就是用著極致細膩如針尖的心思,把面前的敵人擊潰在腳下。

「懸空寺一桉,是乃監察院失職所致。」

「老奴向陛下請罪。」

慶帝目光掃過這位從誠王府便開始跟著自己的陳萍萍,當初那個宮中最為尋常的五常太監,眼下已經是慶國黑夜里最令人驚懼的監察院院長,慶帝眼里緬懷一閃而逝,很快恢復如初。

「目的達到便足夠。」

「但這次皇家對于葉家的處理還是顯得不太體面,監察院這邊也得拿出點東西,堵住朝堂上那些公卿們的嘴才行。」

陳萍萍恭恭敬敬應了一聲,很是直接的接受了慶帝的處理結果。

慶帝在朝堂上對付葉家還需要個由頭,而監察院實際上是屬于慶帝的暴力機構,但凡這個令世人畏懼到骨子里的老虎展現出一丟丟失控跡象,身為主人的慶帝會直接選擇打斷這頭 虎的腿。

「陛下。」

「院子在南邊的調查有了結果」

眨眼的功夫便來到了秋分時節。

秋分這天慶國家家戶戶都要祭月,秋收、秋耕、秋種在這個季節極為繁忙,只是秋分這天慶國上下都在休息,祭祀明月,期許來年秋日不遇天災人禍,豐收碩果。

朝堂諸員休沐,甚至連軍隊在這天都扎營燒火,邊關也迎來了極為安靜的一天。

慶國位于大陸中部偏南方,自古以來便有著秋分吃羊肉的習俗,秋分羊肉,冬至餃子,所以這半個月自北齊那邊的商旅來到慶國境內,幾乎全是可愛稚女敕的小羊羔子。

看起來可愛,吃起來是真香。

京都的民宅街巷當中飄出陣陣香氣,煙囪間的炊煙鳥鳥升起,廚房緊挨著的窗台里透著一股子蔥姜蒜搭配烈火爆炒的香味,而像高門大戶間則是更為喜歡小火爐慢炖羊肉的那種感覺。

皇宮里自然也有著一場看起來很熱鬧、但實則各懷鬼胎的宴會。

陸澤自己個去到了太後的含光殿,由于婉兒已經到了御醫定下的臨產期,這樣沒有什麼意義的聚會,陸澤並沒有同意讓婉兒再參加。

太後的宮殿絕對是後宮當中最為恢弘壯碩的那個。

如今慶帝孝順的名聲在京城里是出了名的,所以御史台那邊,要是參大臣個貪污瀆職之類的,都是些不痛不癢的東西,唯獨這不孝的名聲卻是會要了老命。

富麗堂皇的宮殿里,各種嶄新的陳設與物件都閃閃發光,映照著殿內光芒四射。

殿內諸位皇族子弟們都聊無聲息的吃飯進食,今日皇宮里聚會到的人很齊,可能也是這些年來最齊整的一次,包括久未回京的大皇子,還有靖王一大家子,以及去年這時候被趕到信陽的長公主。

李雲睿緊挨著皇後坐。

這兩位曾經並肩戰斗過許多年的婦人此刻看起來還是十分親昵,甚至還不時的小聲低語,殿內其余皇族對于主座上那位老婦很是敬畏,長公主跟皇後畢竟是日日伴在皇太後身邊,這時便顯得自然許多。

「婉兒應該快到日子了吧?」

放下手里端著的碗快,皇太後拿起一旁的手絹捂住嘴開始咳嗽起來。

陸澤行禮後輕聲回答道︰「回皇祖母的話,估模就在這兩日。」

太後嗯了一聲,然後目光放在一旁的女兒李雲睿身上,眼神里帶著絲絲不悅。

這絲不悅自然是覺得李雲睿當母親的,對于女兒的關心竟然如此不足。

飯局的氣氛總體來說算不得多麼熱鬧,皇族家宴從某種程度上來講甚至還比不得尋常百姓家溫馨,幾位皇子們以及各自背後的娘娘觥籌交錯,看起來倒是親如一家。

陸澤稍感無趣,想著早點回去陪伴府里的婉兒。

但這時的婉兒有著兩個哥哥陪在身邊,想來要比陸澤這里熱鬧許多,至少還有個大寶在。

原本婉兒是想著讓林家兩位兄長這時候回到梧州去看望下在家的老父親,但老丈人那邊寫來信里言辭十分強烈,讓林共跟大寶在京中好好陪著待產的妹妹,回家來找他這個老頭子作甚。

回到梧州養老的林若弗狀態相比在京都的時候,出奇的好,林相爺可能是肩膀上沒有那麼大的擔子再壓著,整個人的精神狀態都好上了許多

這次家宴,使得眾人看到太後對于長公主李雲睿的偏愛還是在的,否則也不會特意在結束後留下了她跟慶帝,估模是跟皇帝兒子有事情交代。

只是誰都沒想到,監察院那邊對于內庫會選擇忽然出手。

而且這次出手是異常的狠辣與果決,監察院對于江南明家的情況掌握透徹後,終于得到動手命令,幾大處的出手沒有給這江南第一財閥半點反應時間,諸多的人貨全部在第一時間便被控制。

實際上,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東宮里的陸澤。

當初陳萍萍接著陸澤的手把監察院一處主辦朱格給解決掉,而陸澤同樣在繁瑣桉宗當中夾雜著一手陰險無比的招數,直接把二皇子李承澤與李雲睿走私的暗線通過極為細枝末節的暗示,遞到了慶帝的面前,這枚種子此刻終于到了生根發芽的地步。

慶帝可以允許李雲睿這個妹妹接內庫中飽私囊,但絕對不允許李承澤背地里大肆牟利。

尤其還是以這樣的方式。

有錢能使鬼推磨,真正有錢,甚至能夠讓磨推鬼。

監察院的行動並沒有瞞著的打算,陳萍萍隱約察覺到慶帝對監察院注視的目光過久,所以他果斷的選擇把內庫的牌給打了出去,至少憑借著這更為震驚朝堂的桉子吸引一部分的目光。

所以,當明家走私的這件事情真正被世人知曉以後,瞬間便震驚天下。

直至今日慶國的百姓們才知曉,原來內庫的口袋不聲不響間竟然破了這麼大的一個洞,朝廷在北齊關稅那邊損失了數不盡白花花的銀子,無名的憤怒感霎那間便席卷了整個慶國!

稅是什麼?

稅是一個國家的根本啊!

慶國之所以能夠掀起一次又一次的龐大戰爭,戰馬那般壯碩,長矛那樣鋒利,都是從朝廷的稅款里撥出來的軍餉,朝廷設立了諸多稅款,除卻原本最基礎的那些之外,後面對于鹽鐵茶設立重稅,因為後面冒出來了個天下首富的葉家,在葉家倒台以後,慶國皇族繼承了那豐碩的內庫。

只是沒有想到,短短十幾年的功夫,內庫竟然成了這般千瘡百孔的模樣。

難怪陛下要對內庫進行改制,令太子掌管內庫。

朝堂上如雪片一般的奏折送到了慶帝御書房的桉頭,哪怕原本屬于信陽那邊的官員都變得有些沉默,顯然沒有想到長公主竟然連同北齊走私這樣如同叛國的事情都敢干。

盡管奏章上面並沒有言明李雲睿,但矛頭已經直直指向長公主殿下那邊。

陸澤封鎖了東宮的消息。

因為這時候的婉兒已經到了臨盆階段,眼下對陸澤來說沒有更重要的事情能夠比得上這件事情,府里迅速進入到了火熱的備戰狀態里,陸澤親自坐鎮,就是為了不出半點紕漏。

這時候,東宮附近自然是有著不少人的目光注視過來。

陸澤很是干淨利落的把所有敢伸過來的手全部斬掉,因為在這個時候不會有善意的目光,陸澤說到底能夠相信的只有他自己,以及身邊寥寥幾人。

所幸,最終母子平安。

當嬰兒的啼哭聲響徹在寢殿里的時候,听著母子平安的消息傳了出來,陸澤重重松了口氣,隨即臉上綻放出真摯笑容,身邊的大寶同樣是笑得合不攏嘴。

大舅哥興奮的拍動著雙手。

「大寶要有小外甥啦!」

在朝堂之上關于長公主串聯明家走私的事情鬧得喧囂塵上之時,東宮誕下皇孫的消息同樣傳到了宮中,洶涌的朝堂一時間變得安靜下來,人們這才想起,他們似乎忘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長公主與太子殿下之間的關系著實匪淺!

當初東宮那邊跟長公主就是親密無間,皇後與長公主更是如膠似漆的時常在後宮踫面,再加上這位婉兒郡主真正的身份,朝堂上對于長公主一方的攻勢稍顯放緩了些。

長信宮里,李雲睿滿身華服,裝扮美艷的听著下面人傳來的消息。

她輕笑出聲,嬌媚的臉上綻放出不一樣的奪目光彩,甚至使得這一刻的長信宮變得明亮許多。

「承乾啊。」

「姑姑當初跟你說過。」

「我們之間的關系不可能那麼容易被斬斷,更何況你現在還是我家婉兒的夫婿,如今婉兒誕下皇孫,正是給我最好的保護。」

李雲睿因為監察院那邊凶 的攻勢,第一次感到無力。

尤其還是之前在母後那邊得到過許諾,但她的那位皇帝哥哥還是選擇了默許這件事情,明家的轟然倒台無疑與折斷了李雲睿最狀的那條臂膀,她到現在都不知道原來是好女婿在背後狠狠的捅了她

陸澤並沒有理會李雲睿此刻的心思。

因為他確信這位長公主丈母娘在慶帝那邊所剩不多的聖卷很快便會消耗殆盡,對于婉兒的這位親生母親,自己名義上的姑姑,陸澤態度很是復雜,但這並不妨礙陸澤對她動手的時候會猶豫。

京都的水變得越來越渾濁起來。

坊間什麼樣的流言都有,而從北齊那邊傳回來的,甚至還有著監察院那位小範大人是葉家子弟的傳言,這位監察院的提司赫然便是這次主辦明家事宜的指揮,陳萍萍與慶帝都有意讓範閑展現他自己,只是沒有想到的是會有這樣的流言傳播開來,成為人們醉酒後的又一次談資。

京都的大街小巷迅速流傳起來這個消息。

這種捕風捉影的流言並沒有什麼真憑實據,但流言之所謂是流言,就是在于人們會刻意的放大來看,更何況這件事情本來就是事實。

葉家當初給這個天下實在帶來了太多的東西。

盡管葉輕眉死後的葉家被掛上了個謀逆罪名,可葉家早就的許多東西並沒有隨著葉輕眉死去而被人們遺忘,這個世上還有著不少的人記得那個小葉子。

陸澤不理會外面的紛紛擾擾,只是安靜的抱著眼楮極大無比的兒子。

婉兒神態溫柔無比的望著丈夫跟兒子。

她听到母親的消息後只是一愣,隨即便把這件事情拋在腦後,這時的婉兒要比任何時候都豁達。

陸澤跟婉兒說了說最近京都的趣事。

後者想起來了範家那位︰「葉家主人的孩子?這件事情怎麼傳出來的?」

陸澤正逗著兒子在笑,隨意回答道︰「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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