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個天家的兒媳婦，好像沒有盡責呢。」
裴凝蕊的聲音很沉靜，只有她清楚，當她拒絕凌天的好意，當她和天一選擇留下來後，就有這個可能。
在那一刻，她已經做好了準備。
這一戰，她已問心無愧。
如今這些話語，與其說是她對這個世界的留戀，不如說是她對天一的留戀。
「來世還做道侶。」便是最後的一絲執念和濃濃的期望希望。
「不。我和你生生世世，為道侶，為……」天一痛苦的叫了一聲，卻又嘎然而止，他掙扎著翻過身，一下子蓋了下去，蓋在了裴凝蕊的身上。
裴凝蕊悶哼一聲，再來不及做出任何其他的舉動和動作。
因為那洶涌澎湃的仙靈力，與這一刻，終于跨過了那蒼白的虛空，落了下來。
這一刻，世界寂靜。
凌天的身體，在顫抖，他的嘴唇瞬間沒了血色。
葉傾城痛苦的，止不住的閉上了眼楮。
尹夢躺在一片血泊之中，掙扎著伸手，卻連自身都無法動彈，如何能救別人。
凌志的心髒，猛烈的一個收縮，像是被人一下子抓在了手心里。
更像是有人搬過來一個大鼓，浩大的鼓就架在他的心髒里，然後轟隆隆的，用全力敲擊起來。
一聲又一聲，一下又一下，波動劇烈，聲響恐怖，將他的心髒，要直接震碎掉。
凌志忽然將手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用力的掐著自己的脖子，他的臉憋的通紅，分明沒有遭受到攻擊，可是他就像是無法呼吸一樣。
這樣的感覺，也出現在了牛遠航的身邊。
和凌志相比，牛遠航和天一之間的感情，可能要更加深的多的多。
天塔在混沌之中的數年，牛遠航和天一兩人，時常結伴深入混沌之中，尋找一些機緣，進行一些歷練。
一個是性格憨厚，咧咧，正義感爆棚，運氣爆表的話嘮牛遠航。
一個是走起路來，連每一步之間的距離，都要精準計算，不能有任何偏差的，有強迫癥一樣的座天一。
這二人的組合，固然大多都是牛遠航在一邊嘰嘰歪歪的說上一大堆的話，但是深厚的情感，卻就是在這樣的陪伴之上，一次次的生死危機之中，產生的。
牛遠航自己的心髒處，都是以星光凝聚而成，身體上的傷勢更是數不勝數，但是這一刻，他卻僵硬著身體，低頭向著下方看了過去。
如同凌志一樣，將目光投向了下方。
看到了那一幕，看到了天一，在最後一刻，將裴凝蕊護在身下的一幕。
那麼強大的力量，沒有任何人的插手，沒有任何的器物護體，唯有兩人的血肉之軀。
就算是凌志，有著玄黃之氣護體，身為玄黃不滅體，就算是牛遠航身為星空之體，也不敢拍著胸脯保證，全盛時期的自己，能夠在這樣的一擊下，活下來。
何況是更弱許多的，如今身受重傷，體內力量枯竭的天一和裴凝蕊？
便是心中希望他們還活著的僥幸，也變得無比的渺茫。
凌志向來是個自私的人，很多人的生死，會讓他憤怒，卻不會讓他失去理智。
唯有和他相關的人，遭遇危險，乃至死亡，他才會失去理智，變得癲狂。
所以在開戰之前，他才會讓咕嚕將落葉宗內的許多弟子送走。
只因為留下來沒有任何意義，他也不想落葉宗徹底的消失，那是他的宗門，來到輪回星後，第一個家。
「怎麼？」史浩被凌志撕下一條大腿，如今激戰之中，根本沒有時間可以恢復，此刻單腿站在虛空之中，見凌志這般表情，他眉頭一挑，「看來是死了兩個，對你來說，特別重要的人啊。」
「很著急，很急切嗎？」史浩冷笑，他和另一名半祖聯手圍攻凌志，本來以為可以很快拿下，誰知道凌志仗著空間之力的運用，幾乎沒有給什麼他們聯手對付他的機會。
就算是有，也是凌志自己，為了獵殺他們，而不得已而為之。
而凌志更是盯著他一個人打，那天道碑怪異非常，他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對凌志恨的是牙癢癢。
……
「你一定會死。」
凌志沉默著，就在史浩要放縱的大笑的時候，他忽然抬起頭來，從其瞳孔可以看出，顯然正是入魔的狀態。
只是更加的冷，更加的森寒，因為對史浩，對這些半祖的憤怒，對上界的殺意，凌志這一次的入魔，有了一些細微的不同。
以往入魔，凌志的眼楮，將會變得徹底的通紅，純粹，沒有一絲雜色，沒有一絲雜亂的情緒。
這是和走火入魔時，武者混亂的眼眸最大的不同之處。
可是這一次，在凌志的眼角處，竟然有淡淡的殺意，浮現了出來。
那本來通紅如紅色寶石的眼楮中，多出了一些細微的裂縫，這些裂縫，同樣為紅色。
只是紅的發黑，為深紅色。
這一刻，輪回星，輪回大陸，九鼎峰上，那上方鎮壓大魔眼楮的大鼎中，忽然震顫了起來。
從中竟然透露出一股強烈的渴望，像是遇到了最美的美味，遇到了內心深處最渴求的東西。
並不單單是這顆號稱萬惡之源的眼球有此反應。
此刻的凌志，在那顆眼球異動的同時，同樣有了一些察覺。
他敏銳的感知到了那顆眼球，從他的心底深處，涌出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渴望，渴望得到那顆眼球，吞噬對方的力量。
這種渴望，就宛如吸食大麻一樣般，如同有百萬只螞蟻怕過自己的身體每一寸血肉般，酥癢難耐。
凌志沒有去壓制這種感覺，他現在只想殺人。
若這一戰，注定他們這些人會全部死在這里，那他也要殺夠本。
殺的痛快。
殺的瘋狂。
然而，他終究沒有來得及，再和史浩動手。
因為當天一和裴凝蕊死去，當天塔再一次被擊飛的時候，很早就陪伴在葉傾城身邊的，那骨白色的如意塔，崩塌了。
早年曾破為兩半的部位，一半為葉傾城所得，一半為凌志從輪回池下所得。
此刻破開，無力的垂落在了一旁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