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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七十二章神龍政變(十七)

長安,興慶宮。

李重俊看著階下諸人,志得意滿。

焰火軍將軍武延基、左豹韜衛大將軍李重福、右羽林衛將軍陶陂。

都是手握兵權的將領,可稱兵強馬壯。

文臣方面,確實是薄弱了點兒,只有宰相宗秦客,還有遠在神都的軍器監令閻則先等人,落差既大,人數稀少,呼應也不足,在敵營中戰戰兢兢,站穩腳跟都是勉強,更不要提協調一致,干預朝政了。

然而,李重俊不在意,也沒有心思經營。

右羽林衛的兵亂,凌煙閣的灰燼,讓他食髓知味,自信心爆棚,陷入了對武力的瘋狂崇拜中。

與黏黏糊糊,難以駕馭的朝中爭斗相比,干淨利落的武力行動,更能達到目的,也更能展示威風。

「殿下,梁王驟然過世,恐怕不簡單,背後必有陰謀,我等,還須多加小心」陶陂憂心忡忡,小心規勸。

他操持募兵,遠遠超出夏官衙門批給的一千二百人兵額,甚至達到五倍之多,多出的兵馬軍餉用度,都掛在左豹韜衛那邊,那里是南衙,管制稍微松弛一些,李重福又是左右豹韜衛當家主將,弄一些空額掛出來,並不為難。

「哼,無妨,武三思不過是只死老虎,李旦以為殺了他,就能打擊到我,想得太簡單了」李重俊冷哼連連,滿面都是冷淡不屑。

「我不妨與你們明言,武三思之死,早在我算計中,陛下糊涂,還想著為老朽李旦選妃,只要神都有惡事發生,李旦又有因果在其中,足可攪黃了此事……」

「正巧了,李隆業也不樂見李旦那廝有正妃,我略施小計,攛掇了他與我聯手,大家各取所需……」

階下三人齊齊驚愕,仍是陶陂,最為心急,「那李隆業負傷,也是殿下所為?」

李重俊搖搖頭,「這倒不是,不過,是誰也無關緊要,因為李隆業負傷,朝野都以為是武三思的反手報復,如此一來,李旦身上的髒水更是洗不干淨,你們沒看見,徐慧那邊的選妃,動靜越來越慢了麼?」

李重俊洋洋得意。

陶陂無語,李重福全程清水臉,不言不動。

武延基苦笑一聲,「渾水模魚,禍水東引,固然讓李旦那廝有口難辯,卻也讓那廝長了本事,趙社之死,他也用了同樣的招數,武三思一死,我就收到了秋官衙門的協查函」

「無妨,都是些官樣文章,無憑無據的,誰也不能拿你怎樣,應付了過去便是」李重俊听得有些煩躁,站起身踱起了步子,這些暗斗之事,他已經不想多理會,「這些事,往後你們多與閻左師商量,無須事事都來報我」

這句話一出,下頭的三個人,神情各異,武延基眼角微動,余光與李重福有短暫的接觸,很是淡定,甚至有幾分喜色,唯獨陶陂,坐榻上像是生了釘子出來,臀部擰過來擰過去,極為不安。

「殿下,閻監令遠在神都,凡事溝通起來,怕是耗費時日,難有及時應答,許多事遲則生變,臣以為,不很妥當……」

陶陂明言反對,他對閻則先,始終懷有戒心。

「罷了罷了,這些勾心斗角,又哪有多少急于星火的?又不是兵馬廝殺」李重俊不耐煩地打斷他,「要是真來不及去信神都,便與宗秦客商量便好」

「依我看來,當務之急,還在軍力上頭……」

陶陂神色郁郁,無力地閉上了嘴巴。

「延基啊,焰火軍是軍中王牌,兵額卻只有一萬兩千人,還有小半是安西軍的老卒,是不是,少了點兒?」

李重俊又把主意打到了焰火軍身上。

武延基嘴角一揚,露出個笑容,一開口,卻是直接拒絕,「殿下恕罪,臣難以從命,焰火軍在登封,近在神都臥榻之側,又素來是軍中明珠,眾目所矚,加之臣才奉命鏟除趙社,身處嫌疑之地,實在無法在兵額上頭動手腳」

李重俊眉頭緊緊皺在了一起,掃了下頭一眼,不只是武延基,陶陂和李重福也都是面色陰郁,顯然都不支持他的暗中擴軍計劃。

「呼……」李重俊長長嘆息一聲,「諸位,北部軍乃北庭精銳,藩屬狼兵,看領軍衛就知道,都是以一當十,整整四萬大軍,就在李旦手邊,實在令我如芒在背,難以安枕」

「殿下,有陛下和權相爺在,李旦絕不敢造次妄動,若權相爺真的倒向了李旦,那麼,我等無論如何擴軍……」李重福終于開口了,在關鍵處戛然而止。

然而他沒說的,眾人都明了,他們偷偷模模擴軍,又能擴多少?要是權策真的倒向李旦,怎麼擴,都只是無用。

說的都是事實,但卻捅了心窩子。

李重俊臉色黑得像是抹了鍋底灰,視線在他們臉上一一掃過,仰面做孤獨狀,「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他這番裝腔作勢,卻是嘲諷自己的手下人無知無能。

陶陂硬著頭皮出來建言,「殿下,與其在兵額上頭弄險,不如在北部軍上頭做些文章,趙社才死,趙祥的心意,未必就牢固如初……」

「閻左師得殿下信重,又正好在神都,不妨人盡其才,行策反之事,在趙祥和李旦之間種刺,讓李旦對北部軍掌控無力,大抵可消解殿下憂心」

「這話,也有幾分道理」

李重俊怔了怔,屈指在膝蓋上頭敲打著,緩緩點頭。

黃昏時分,晚霞漫天,各色雲朵在天際奔行,趁著宮殿的開闊恢弘,頗為壯觀絢爛。

關閉整日的芙蓉樓終于打開,這一天的時間,朝臣公卿,內監皇親,任誰來求見,都未曾獲得允準。

權策踏步出門來。

武後的悲傷哀痛,他無法徹底消弭,只能讓她沉湎歡娛,暫時忘懷。

出得宮門,權策登上他的親王車駕。

「回府」權策在馬車中正襟危坐,面沉似水。

案前擺著神都武崇敏送來的信,他沒有心思打開看。

子佷兒孫一路死下來,到武三思喪命絕嗣,武後就已經承受不了了。

若是行到最後,武後的反應如何,他難以預料。

一顆心,一半惻隱,另一半,卻是快意,那一半,屬于外祖母蕭淑妃。

權策不確定自己有沒有刻意,但是一步步走來,確乎像是在為她復仇。

蕭淑妃只是一人慘死,宗族受到牽連,但武後的血脈後人,卻是要男子盡死,女子都伺候枕席。

朝爭的殘酷,勝于宮斗,信然。

即便是鳳子龍孫,在漩渦中,與草芥,也殊無二致。

權策情緒低落,面目沉凝,取過信,看了幾眼。

城門邊,行人都低頭避讓道邊,有一個面目驚艷的男子,膽子大,抬頭看了一眼。

「長得倒是怪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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