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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六十九章神龍政變(十四)

「豎子可恨,壞我大事」

安國相王府的書房中,李旦的咆哮聲振屋瓦。

攛掇著狄仁杰一道去北部軍視察慰勞,帶著到任的司隸處郎中唐篁,本就有恩威並施,懾服趙祥的意圖,趙社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墜馬而死,讓他功虧一簣不說,保不齊還讓趙祥疑心大起,心生戒懼,更要與他保持距離。

「墜馬?墜他老娘的瓜慫」李旦破口大罵,口不擇言。

崔日用本就弓著腰,听到這話,彎腰彎得更低。

不用說,都能想到,能在焰火軍中設局,將副將坑陷致死的,只能是焰火軍將軍,魏王武延基,背後指使的,當然是興慶宮中的太孫殿下。

李重俊的老娘,那可不是李旦的嫂子,這話罵的,實在不體面。

李旦摔摔打打,將書房中的瓷器玉器全都禍害成了碎片。

發泄了許久,體力有些不支,氣喘如牛。

「日用,右羽林衛兵亂,禍及宮廷禁苑,凌煙閣都燒了,母皇處置卻是輕描淡寫,似有縱容,依你看來,可是易儲心意有所改變?」

崔日用緩緩抬起頭,思忖片刻,沉聲道,「殿下,屬下以為,陛下以明言告知心意,無論真偽,或是否搖動,您都只能信其有,以此為出發點,勇猛精進,一往無前」

「若是真,則向陛下展示能力和意志,若是偽,則向朝廷和太孫施加壓力」

「所謂開弓沒有回頭箭,既是踏上了這條路,便不曾有退路,人心乃世間最易變之物,陛下垂青,權策親附,都並非鐵石,堅不可摧,我等只有好生利用這股子勢頭,在窗口期中,急起直追,壯大實力,蔚然成勢,才是正道」

李旦聞言,氣喘得更甚,審視了崔日用許久,緩緩點頭,才對他冒起不久的戒備和厭惡,漸漸沉了下去。

語氣低沉地說道,「你說得很對啊,人心難得,卻易變,最是無解之物……日用啊,你說,如此情形下,本王當如何作為,才能算得勇猛精進,才能,才能挽回趙祥的離心?」

崔日用眼中厲光一閃,「殿下,趙社之死,有六成可能是太孫殿下所為,若是殿下以牙還牙,報復回去,也依樣打擊太孫殿下的走狗,那麼,在朝野上下的眼中,趙社之死,便十成十是太孫殿下所為了,管教他百口莫辯」

「如此以大動作公然為趙社復仇,可昭示趙祥的歸屬,令其難以獨善其身,更可震懾太孫殿下,遏制他的勢頭,令其不敢再輕舉妄動,可稱一舉兩得」

李旦眼楮亮了亮,興致勃勃,湊上前來,直勾勾盯著崔日用,像是看著個豐腴美女一般。

「日用快快道來,計將安出?」

崔日用面上陰騭一片,「殿下,神都正巧有一筆爛賬還沒有收場,殿下不妨再廢物利用一番,徹底斬草除根,順便塞一只替罪羊了局」

李旦在書房中來回踱起了步,腳步越走越快,用力一跺腳,攥著拳頭重重一錘掌心,下定了決心。

「日用,隨我去定王府走一遭,拜會一下武攸暨,既是要找替罪羊,不妨找個大塊頭的」

定王府,正堂。

定王武攸暨、安平王武攸緒、信陽王武崇敏剛好都在,今日是武攸緒過府拜訪,雖然拜訪的是武攸暨,但武崇敏作為晚輩,武攸緒為了支持他的布局,重新出山,擔任冬官尚書,于情于理,他都要露面作陪的。

听聞門房通傳,安國相王李旦來訪,武攸緒當即要告退。

「王叔無需回避,左右都是一家人嘛」武崇敏出面勸說,攔阻了下來。

說到一家人的時候,有些意味深長的味道,這不只是關乎血緣的一家人,而且從朝局大勢來看,他們暫時,也是相互呼應的同盟。

只不過,這個同盟,戲劇性十足,也脆弱得緊。

武攸暨和武攸緒當先迎了出去,武崇敏落在後頭,若有所思,招手換了個管事過來,吩咐了兩句。

兩廂在門前廝見,李旦也帶了獨子李隆業。

武崇敏留心看了看,這人腦袋被開瓢兒的病根兒落得不輕,頭上戴著厚厚的高帽子不說,身上也穿得厚實,秋意還不濃,他已經套了好幾層寒衣,雙手還籠在袖子里,腰肢佝僂著,不像是個熱血少年,反倒像是個行將就木的老朽。

一番寒暄之後,武攸暨直言詢問,「安國相王殿下屈尊降貴,可是有事吩咐?」

「吩咐不敢當,定王兄言重了,言重了」李旦連連擺手,笑眯眯地道,「久聞定王兄與建昌王兄友弟恭,建昌王的一雙兒女,有定王兄關愛照料,也是福緣不淺」

李旦沒有直接回應武攸暨的問題,繞圈子提起了他的胞兄武攸寧。

武攸暨的面色微沉,也不接話,直勾勾看著李旦,靜等他揭盅。

李旦略帶深意地掃了武攸緒和武崇敏一眼,可惜,武攸暨毫無反應,他們兩人更沒有任何動靜。

「咳咳,我听聞,兄弟情深的,可不只是定王兄和建昌王兄,梁王殿下府中生變,寓居牡丹苑,河間王武尚寶不顧負傷之軀,坐著肩輿前往探望,煞是感人……」

武攸暨眉頭動了動,終于開了口,扯著閑篇應付,「竟有此事?河間王墜馬負傷,此番能行動了,想來傷勢復原的差不多了」

李旦呵呵而笑,要不是趙社墜馬而死,他還想不起這個先出恭掉入茅廁,又墜馬負傷頂罪的倒霉鬼。

當初李顯身亡、北郊兵變加上東宮百鬼夜行,神都一連串咄咄怪事,武後將武尚寶拎出來啟用,卻是才能不配位,一路多災多難,除了背黑鍋,毫無用處。

這人是武三思的鐵桿死黨,也是李重俊的外圍勢力,拿來當替罪羊,送武三思一程,順便讓李重俊的黨羽內訌,真是天衣無縫,最合適不過。

「身子是復原了,只怕是心,又髒了」李旦做出一副憂傷悲戚模樣,「本王听牡丹苑奏報,武尚寶的從人行跡鬼祟,似乎,探望梁王兄是假,要對梁王兄不利是真吶」

「咳咳」武攸緒忍不住開口了,「河間王與梁王一貫走得近,眼下又同病相憐,應當不會生出不良心思來吧」

「安平王心善,看人都是善良的,最怕的是,梁王兄此時已成負累,要是有人指使,河間王為了功名富貴,怕是也難免豬油蒙心啊……」李旦緩緩露出了狐狸尾巴。

武攸暨和武攸緒同時緘口不言,看向小輩兒武崇敏。

武崇敏呵呵一笑,緩緩道,「相王殿下眼觀六路,耳听八方,不愧神都柱石,梁王殿下既是能見客了,過兩日,蕭府尹也該往牡丹苑走一遭,查問一些梁王府遇刺的細節」

李旦心領神會,笑眯了雙眼,「正該如此」

武崇敏用手撐著額角,往屏風後望了一眼。

那里,有一道魅惑的剪影,婀娜曼妙,動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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