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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三章 美人遲暮(二)

驪山,華清宮,飛霜殿。

權策和太平公主一同邁上台階,在武後兩側列座。

權策將權徽抱了回來,太平公主也試圖接管權衡,卻遇到了困難,權衡擰了擰胖乎乎的身子,一頭撲進了武後的懷中,拒絕太平公主的示好。

「呵呵呵」武後撫了撫權衡濃密的垂髫頭發,輕笑了兩聲,索性將他抱起,放在自己的腿上,清了清嗓門,舉起酒杯,「此間在座的,都是自家血脈親人,無須將就那許多規矩,朕也不拘了你們,滿飲此杯,稍後便可各尋賞心樂事,有逾越禮儀,朕不加罪」

「臣等叩謝陛下天恩」眾人一同行禮謝恩。

權策抱著權徽,與太平公主一道,站了起來,無法拱手,只是彎了彎身子。

權衡在武後懷中,瞧著父親的模樣,突地叫了起來,「父親……」

一邊叫,一邊兩只小手交疊,似模似樣的拱了兩下,竟似在教他父親行禮。

「哈哈哈」武後被他稚女敕模樣逗樂,怡然大笑,袍袖一拂,「奏樂」

蒼涼恢弘的樂曲橫空而來,大漠黃沙,斜陽古道,孤單旅人,瞬間席卷而來。

大殿中為之一肅。

一曲奏罷,眾人猶自久久不能自拔。

「權策,你見識廣博,于詞曲一道,頗有建樹,可識得,此曲為何?」武後輕聲發問,取了桌案上的櫻桃干酥酪,一點一點喂到權衡嘴邊,權衡吃得很滿意,腿腳直踢騰。

「陛下謬贊,臣不敢當」權策言語間帶著些追憶。

「臣本不識得此曲,當初西征吐蕃和西突厥阿史那俀子,曾在西域城邦中,听得路邊賣藝為生之人彈奏,頗受感染,遂遣人打問,告知此曲名為《摩訶兜勒》」

「忽忽數載已過,往事盡已隨風,夙夜以來,唯有此曲常自縈繞耳邊,揮之不去,只因意境荒涼凋敝,內蘊滄桑愁苦,意味肅殺不祥,非煌煌正音,不敢獻與陛下駕前」

「呵呵,肅殺不祥?朕豈是居于深宮,見不得風雨的?得此繞梁之音,卻只顧自己享用,豈是人臣之道?」武後頗為不悅,指了指大殿中莫名其妙的眾人,「此間宗親雲集,朕便罰你,依此樂曲寫詞,若有一人不滿意,且言之有物,你便過不得這關」

「正該如此,我等有福矣」眾人哄堂大笑,紛紛附和。

上官婉兒雙眸亮晶晶的,也湊了個熱鬧,「權相爺官位越來越高,而詩詞文章,卻愈來愈少,引得文壇寂寥,士林喟嘆,此番若能得妙筆,婉兒願謄抄百幅,饋贈席間的貴人」

權策心底輕嘆,「既如此,臣獻丑了,臣此詞,未有詞牌,隨性而出,還請陛下,上官昭容與諸位宗親寬宥」

武後連連擺手,有些迫不及待,「本就是蕃邦曲調,應情應景便可,不以格律強求,你且吟來听听」

「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權策也不賣關子,朗聲吟來。

效果卻與摩訶兜勒奏響之時相去不遠。

殿中又是一陣沉寂。

皇族宗親,附庸風雅有之,才學品評卻不夠格,雖感觸深深,牽動心潮起伏,但到了口中,卻只會有一句妙極妙極,說不出子丑寅卯,不過應付場面而已。

良久,武後也打破沉默,連連搖頭失笑,「太平卻是說的不錯,端的是個壞心小賊,朕本想以此曲呼應西塞戰事,卻不合招惹了你,朕好好的筵席,讓你一闕詞,攪得意興落落」

金色鳳袍抖了抖,指著殿中宗親勛貴,「爾等眾人,若有人能尋出此詞不是,讓權策吃個掛落兒,朕重重有賞」

殿中寂寂無聲,眾人相互對視,眼中只有尷尬無言。

他們連這首詞好在何處都難以道出,你讓他們挑刺兒,卻是難為了他們。

「陛下這彩頭,好生害人,明明瞧著就在眼前,卻又有千里之遙,讓人心頭百爪撓心,可是郁悶得緊」上官婉兒畢竟是親信近侍,說話少了顧忌,一番言語,湊了武後的趣兒,為宗親們解了局促,又捧了權策,可謂面面俱到。

「哈哈哈,這都是權策的不是,朕卻不受這個埋怨」武後朗聲大笑。

眾人隨聲附和,明貶暗褒,吹捧權策,殿中充滿了快活的空氣,舉杯共飲。

人群中,也有人神色陰沉,是山陽侯李琨。

他是已故成王李千里的弟弟,也是在西塞陣亡的郁林王李景榮的父親。

他向著身後使了個眼色,立時便有個旁支的宗親沖入大殿中央,高聲道,「陛下,殿中才有西域樂曲,又有權相爺好詞,不妨趁此良機,請權相爺將西塞戰事進展,也公之于眾,讓我等同為大周天威賀」

武後眉頭擰了起來,眸光如刀,瞪著這個不熟悉的皇族,「朕不是說了,今日家宴,只敘宗親之情,不議政事」

「陛下呀……」李琨嚎哭著,跌跌撞撞沖了出來,「陛下,既是敘宗親之情,則宗親何止權策,西塞前線,詭秘多端,論起宗親,臨川王武嗣宗如何?郁林王李景榮如何?梁王幼子武崇謙又如何?」

李琨豁出去了,向前走了幾步,戟指權策,跺腳痛斥,「權相爺能吟哀詩,可不是有感而發?與你不睦的宗親,盡數魂斷沙場,與你親近的,盡數立功受賞,飛黃騰達,夜夜縈繞你耳邊的,是摩訶兜勒,還是枉死之人鳴冤?」

「陛下,求您為臨川王等人做主啊……嗚嗚……」

權策伸手掩住權徽的耳朵,面色從容,並不理會,胖丫頭也是諧趣,在此吵嚷之中,竟然合著大眼楮,粉女敕腦袋一點一點的,要睡覺了。

武後听了李琨唱念坐打,理了理身上金袍,「這幾日,求朕做主的人,有點多了」

「朕尚且不知西塞軍報詳情,但李景榮死于龜茲,前情後果,朕是知曉的」武後清晰地撇開了李琨的擋箭牌,只將李景榮單獨拎了出來。

「朕相信,你也心中有數,前往龜茲,是他主動請纓,領兵巡視城防,也是他自行向公孫雅靖報備,武崇謙營中亂軍,也是他收編麾下,與安西軍對壘,也是他親為」

「你且告訴朕,是他有意害人,還是旁人有意害他?」

李琨梗著脖子不服氣,「陛下,這消息是公孫雅靖等人上報,定有不盡不實之處」

權策忍不住插口,「你言下之意,西塞所有人,都在謀害李景榮?」

李琨見他開口,眼楮充血赤紅,「還不是有人只手遮天,蒙蔽聖聰」

「不,山陽侯,若真的是西塞所有人都在謀害李景榮,那李景榮必有取死之道」權策聲音朗朗,「山陽侯,豈不聞,千夫所指,無疾而終?」

「你……」李琨一口氣上不來,呃的一聲,暈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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