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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零六章 是佛是魔(四十三)

神都,長夏門。

清晨,天剛麻麻亮,城門初開。

一長串上百人的黑衣騎士,策馬狂奔出城。

城門守衛遠遠見了他們的裝束,便快步四散避讓。

「入娘的,活膩歪了,快些滾遠……奉宸府的煞星……呸呸」

守正壓低聲音呵斥,一腳將一個動作慢些的守衛踹到一邊,自己卻躲閃不及,污水雪泥四濺橫飛,灌了他滿臉滿口,呸呸有聲,口中的泥巴吐干淨了,又額外多呸了幾聲,送給這些奉宸府的黑皮惡狗。

自打奉宸令、恆國公張易之盤踞神都以來,作威作福,倒行逆施,手下的奉宸府武士有他為靠山,更是目無王法,草菅人命,奸婬擄掠,可稱無惡不作。

神都一干留守權貴高官,狄仁杰閉門謝客,歐陽通和韋巨源專務治喪,宰相不理,群臣更是不敢咋聲,避之唯恐不及,無人敢攖其鋒。

如此一來,奉宸府武士,更是氣焰囂張,趾高氣揚,橫行神都,而無所顧忌,神都市井小民、官差衙役,都視之為瘟疫,聞風喪膽。

「這群狗娘養的夜梟,不都是在城里聚攏作惡,今兒個大隊出城,狗攆兔子似的,奔喪麼?」

「嗐,指不定是城里的勾欄貨色受用膩了,要去鄉下打打野味,這幫禽獸,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干不出來」

「嘖嘖,那指不定誰家娘們兒又要倒血霉了……這麼多人,可夠受的」

……

「都他娘的閉嘴」

守正甩起大巴掌,左右開弓,將話題越發下流的守衛們抽開,心里也犯嘀咕。

奉宸府的武士出城都只是偶爾,這般大隊人馬出去,前不久才有一遭,抓了安樂公主府上的管事,前兩日,連同安樂公主一並逮了。

這一回又出去,不曉得又是哪家貴人要遭難。

「哎……」守正嘆了口氣,又搖搖頭,覺得沒滋味,自家三餐溫飽都成問題,操得哪門子閑心?

奉宸府一眾武士向南疾馳,並沒有去城郊鄉下的村莊,而是直奔虞山腳下。

自從奉宸府在虞山抓捕了安樂公主府上的管事,矛頭明晃晃指向皇族第一美人兒。

摟草打兔子,虞山軍這支叛出相王府的軍隊,也是奉宸府處心積慮,重點盯防的對象,只盼著虞山軍按捺不住,做出些不理智的事,正好抓住了把柄,坐實了罪名。

所以,明面上,虞山與往常並無二致,暗地里,卻是遍布奉宸府的眼線耳目,每日晨昏,入城通傳消息動向,從無間斷。

昨日傍晚,卻是出了異常狀況,消息沒有傳進城來。

奉宸府大隊,趕了個大早,城門才開,便沖將過來,查看情形。

「啊,頭領,頭領,快來……」

一聲變了音兒的尖叫,武士的聲音都打著顫。

為首的奉宸府武士,就在不遠處的一處茅草房中,這里是奉宸府的據點,里頭各樣用具整整齊齊,不見打斗痕跡,只是人不見了。

听到手下人呼喚,趕忙邁開大步,跑了過來。

走到近前,頭領腳底下一軟,打了個閃,險些坐倒在地上。

這是一處山坳,有兩旁密林的枝葉遮蔽,像是個天然的帳篷,里頭有滴答滴答的聲音。

透過枝葉縫隙,隱約可以瞧見有人躺在山坳中,撥開枝葉,才能窺見貌,地面上躺著的,卻遠不止一個人。

二十余個奉宸府武士,仰面躺著,一個一個緊挨著,整整齊齊,在山坳里排出老遠,胸膛處都插著一根手腕粗細的木棍,不是打磨光滑的白蠟桿,就是從樹上折下來的樹枝,上頭還有一層粗糲的樹皮,深插入胸腔,透背而出。

滴滴答答的聲音,正是偶爾滴落下來的鮮血。

他們遇害的時辰已久,血已流干,臉上都是青黑,沒有一絲血色,身下的一圈土地,鮮血浸染,變成紫紅色,妖異可怖。

一陣寒風吹過,百余人圍在山坳周圍,齊齊打了個哆嗦。

為首之人強打著精神,口氣兀自硬得很,「誰家混賬,吃了熊心豹子膽,膽敢為難我奉宸府的人?待我等查明真相,定要血債血償」

伸手指點了三個人,「你們幾個,下去,看看有沒有什麼蛛絲馬跡?」

被點中的人下意識縮了縮身子,苦著臉爬了下去,對著二十多具干尸,雙手合十,連連打躬作揖,口中念念有詞,做完這些之後,才小心翼翼上前,翻檢尸首。

「這里,這里有字……」

尸身翻過一面,背上都刻著字,字體竟出奇的飄逸秀雅。

連在一起,是一句法華經偈語,「剎那造罪,殃墮無間」

犯下罪孽,只在一瞬間,後續的災難,卻會永續不斷。

「頭領,頭領……」三人仰面呼喊,山坳上頭,卻無人回應。

一時間又驚又俱,手腳並用爬了上去,才探出頭,注目一看,淒厲尖叫一聲,倒栽蔥一般又栽回了山坳里,正滾進血泊中,身上臉上,血紅一片,恐怖之下,痛哭哀嚎起來。

山坳里不過短短片刻,山坡上卻已是陰陽兩隔。

一百多人,已是身中劇毒,七竅流血,死得透透的。

醒過神來,他們死命捂著自己的嘴巴,匍匐在紫紅色的泥地里,一動不敢動。

神都苑,合璧宮,奉宸府。

太平公主擺出副儀仗,帶著朝廷有司高官,親自來訪。

「恆國公,你的膽子卻是不小,到本宮府中抓人,囂張跋扈,名不虛傳」太平公主端坐在主位,端著茶杯,輕輕撥著里頭的茶葉,慢條斯理。

「臣不敢,臣奉旨行事,得罪之處,還望殿下……」張易之左右看了看,心頭有些驚疑不定,口中的推托之詞尚未說完,後院就傳來一聲慘叫。

張易之眼皮跳了跳,閉口站立,不為所動。

「恆國公不去瞧瞧?」太平公主隨口問了句。

「不必了,此處是宮禁,上下人等,都是陛下的人,有皇威庇佑,臣不信有人敢冒大不韙……」張易之兀自嘴硬。

「是麼?」太平公主輕笑一聲,繼續埋頭啜飲茶水。

後院的慘叫聲,每隔幾十息時間,便會響起。

張易之額頭上冒起冷汗,「太平殿下,臣為奉宸令,若府中有異,必會上稟陛下」

太平公主淺笑如常,「恆國公且請自便,不過是些豬狗禽獸,腌賤命,即便殺盡整個神都苑,本宮也不信,母皇會拿我如何」

張易之雙手握拳,手背上青筋暴跳,「太平殿下有何吩咐,敢請直言」

「呵呵,母皇吩咐,本宮和河間王參與查案,你將裹兒幽禁在你奉宸府,怕是不妥當吧」太平公主也不遮掩,直言道,「這里有洛陽府尹,有秋官尚書,也有宗正寺卿……」

「恆國公,選一家,將裹兒交出來」

張易之仍舊試圖掙扎,「依著旨意,似是還要咨問河間王的意見」

「不必了,河間王早起如廁,不慎墮入廁中,昏迷不醒,怕是給不了你意見」太平公主笑容綺麗,如同海棠盛開。

張易之心口一悶,不敢直視她,深吸一口氣,「安樂殿下畢竟是皇族近支,自是交由宗正寺看押,最為妥當」

洛陽府尹蕭至忠,秋官尚書黃選,都是權策人馬,他別無選擇。

「如此,有勞趙寺卿」太平公主也不刁難,當即應下。

只要李裹兒月兌出張易之掌控,性命安危無憂,她和武崇敏,便可以放開手腳,與張易之好生耍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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