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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七章 花謝花飛(十五)

陶光園大宴,武後駕臨。

原光祿寺卿袁眺,在宴會前夕轟然倒台,主持政務的是光祿少卿桓彥範,卯足了勁兒要掙個表現,求到了恩主李璟頭上,輾轉得到了將作監和焰火軍的支持。

自從焰火軍成軍以來,便在世間絕跡的焰火表演,再度光耀九洲池之上,萬朵銀花在陶光園四下里此起彼伏,絢爛奪目。

最驚人的是,有一條焰火,貼著九洲池的兩側白玉長堤,緊隨著武後的腳步,綿延向前,像是兩條蜿蜒的火龍,在護駕前行。

武後登上丹墀,九洲池中央噴出一大叢焰火,呈一個巨大的圓形,火花有長有短,不斷躍動,仿佛在積蓄著磅礡力量。

待武後豐碩的尊臀安坐下來,圓形中大團大團的焰火陡然沖天而起,高達數十丈,前一波還未落下,後一波又已經沖起,綿延不絕,以這個圓形為中心,有焰火以不同的斜角向四周放射,如同花瓣層層疊疊鋪展。

九洲池中綻開了一朵巨大的焰火芙蓉花,凌空許久,才緩緩消散。

「哇嗷……」

宴席眾人,看得如痴如醉,直到九洲池上只有嘩嘩水聲,再無一絲煙火痕跡,才算合攏了嘴巴。

「陛下,這景象,可是許久不得見了」上官婉兒像是個小姑娘家,雙手捧心,眼中放著光。

武後面上帶著片片喜色,但凡女子,大都抵抗不了這些亮晶晶閃光物事的誘惑,與年齡地位都無關,更何況,這焰火隨她的動作而進退盤旋,升騰寂滅,這份風光得意,只有她這人間至尊,才能享有。

只不過,她口中說出的話,卻是毫無喜意,誅心至極。「哼哼,國之重器,用來飲宴享樂,朕,像是個昏庸之君麼?」

「臣,自作主張,臣萬死」旁邊伺候的桓彥範,登時嚇了個魂飛魄散,跪地請罪,兩股戰戰。

「嗤……你還沒那麼大本事,崇胤不可能買你的賬,說說看,你求到誰身上,才弄來這焰火的?」武後嗤之以鼻,眼神卻漸漸幽深起來,焰火軍和虞山軍,是她手上兩支神兵,有人擅動,不是好兆頭。

「臣初膺大任,立功心切,失了平常心,求告到杞國公面前,輾轉引見了衛國公,衛國公初時不應,不久,又應承了,請了平恩郡王和張給事中,一道往將作監,聯署作保,才勻得了火藥出來,約定事後報個回銷,將用途一一陳述分明」

桓彥範身心冰涼,索性將來龍去脈說得清楚,听天由命罷了。

武後眉頭微蹙,桓彥範扯了一長串的人出來,杞國公是李璟,衛國公便是薛崇胤,平恩郡王李重福,那張給事中,自然是張昌期。

稍一思量,不難理清,這是她心月復的權策和二張兄弟,難得聯手一次,給她弄出的驚喜。

「哼哼,都是不務正業的」武後神色放松了下來,嗔怪一聲便揭過不提,涉事之人特殊,又都謹慎,守著規矩,這便很好,「罷了,你也辛苦,先將光祿寺的差事署理起來,多用些心思在朝政上頭」

「是,臣叩謝陛下隆恩」峰回路轉,大起大落,桓彥範口中謝恩,臉上神色卻未曾跟上,仍是木然一片。

旁邊的上官婉兒見狀,咯咯一笑,插言道,「陛下,說起來,衛國公等人在軍中,卻是可憐見的,如此盛宴,也無緣參與」

「哼哼,軍中自有軍紀如山,皇族子孫,當率先垂範,自不可隨意違反」武後神色有些傲然,權策掌軍務,先是查賬南衙,再是校閱領軍衛,動作並不多,影響卻是深遠,尤其是褫奪領軍衛軍號的嚴厲處置,震動巨大,軍上下無不凜然。

「陛下英明」園中眾人紛紛稱頌。

「天朝人才濟濟,軍威遠揚,皇室驕子,都是一時俊彥,臣妾為陛下賀」左邊上首列席的尼雅氏,也跟著捧場。

「王後過譽,這些後生晚輩,日後少不得都要入朝效力,王後慧眼如炬,今夜便偏勞你,替朕把把關」武後很是自然地將話題引入正軌,戲謔道,「王後帶來了吐蕃歌舞,或可共享,然而吐蕃名器美酒和佳肴,卻非人人可得,爾等,還不奮勇」

話音落,殿中舞蹈曲風大變,率先登場的,便是吐蕃的十二相舞。

伴著歌舞,神都權貴少年各展神通,武崇訓最是急切,邁步到尼雅氏案前,敬了杯酒,揚言對十二相舞頗有研究,也能舞上一曲,將酒盞放在地上,打了赤膊,上場舞蹈。

武崇訓的舞姿是可以的,與那些舞者不相上下,只可惜,舞者身上都是古銅色的硬邦邦肌肉,他身上卻是肥肉亂甩,令美感大跌。

武崇訓賣力舞動之余,眼楮總向著沒廬氏協爾望去。

只可惜,明珠投暗,沒廬氏協爾沒有看他,神情呆呆的,望著某個方向。

而那個方向,坐著的,是武崇敏。

最先發呆的,不是沒廬氏協爾,也是武崇敏。

武崇敏想起了悅來客棧的午後,場中的說書先生,講述著大兄北征的事跡,同席眾人听得津津有味,他听過多次,便游目四顧,看到個縴瘦的男裝女子,膚色有些深,容貌清麗精致,最令他難忘的,是那雙眼楮,閃著彩色的光,漣漣似水,蒙蒙如雨,似有柔情,似有哀戚,讓他一時成痴。

「啪」

驚堂木再響,說書告終,他清醒轉來,再一看,佳人芳蹤杳然。

豈料,在大宴之上,他又看到了這雙眼。

深深一眼,便再也移不開。

「崇訓斗膽,敢請王後惠賜」武崇訓自信滿滿整理好衣襟,露出自以為優雅的笑容,向著尼雅氏拱手一揖。

武崇敏目光一凝,振衣而起,他身邊坐著的,是南陽王武延基的二弟,通天宮左史武延安,他是個沒有主意的性子,但兄長武延基與權策走動密切,三弟武延暉又常跟著武崇敏廝混,自然擺正了自己的。

先一步站起來,打著哈哈來到武崇訓身邊,似笑非笑,「崇訓兄長,听說剽竊之事,見不得人,這強行索禮,又是如何啊?」

「哼,延安賢弟,若是不服,自也可上場獻舞」武崇訓不懷好意,此時場中,早已不是陽剛的十二相舞,而是諧欽舞,舞者是十六個吐蕃女子,柔媚至極。

武延安臉色一僵,反問道,「小弟卻是不知,何時崇訓兄長能代王後定下規矩?」

「我自是不能,但若是一舞都不肯獻,我卻不知,延安賢弟的誠意何在?」武崇訓面露得色,譏諷之意甚濃。

武延安無言以對。

後頭,武崇敏卻已經挽起衣袖,到舞台中,隨著舞女的動作扭曲身子,模樣十足可笑。

但卻沒有人笑得出聲,權貴子弟,天生敏感,武崇訓這般為難武崇敏,怕是權右相,要回報在武三思身上,少不得,又將預見一場明槍暗箭。

「咯咯咯」脆笑聲傳出,沒廬氏協爾笑得前仰後合。

武崇訓眉飛色舞,眼光一動,漸漸黑成鍋底。

沒廬氏協爾離席,走到場中,牽著武崇敏的手,翩翩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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