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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四章 天下熙熙(三十一)

政事堂第二次斷事,神都風雨大作,一如所有人預料。

年節下的,作奸犯科之人本就為數不少,加上批量的犯官,三法司監獄人滿為患,不得不佔用了洛陽府的監獄,用以拘禁犯案之人。

與上一次不同,這一次的罪囚,多了不少有些分量的,五、六品的緋袍官佔據了主流,還有個身份響當當的東宮外戚,京兆韋氏的嫡支子弟,鸞台舍人韋淋。

朝野當中,頗有些感慨傳出,這就是橫插一腳的下場。

作為對壘雙方,二張兄弟和武三思激斗兩個回合,雖說傷痕累累,損失都不小,展露出撕破臉皮的決裂態勢,但又都保持了一定程度的克制,暫時沒有觸動彼此的核心層,畢竟都不想鬧到魚死網破。

張家的九郎張昌儀在神都南市橫行霸道,欺男霸女,街坊閭里,人人唾棄,小辮子一抓一大把,武三思卻視而不見。

同樣的,武氏皇族的旁支,天官尚書宗秦客的幼弟宗晉卿,在通天宮右史的官位上做得不耐煩了,又不敢找長兄求官,便沒頭蒼蠅一般處處鑽營,只要有門路,又樂意收納財物的,他都會捧著財貨送上,人稱善財右史,雖然沒有武三思點頭,他的官位任誰也動不得,但行賄買官的勾當是坐實了的,張易之卻也只是冷笑置之而已。

二虎相爭的結果,卻是作為第三方卷入進來的東宮挨了最沉痛的一擊。

更令朝臣躁動的是,大理寺同時拘捕了相王府的管領太監高力士和外管事等人,大理寺獄已滿,狄光遠轉移了無傷大雅的幾名犯官出去,將高力士等人留在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東宮的外戚和相王府的心月復同時下獄被囚,牽動了朝中李氏老臣的敏感神經。

無數朝臣爆發了前所未有的激情,紛紛活泛起來,張開觸角,無孔不入,查探政事堂的內幕情形,弄清這個動向只是巧合,還是武後假手權策,打壓李氏皇族的新一輪動作。

權策本就沒有想著保密,消息很快流傳出去,將相王府心月復弄進大牢,是東宮的手筆。

李氏老臣們的激情倏忽寂滅,無語對蒼天,外人不打,便自己打自己,高宗留下的這兩條嫡系血脈,真真令他們無話可說。

這卻是權策樂意看到的,附庸武氏的,大多趨利之徒,而死忠李氏的朝臣,才是他未來最大的絆腳石,將他們的熱心熱血徐徐消磨,變得齒冷心寒,所謂道統,也就不值一提。

在局勢撲朔迷離,人心惶惶之際,陰謀家們自然樂見越亂越好,彈冠相慶,憂國憂民的,則嘆息連連,不知亂局何時是個盡頭。

有意無意,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權策身上,權策入上陽宮,萬眾矚目。

未久,武後召見恆國公張易之,也不知說了些什麼,他出宮的時候,臉色很難看。

權策再度去了梁王武三思的府上,武三思禮數周到,迎送都在中門外,神情也很復雜。

其後,局勢陡然翻轉。

張易之令人捆綁了幾個精壯漢子,扣了個誤殺忠良的帽子,將他們送去了武三思府上。

武三思則將手頭上的定州來人和搜羅來的美男,都送到奉宸府,由張易之發落。

一個交出了殺害武三思府上外管事張弓的凶手,一個則收回了在定州和美男上頭的黑手,不管誠意和真實性如何,至少表面上,雙方已然和解。

趁著這股和解氣息,權策又做了件事,在數百名犯官之中,將金吾衛長史張旭,那位狂草名家給保了出來,官復原職。

經了這兩個動作,平息紛爭,保全斯文,權策在朝中的威望和風評,更上一層樓,本就對權策推崇備至的清流翰林和少壯派臣僚,無不大加贊譽,開口閉口都是右相如何如何,頗有一種與有榮焉的味道,便是最為別扭的老資格朝臣,也不得不贊上兩聲。

在這安樂祥和,舉朝上下拍右相馬屁的良好氛圍中,卻也有人並不快樂。

神都苑,相王府。

「 里啪啦」

相王李旦在書房中瘋狂打砸,狀如瘋虎。

他不是用的雙手,手中掄著一根丈許長的哨棒,先將前來奏事的下人打了出去,火氣未消,書房中的物事,便倒了霉。

「姓劉的他們是要造反了麼?讓他們去隴右,為何去了山南?」

「是誰安排的殺手?是誰,到底是誰要害本王?」

「你坐了東宮,便了不起麼?招呼不打一聲,便掀了本王的牌面,欺人太甚」

……

「呼哧呼哧」

書房內一片狼藉,李旦的力氣也已經耗盡,撐著哨棒,無力地靠在桌案上喘氣,眼楮像是充了血一樣,紅成一片,咬牙切齒,擠出夜梟一般的獰笑聲,「嘿嘿,侵擾地方,草菅人命,好大的兩頂帽子」

「篤篤篤」門外響起輕柔地敲擊門扉的聲音。

「殿下,臣妾和壽昌過來了,氣怒傷身,莫要與那些混賬人爭短長」相王側妃柳氏小心翼翼進門來,手中緊緊牽著李旦的長女壽昌縣主,顯得很是底氣不足,若不是擔心勸不住李旦,她可不會與壽昌縣主這般親近。

李旦站起身,將哨棒一扔,故作從容,擺手道,「來此作甚,到外間去,本王許久沒有喝到壽昌泡的茶了」

柳氏和壽昌縣主愣了愣,面面相覷。

「殿下無事便好」

「壽昌這就去給父王泡茶」

一家三口在涼亭中閑坐,柳氏有意無意地道,「殿下,高力士知曉的事情可是不少,他入了獄中,有些事,還要早做防備才好……」

「這些事,本王自會安排」李旦抬手打斷柳氏,陰著臉道,「本王稍後寫一封信,你加急給柳鎮送去,令他依言行事」

柳氏吃了個瓜落,臉皮子扯了扯,她與高力士爭奪後院大權,有些不對付,在相王府是人盡皆知的事情,「臣妾並無他意,只是覺得,府中不可無人主事,臣妾那女乃兄……」

「休得多言,本王自有安排,家務事,讓成器先擔著,也歷練歷練」李旦再次打斷柳氏,將她堵了回去,本就心中煩躁,又給柳氏惹得火起,一口飲盡茶盞中的茶水,拂袖而去。

「壽昌,你瞧瞧,我這個側妃枕邊人,竟比不得個閹人……」柳氏拿著錦帕掩面啼哭,說不出的委屈。

壽昌縣主只是在旁看著,口中勸了幾句,眼底卻是溫涼一片,並無絲毫觸動。

李旦返回書房,早已有人將里頭的狼藉打理干淨,擺手喚了人來。

「傳信給豆盧相爺和袁尚書,就說,韋淋入獄之事,本王頗不以為然」。

盛唐破曉

盛唐破曉原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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