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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六章 南衙南衙(十八)

上林坊,義陽公主府。

南陽王武延基和永泰郡主李仙蕙夫婦兩人,帶著新生的女兒,過府拜望。

義陽公主府是他們的第二站。

早在洗三之後,永泰郡主李仙蕙便攜女入宮,拜見了母親和祖母。

東宮氣氛緊張。

太子側妃董氏為兒子李重福選擇妻室,張羅了許久,總算找到了合適的,京兆茂陵杜氏,也是世家大族,太宗時期的名相杜如晦,便是出身于此。

與一般的士族一樣,茂陵杜氏原本也只是在士族之中聯姻通婚,對皇族不假辭色,但年初兌換金銀事件,杜氏傾盡家族錢帛,兌換大批金銀,而後金銀價暴跌,杜氏損失慘重,長安留守魏元忠,趁機施壓逼迫,以錢帛強買杜氏田地,令家族傳承在這一代縮水大半。

「以我家錢帛,買我家田地,而歸于官府,得些無用廉價金銀,豈有此理?」

杜氏族長痛定思痛,定計要在中樞尋找奧援,恰逢東宮有意結親,未曾多作矜持,一拍即合。

韋氏卻不樂見董氏成事,以嫡母身份橫插一腳,提出要將娘家京兆韋氏的後輩小娘子嫁給李重福為妻,董氏苦心孤詣,盤算這許久,哪里願意上她的惡當,當即鬧騰起來,一哭二鬧三上吊。

皇太子李顯左右為難,無力齊家,只能兩邊哄勸討好,收效甚微。

武延基、李仙蕙夫婦在東宮停留了沒多久,與李顯、李重潤說了些家常話,禮數盡到,便離去了。

去仙居殿拜見祖母武後,卻看到了難為情的一幕,張昌宗和張易之正引著幾個美少男,在武後面前搔首弄姿,兩人不敢進殿,在殿外跪拜請安,武後正在興頭,無意召見,揮手讓他們出宮。

夫婦二人攜女宮中一行,落得個心神壓抑,意氣難平。

「大兄,你說說,這是個什麼情形?陛下為萬乘之主,志在留名千古,怎可如此放浪形骸?」經了永泰分娩的變故,武延基顯然已經將權策視為最親近的自家人,言語之間,毫無顧忌,「那張氏兄弟最是可惡,佞幸之人,床幃玩物,如此羞恥行徑,卻不知夾尾做人,收斂行跡,反倒大肆張揚,呼朋引伴,穢亂宮闈,實在可鄙可恥」

權策親手為他倒茶,聞言瞪了他一眼,肅容告誡道,「休要胡言,宮禁陰私,無論何時,對著何人,都莫要宣之于口,看過听過,忘了便是,仔細引火燒身」

權策心中頗為復雜,李重潤入東宮後,時常對張氏兄弟頗有微詞,眼下武延基也是如此,可見張氏兄弟的存在,不只是朝堂各方勢力的絆腳石,在皇族後輩看來,也是極其礙眼的。

然而,武後乾綱獨斷一生,怎會容旁人左右私生活,她變本加厲寵信張氏兄弟,不斷加重他們的權力砝碼,大抵也是一種冷冽無聲的抽耳光反抗。

她,畢竟年紀大了。

「哼哼」武延基悶哼兩聲,沒有與權策爭辯。

「飲食男女,人之大欲,沒有張氏兄弟,也會有旁人,既然已成事實,人力難以挽回,我不勉強你接納,但最多無視便好,莫要敵視」權策見他心結難解,不得不耐心勸說,「以你身份,朝中郡王,陛下佷孫,于公于私,都沒有立場干涉此事,逞口舌之快,徒然授人以柄,有害無益」

「寧可得罪君子,莫要得罪小人,莫忘古訓」

武延基沉默了,冷靜下來想想,權策所說,句句在理,只是一口悶氣邪火郁結在胸,總覺不吐不快,卻未曾顧慮後果,歸根結底,是本心里沒有將張氏兄弟放在眼中,站起身深深一揖,「大兄教訓得是,延基汗顏」

「呵呵」權策朗聲一笑,武延基是個沉穩有度的,不像李重潤,須時時耳提面命,轉開話題道,「言重了,不說這些,府上小娘子的閨名可定下了?」

提到初生的女兒,武延基嘿嘿笑了兩聲,歡喜溢于言表,「還沒呢,預備下的,永泰都不滿意,乳名倒是定下了,永泰很喜歡天水公主和萬和縣主的乳名,便隨著她們兩個做姨母的,取了遙遙先叫著」

「唔,甚好」權策連聲夸贊,入唐以來,許多輩分講究已然凌亂,忌諱不多,慢說只隨了長輩一個偏旁部首,直接從父親名字中取一字命名的,也頗為不少,倭國的武士階層,便因循了這一點,還升華了一下,不限于父親,向長輩強者致敬,便取其一字,放在名字中。

兩人又談論了些旁的,芙蕖裊娜而來,喚他們去花廳聚宴,卻原來永泰郡主與義陽公主等人相處和樂,遙遙雖還只是小小一團,但不知怎的,對上了權籮的心思,哄著抱著不撒手,義陽公主便將他們一家三口留下來用晚膳。

夜幕四合,義陽公主府歌舞升平,席間有絲竹管弦,瓊漿玉液,珍饈佳肴,伴著權籮、權衡還有遙遙的嬉鬧啼哭聲,歡聲笑語,其樂融融。

同在北城,與上林坊隔了兩個坊市,立行坊。

一處三進大宅,門匾上赫然寫著張府兩個鎏金大字。

這里是銀青光祿大夫張昌宗安頓族人的地方,光明正大。

一道黑影輕盈如同狸貓,沒有經過門戶,直接越牆進了宅子。

「什麼人?」正在巡夜的護衛們,見到這人突兀地出現,駭得不輕,厲聲大喝。

那人夷然不懼,扯下面巾,訓斥道,「嚎叫什麼,沒規矩的東西」

「見過供奉」護衛認清面目之後,趕忙躬身行禮。

顯然,此人在這座大宅中地位不同一般。

「唔,去忙吧」供奉擺擺手,揮退這些護衛,自顧自登堂入室。

「老供奉」正堂上坐著一群人,身穿綾羅,卻滿身不自在,不習慣在坐榻上跪坐,反倒盤膝席地而坐,圍攏一圈,不知在說些什麼,輕浮無規矩,很是上不得台面。

見到他來,三三兩兩起身相迎。

「見過貴人」供奉隨意搭了搭手,目光掃過這群人,在一個綺年玉貌的小娘子身上頓了頓,她是張昌宗隔房二兄張昌期的女兒,年方十五,正是豆蔻年華,「小娘子好樣貌,有福氣」

「承蒙老供奉吉言,敢問……」張昌期還想多言幾句,老供奉卻不耐煩搭理,出言打斷,「小的還有要事,先告退了」

後院有個跨院,是老供奉的居所,向來是府中禁地,無人敢于踏足。

吱呀開門,老供奉以火石點燃油燈,室內昏黃的亮光亮起,不知怎的,眼皮子有幾分沉重,模了模胸前,有一團物事在,心神安定下來,和衣躺在床榻上,鼾聲如雷。

「呼……」一道人影挾帶著風聲進門,油燈隨之熄滅。

老供奉胸前的物事被取出,卻是一方錦帕,不同的是,上頭繡著幾行蠅頭小楷。

翌日天明,老供奉起身,一夜好睡,神完氣足。

撫了撫胸前,物事仍在,他換了套衣裝,卻是殿中監官員的服色。

大搖大擺,入宮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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