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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一章 南衙南衙(十三)

太初宮,仙居殿配殿。

張昌宗、張易之兄弟在宮中的住處,已經移到了這里。

武後年歲漸大,反常,越來越強烈,需索無度。

以往張氏兄弟都是奉詔才來伺候,現在,只有得到旨意的時候,才能得以喘息。

饒是兩人天賦異稟,又正值壯年,漸漸也有些吃不住勁兒了。

李嶠接掌了殿中監,武崇敏掛名少監不理事,正好上下其手,尚醫局的名貴滋補藥品,流水一般送到配殿來,給兩人進補,堪堪能支撐下來。

令人厭惡的是,正在這緊要關節,東宮的人馬開始彈劾殿中監,矛頭直指尚醫局,李嶠不敢太過明目張膽,供應的物料隨之大減,兩人全靠血肉之軀硬挺,幾乎每夜都能感覺到生命精華的無奈逝去。

「六郎,你在通商府做供奉,可能支應一批錢帛,用于控鶴府擴張?」張易之倒在床榻上,健碩的身軀有輕微的抖動,他是做兄長的,有些事情,必須要擔當起來,昨夜他為了掩護張昌宗多休息,算得鞠躬盡瘁。

「權策有明令,通商府只定律條,行監管之責,不與錢帛交道」張昌宗閉目養神,勉強打起精神,「五兄,控鶴府是陛下的耳目,若需錢帛,大可請了陛下諭令,尋少府監便是,何須觸權策的霉頭?」

張易之苦笑搖頭,伸出手,按了按張昌宗的後腦勺,「六郎,我有意將控鶴府設為明暗兩部,暗的一部,繼續潛伏行動,明的……專挑一些精壯男子,替我們為陛下侍寢」

「你,你瘋了?」張昌宗大驚失色,白著一張臉看著張易之,「這是我們安身立命的本錢,寵幸讓旁人分了去,我們往哪里擺,權勢如何依存?」

「啪」張易之猛地站起身,毫不遲疑,用盡力氣,劈手就是一記耳光掄了下去,打得張昌宗眼冒金星,一個趔趄,倒在地上,捂著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張易之。

張易之緩步上前,雙目凌厲地俯視著他,壓低聲音狠厲道,「權勢重要,但首先人要活著」

張昌宗愣了好半晌,五兄微有些佝僂的腰背,令他悲從中來,跪倒在地,抱著張易之的雙腿,無聲抽噎。

「六郎莫怕,多找些人,輪流進奉,不令任何一人在御前連續出現,當不會動搖你我根基,即便有不識風色的,有控鶴府在,總有辦法制住他們」張易之拍拍張昌宗的肩頭,似是在勸慰他,也像是在說服自己。

「都听五兄安排」張昌宗自知智力不及,一時的躁動過後,理智恢復,也不再反對。

「起來吧,以色侍人,終難長久」張易之長長嘆息,回到坐榻上盤膝坐定,「你我二人,在這神都,終究勢單力薄,家人喪盡,還有族人,你這便去安排一番,將定州宗族之中,願意來神都的,舉家遷來」

「是,五兄」張昌宗精神一震,又激動了起來,應了一聲,快步跑了出去。

張易之揉了揉酸痛的腰肢,轉過身來,臉色一片陰鷙,盯著桌案,眼中閃著奇異的光。

他自詡是個聰明人,參與朝中博弈未久,卻是負多勝少,就算手中握著控鶴府一張王牌,也是連連吃癟,損兵折將,被人摁著脖子服軟,並無多少掙扎余地。

有人投書給他,告訴他東宮有異變,若加意查探,定能有所得。

派出控鶴府幾波人去盯梢,並不費什麼事,但他不願意,他不想平白讓人利用,做了刀俎。

「呵呵,好歹是個機會」張易之慘淡一笑,伸手拈起這張紙箋。

眼下形勢,卻是由不得他那點可憐的自尊心了,他不能放過任何一點機會,他要努力鞏固他們兄弟二人的權位,讓那床榻上比朝堂上更暴虐的皇帝陛下,看到他們的用處,絕不只會供她狎昵取樂。

另一邊,張昌宗走出仙居殿,在拐角處,迎面踫到了謝瑤環。

少見的,這位武後身邊的親信女官,又穿上了一身戎裝,身後帶著長長一串人馬,看穿著,都是宮女侍衛之流。

「見過謝娘子」張昌宗主動避讓到一邊。

謝瑤環轉過頭來,微微一笑,嬌美不可方物,「張供奉有禮了,看您行色匆匆,可是有公務?」

張昌宗呆呆地,有幾分失神,他從未留意過,這位素來冷清的女官,竟也有如此風情萬種的時候,活像是新雨滋潤後的花苞,絢爛奪目,尷尬地清咳一聲,微微慌亂,沒有據實說出,「沒甚大事,正要去三教珠英纂修館走一遭」

敷衍了過去,又反問道,「謝女官興師動眾,是何緣故?」

謝瑤環挑挑眉頭,含笑不語。

張昌宗反應過來,謝瑤環的差事,很多都涉及機密,比上官婉兒還要神秘幾分,須不可隨意打探,連連拱手,口稱失言。

謝瑤環笑容依舊,也不追究,展臂禮讓,「張供奉先行」

張昌宗點點頭,又貪婪地瞧了謝瑤環一眼,與她錯身而過,心中不免胡思亂想,這謝女官從來都是清冷自持,鮮少多言,今日這般笑,又這般搭話,可是對我有意?

卻未曾見,謝瑤環淡雅的臉龐上,閃過一絲嘲諷,纂修館與東宮在同一個方向,張昌宗若是去那里,當與她同行才是,行事如此大失方寸,定有緣由,看起來,不只是郎君交代的東宮將有變故,這張氏兄弟,也該多加留心。

「隨我來」謝瑤環輕喝一聲,身後眾人,卻不是普通宮女宦官,眼神犀利,腳下輕盈無聲。

雙曜城,東宮。

韋氏召見洛陽府尹韋汛和秋官侍郎王同皎。

「為何是太原王氏?」韋氏柳葉眉微蹙,有些不解,「並州路遠,怕是鞭長莫及,難以掌控局面」

這個地方喚起了她不美妙的記憶,她曾經謀算過並州大都督府,試圖壯大勢力,未能得逞,反倒白白便宜了權策。

韋汛苦笑一聲,攤手道,「堂姐,權策雖屢次整治五姓七望,但剛柔並濟,又極擅尋替死鬼,結怨不深,近處的滎陽鄭氏、範陽盧氏、趙郡李氏,都與他門下走狗無異,隴西李氏被他打斷了脊梁,清河崔氏嚇破了膽子,至于博陵崔氏……」

韋汛欲言又止,博陵崔氏乃士馬冠冕,不好拿捏,前不久,又因拒絕韋氏好意,導致雙方交惡,韋氏放話不讓崔澄、崔液兄弟入仕,卻也未能作準,崔澄就在韋汛的眼皮底下做洛陽府司馬,都是權策的首尾。

「罷了,王氏便王氏,行事利索些,要快,多死些人無所謂,只莫要惹地方官衙注意」韋氏下定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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