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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八章 南衙南衙(十)

夏官侍郎塵埃已定,唐休走馬上任,此老性如生姜,老而彌辣,接手政務,行事端方,與舉薦他的恩主權策並不十分親近,反倒與中立宰相狄仁杰頗為投契。

軍政乃是朝政至重,夏官侍郎職位無法上下其手,已經在訓的虞山軍,即將開訓的萬國牌左右領軍衛,便進入了朝中各方的視線。

虞山軍演訓,是相王李旦署理,山頭太大,無人能插手。

左右領軍衛膨脹,兵員雲集藩屬萬邦精銳勇士,兵額多達八萬有余,雖未曾明言改制募兵,但這些兵馬自然與其他南衙府兵絕不相類,倒是與侯思止管領的右玉鈐衛有些相像,好在經過扶桑都督府兩次進獻金銀,國用充足,錢帛豐饒,足夠支應,也就幾個言官給事中聒噪幾聲,沒有翻起大浪。

南衙整體漸漸敗落,無可挽回,左右領軍衛底子強悍,稍加整訓,以兩衛兵勢,幾乎可與南衙半壁相抗,十足惹人垂涎。

負責左右領軍衛演訓的,是南陽王武延基,爵位雖高,卻了無根基,才料理了親弟淮陽王武延秀的喪事,父親魏王武承嗣抱病在床,妻子永泰郡主李仙蕙又身懷六甲,將要臨盆,他分身乏術,常常告假,眼看將要堅持不下,引來不少人虎視眈眈。

被禁足在宮中的安樂郡主李裹兒,也對這塊肥肉產生了興趣。

「……你與南陽王分屬同宗兄弟,當此坎坷之時,當前往拜謁,善加存問……南陽王一人撐兩家,頗為艱辛不易,又身負重訓領軍衛重任,萬事開頭難,可舉薦一二賢能,聊以分憂……」

信中充滿了頤指氣使,居高臨下,往日瑣碎小事,權當她性子驕縱,武崇敏並不介意,現在用來指派行事,卻是分外刺眼。

她通過武崇敏舉薦的所謂一二賢能,有兩人是出身房州的珠英學士,有一個卻是年資豐厚的南衙老將軍,這樣一個人選出來,不像是襄助武延基,更像是鳩佔鵲巢來的。

權策彈了彈信紙,這封信應當是跟著李重潤出宮來的,瞟了武崇敏一眼,疑惑道,「這封信,雖有些小心思,卻並無多少出格之處,何以會讓你生出遠離之心?」

武崇敏似是有些羞赧,臉頰微紅,「大兄,裹兒與我,關系不同,又許久未見,她圈禁深宮,這封信傳出,想來頗費了一番手腳,但通讀信件,只見權力企圖,不見絲毫溫情,豈不令人心寒,大兄素來看重左右領軍衛,裹兒聰敏,當有所知,卻毫不猶豫指使我行破壞之事,置我與大兄的情誼于不顧,這份心性,算得刻毒,更令人齒冷」

「她畢竟豆蔻年華,又天姿國色,爛漫一些,與旁人有所牽扯,不足為怪,男女之事,只要不及于亂,崇敏都不會深責,但全無心肝,居心下作,壞我兄弟,崇敏絕不能容」

權策將信紙放在桌案上,與薛崇胤的信放在一起,一股股暖意緩緩升起。

他牽掛的少年們,都長大了。

面上緩緩綻開一個大大笑容,望著武崇敏的漸漸稜角分明的臉頰,初見時候,偎依在芮萊身邊古靈精怪,再見時,是太平公主府上,他拉著弟弟,怯生生,可憐兮兮。

權策舉起手,撫著額頭,「去吧,都依你心意,放手去做,萬事有我」

「多謝大兄」武崇敏深深躬身,退出了書房,沒有忍心揭穿,權策舉起手的瞬間,他分明看見,他那素來從容,巍峨如山的大兄,眼中閃著瀲灩水光。

「大兄,我和崇行都不要皇家女,你再好生挑挑」

臨出門前,武崇敏驀地轉頭,用輕松調皮的語調說道,說完便奔出門去。

權策怔了怔,武崇敏已經跑遠,他才輕輕點頭,武崇敏對李裹兒的心儀慕艾,他都看在眼中,一度引以為豪,覺得自己牽了一段好姻緣,而今一切成空,武崇敏的心中,定不像表面那樣平淡無事。

終是他盲目自信,對不住武崇敏。

權策收拾心情,陪同上官婉兒和李重潤一道在府中用了午膳。

在門前送別二人,權策拍了拍李重潤的肩頭,再次提醒他,「重潤,宮禁不比外頭,萬萬要謹言慎行」

李重潤雖不解,但卻對他的管教頗為受用,連連點頭,跨上馬離去。

轉身面對上官婉兒,權策面上的笑容緩緩收了起來,作拱手狀,口中卻不是道別之詞,「婉兒,將這封信轉交瑤環,設法遞到御前,來歷與宮外韋家人相干」

上官婉兒側側身子,擋住眾人視線,素手一抬,作還禮狀,電光火石之間將信件收入袖中,面色不驚不變,笑容和煦如春風,「權郎君,請代為向義陽公主、天水公主和安戎郡主致謝,悉心款待,婉兒如同在家中一樣,舒適得緊」

權策又露出笑容,這話意味深長,帶著絲絲曖昧,「承蒙昭容青眼垂顧,若是不耽擱昭容公務,雲曦和遲遲,想來也樂意到思恭坊走動」

「婉兒求之不得」上官婉兒擠了擠大眼楮,頗感刺激。

車馬轔轔起行,上官婉兒遠去,權策負手立在門前,目送她轉角不見,才施施然返回府中。

翌日,武成殿朝會。

信陽王武崇敏當朝上奏,以廬陵王府已不復存在為由,請退信陽王封爵,請辭廬陵王府長史。

朝堂一陣嘩然。

東宮一系的朝臣都是側目以對,疑慮深重,武崇敏的父親定王武攸暨,也是眉頭亂跳,看了一眼權策,見他神情從容,便安定下來。

武後慵懶側坐,精神不佳,听到武崇敏辭官,似是來了精神頭,有些戲謔之意,「廬陵王府不在,辭去長史便罷,為何要辭封爵?」

「陛下,崇敏沒有功勞,得以封爵,都是因為入了廬陵王府為長史,既是不做長史,自然沒有佔著封爵的道理,不敢心生妄念,褻瀆皇恩」武崇敏對答很是耿直,帶著幾分愣頭青的氣質。

「呵呵呵」武後被逗笑了,扶著腰肢站起身來,「你卻是實誠,既是朕的皇恩,該是朕說了算,你的信陽王爵位,就留著吧」

「既是廬陵王府不在,卻有了東宮,若是點你去東宮為屬官,你可有異議?」

不待武崇敏答話,權策便排眾而出,搶著答道,「陛下,東宮屬官,都是沖要,大多以朝中重臣兼領,或是大儒備位,崇敏年輕識淺,不宜幸進,以免耽誤政事」

他這一搶,妥當的將仇恨吸引了過來,讓眾人,還有御座上的武後,都曉得武崇敏的動作,是有他授意的,恩恩怨怨,也有由他接著。

果不其然,他一出馬,的議論聲,銷聲匿跡,只是東宮一系朝臣的目光,更見幽深。

「呵呵,曉得你疼他」武後緩步下了丹墀,到了權策面前,「讓他去相王府做長史,該算不得幸進了吧?」

武後離權策很近,溫香陣陣,卻讓他感到刺骨冰涼。

作為武後的心月復,有榮耀,有體面,也有巨大的政治利益,但卻逃不過做棋子的無奈命運。

武後此舉,大抵是覺得相王李旦勢力單薄,想要借機加強一下。

「陛下安排得穩妥」權策硬著頭皮應了下來,心頭很是難堪。

按照他的本意,武崇敏該去長安避避風頭才對的,未料到,反倒去了風口浪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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