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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五章 金銀金銀(九)

萬歲登封元年正月初九,藍田縣子權衡滿月了。

太平公主府沸反盈天,熱鬧了整日,位分較低,沒有資格參與晚宴的低品朝官和庶族子弟,都在白日里敬奉賀禮,門前隊列彎彎繞繞,幾乎盤起了整個永樂坊。

太平公主府唱名收禮單的管事換了六波人,收納搬運賀禮的僕役由數十人增到數百人,狼奔豕突,來往不停,在這大冷的天,人人大汗淋灕。

夜宴時分,客似雲來。

除了神都權貴,外藩使節也傾巢而來,他們事先得了太平公主府的建議,未曾擺出儀仗,只做輕車簡從,饒是如此,運載禮品的車隊,仍將四方館到永樂坊的大街小巷,堵得水泄不通。

太平公主府的偌大園林,燈火通明,滿目富貴,宴會席分三區,在正堂宴會大廳落座的,都是朝堂顯貴、大藩國王重臣和皇族近支,其後便是長廊露台,聚集的大多是朝官文武、遠房親眷和門閥世家中人,再次是園林庭院,神都富商大賈和名望士紳,每個圈子的人都是地位相當,頗有交道,往來問候寒暄,把臂暢聊,熱鬧非凡。

入夜酉時,三聲鑼響,宴會正式開始。

太平公主方要登台主持,卻听了香奴稟報,告了聲罪,請了義陽公主府一家人,到門前迎接代表武後來道賀的上官婉兒。

「給殿下道喜,給權侍郎道喜了,些許薄禮,聊表心意,可是跟陛下的賞賜比不得呢」上官婉兒斂衽福禮,巧笑倩兮,語聲清脆,喜慶滿滿,先奉上了自己的禮單,又朝身後招了招手,一個內侍捧著個漆盤上前來,上頭覆蓋著紅色的綢布。

四周雅雀無聲,包括太子李顯、梁王武三思、相王李旦這等重量級人物,全都不眨眼地盯著這個漆盤,外圍一些的,墊著腳,伸長了脖頸,都想看看武後會賞賜什麼東西給權衡。

倒不是這些達官顯貴眼皮子淺,沒見過好東西,武後帝王心性,凌厲更甚男子,絕少有柔情流露之時,權衡洗三之後入宮,可是在武後懷中睡了大覺的。

紅綢掀開,露出了賜物本來面目。

沒有金光閃閃,也沒有珠光寶氣,只是一件紅色的小兒肚兜,大紅色的,布料是白疊子棉布,上頭極簡單地繡了個銀色的仙桃。

權策和眾人一樣,愣怔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這應當是武後親手縫制的,趕忙遙遙謝恩。

義陽公主上前將肚兜接過,面色復雜了一瞬,終是定格在感激上頭,招呼著雲曦,婆媳兩人抱著出場沒多久的權衡回轉後院,陛下御賜衣物,大喜的日子,當然是馬上換上,才顯得恭敬。

「大郎卻是好福氣,母皇動針線,我都沒有見過」李顯已經很努力平息心境,話語中的酸澀,仍是掩蓋不住。

「都是陛下恩典」權策含混其詞,有些莫名的心虛,跟著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兒的腳步,延請眾人返回宴席。

李顯還算好的,武後另一個兒子相王李旦,已然嫉妒得面目全非。

「相王,听聞大郎給壽昌佷女兒定了門親事,你可要妥善料理了,切莫錯失了良緣」李顯隨口拉家常,口吻居高臨下,轉眼看向人群中的幼女李裹兒,此刻笑靨如花,卻不是朝著父親,而是呆頭鵝一般的武崇敏,沒來由一股子妒意,比方才更盛。

李旦才調整好的神情,又難看了幾分。

他已經歇了借壽昌縣主的婚事培植勢力的心思,但權策將圈定的女婿擺在他面前的時候,他還是有些氣悶,滎陽鄭鏡思,出身五姓七望,高門大戶,又是族長嫡長孫,身份貴重,門當戶對毫無問題,但朝野公認,此人是權策心月復黨羽,滎陽鄭氏屢遭調理,早成了權策的夾帶中物,他這個岳父,想借上力道,那是痴心妄想。

「有大郎操持,我就不費心了」李旦冷著臉回應。

權策听得尷尬不已,事實上,不只是李旦,朝野坊間,多有傳聞,都說權策用表妹幸福籠絡黨羽。

天地良心,鄭鏡思不是他選的,在他本心里,更傾向鸞台舍人王或者度支郎中李這些後起之秀,雖然門第不高,但弘毅踏實,正是良配,只是壽昌縣主心儀大家風範的鄭鏡思,他也只好順著,背起這口黑鍋。

權策心頭憋氣,瞪了李顯的背影一眼,有那閑工夫,不看好自己的太子妃,倒去管別人家事。

不遠處,在珠英學士宗楚客的引見下,梁王武三思與太子妃韋氏正聊得火熱,韋氏不時咯咯嬌笑,身上肉多的地方,都在簌簌抖動,波濤洶涌。

今夜的主人公權衡更衣之後,又回到宴席間,由上官婉兒抱著,眨著有些朦朧的眸子,與來賀的賓客見面。

「此子方面大耳,目似朗星,日後必成大器」

「此兒當為吾家千里駒」

……

「藍田縣子體態端正,穿著這件御賜肚兜,沾染了王者之氣,更見幾分威武」

「藍田縣子福緣深厚,又深得紫微愛寵,日後爵位怕不在乃父之下」

……

皇族親貴和朝臣文武都是善禱善祝,諛詞潮涌。

來到外藩區域的時候,卻是一片奇異的寂靜。

無他,入鄉隨俗,他們也想著學中原人說幾句好听的話,但權策過來的太晚,能想到的,都讓前面的人說了,一時間張口結舌,難以發聲。

西域使節有自己獨特的行事風格,當不知道該做什麼的時候,便是唱歌跳舞的時候了,于是乎一幫五大三粗的男人亮開了嗓門,咚咚砰砰的蹦了起來。

「嗚哇……」早就困了的權衡很勉強地維持著半睡半醒狀態,眯縫著小眼楮愣愣的看著前方,猛地出現群魔亂舞,他難以接受,扯著嗓門兒哭嚎了起來。

外藩所在的一片,登時又陷入死寂。

「呵呵,犬子尚幼,不知禮數,諸位莫怪」權策開口緩和局面。

「該是我等無狀,驚擾了小貴人」鸕野贊良地位最高,含著笑上前,就著上官婉兒的手,在權衡臉頰上撫了撫,輕輕拍著他的襁褓,似是想要安撫。

只可惜,權衡輕易不哭,一旦哭起來,也不是能輕易哄好的,只顧大哭,聲音嘹亮,絲毫不給倭國國王面子。

雲曦在旁,接過了手去,仍是止不住他的哭聲,好在正廳的客人都見得差不多了,便將他抱回了後院。

「永泰,你陪著嫂子過去,也學些照看孩兒的手藝」權策半開玩笑,支開了永泰郡主,留下了武延基,撩了撩袍裾,在外藩區域坐下,迎著眾人的目光,緩聲道,「諸位的拳拳心意,太平殿下和我,已經盡知」

「去歲冬日,沙暴肆虐,領軍衛忠勇,不幸罹難,得陛下旨意,意欲重建軍制」

權策頓了頓,眼楮在眾人的臉上掃過,「向日听陛下教誨,四海一家,天朝乃萬邦共有,守御人人有責,領軍衛功勛之軍,也當海納百川」

「我意,征諸藩勇士,匯為一軍,還望諸位鼎力相助」

權策說完,將領軍衛大將軍武延基引見給他們,調配丁壯的數額,都報給武延基匯集。

外藩眾人,都是神情變幻,有的帶著喜意,有的躍躍欲試,也有的,面沉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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